”
武同春好奇地道:“为什么?”
“鬼叫化”道:“真要命是甄耀明的谐音,所以亦名亦号,为人忽正忽邪,是个令人头痛的人物,不常现身露面。
“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多,但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不是恩便是怨,生前结的仇家不少,尽是知名人物。”
“老要饭师徒碰到他时,他已经离死不远,是被仇杀重伤致死。”话锋一顿,又道: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走吧,如果被人发现,这妙计便不灵了。”
三人下了通天岩,分道向山外奔去。
傍午时分,一个潦倒不堪的老秀才,来到了青莲居大酒楼的门前,望着那排场和进出人等的气派,有些胆怯,欲前又止。
青莲居比起大城镇码头的酒馆,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在新野,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饮食去处了。
这老穷酸,正是再次易容的武同春,为了不惹眼,长剑用旧衣包裹了横提在手里,像这种大酒楼,并不适合他的身份。
他是发现曾有过瓜葛的素心主婢进入此间,才跟踪来的。
在门口专司迎送的小二走近前来,打量了武同春几眼,冷冷地道:“您老别直挺挺站在门口挡路,找人么?”
武同春故作有气无力地道:“想喝杯酒!”
小二不屑地再次打量了武同春一眼,用手遥指道:“那边街角有间小店,物美价廉”
武同春气往上冲,瞪眼道:“怎么,你们要歇业了?”
小二怔了怔,口角一撇,道:“您老脾气可是不小,我是好意!”
“什么好意?”
“一句话,此地不卖小吃,在这里吃一顿不上算。
“你以为老夫吃不起?狗眼看人低,老夫今天要大吃。”
“大吃?”
“不错,大吃大喝一顿!”
“就您老一个人?”
“难道还要宴客不成?废话。”
小二势利地道:“您老可得要先问问自己的荷包,答不答应。”
武同春气他不过,伸手摸出一个金镍子,亮了亮,揣回去,道:“够了么?”
小二直了眼,半晌才道:“您老请,小的引座!”
进入大门,武同春一看,楼下座间没素心主婢的影子,大声道:“小二,老夫要上楼,找个清静的座位。”
看在那金棵子份上,小二引武同春上了楼:武同春一眼瞥见西耳小楼座位全空着,仅有素心主婢在座,正中下怀,用手一指道:“那边清静,就那里吧!”
“不成!”
“什么意思?”
“有位姑娘包了,不许人打扰。”
“宴客?”
“不,是小吃!”
“好哇!人家小吃可以,老夫大吃就不可以,没这样的道理,老夫非要那里不可!”说着,大步走去。
小二发了急,伸手去拉,但就是差那么几寸拉不到,追逐着,武同春已进入楼门,大刺刺地择座坐了。
素心与小青皱起了眉头。
小二忙趋近哈腰,尴尬地道:“请小姐包涵,这位一定要坐这里,小的挡不住。”
素心望了武同春一眼,道:“算了,是位老人家,不打紧,反正我快吃好了。”
小二再次哈腰,连连致歉,然后才转到武同春座边,冷声道:“您老吃些什么?”
“一个冷盘,一壶花雕。”
“您老不是要大吃么?”
“大吃也得一样一样来,摆多了倒胃!”
“晦气!”
“你放什么屁?”
“您老开口骂人?”’“骂你又怎样?你们到底卖不卖,欺我老人家有穷味是不是,不卖拉倒,我老人家歇会脚,照样付钱。”
婢女小青掩口而笑。
小二无可奈何,只好布上杯筷,嘟着嘴去了。
不久,端上了酒菜,又道:“您老还点什么?”
武同春白了小二一眼,道:“吃完再说!”
小二转身武同春大声道:“慢着,依规矩来,替老夫斟上第一杯酒。”
小二转回身,那脸色可就难看了,万分不情愿地执壶斟酒。
武同春用筷子夹了一片肉在鼻孔前嗅了嗅,放四盘里,道:“这算什么味道,令人恶心,端走!”小二瞪大了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武同春敢瞪眼道:“你没长耳朵,要你端走,钱照算,拣四个你们拿手的热炒,外带一蒸一炖,要上等的,可别打马虎眼。”
小二吐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端了冷盘便走。
武同春放大了声半日自语道:“狗眼看人低,只重衣冠不重人,人实在不能穷,穷了就不是人。”
素心侧头望武同春一眼。
武同春故作不知,端起杯子吸寡酒。
也只片刻工夫,小二用一个大托盘,把四碟二碗一次端上。
武同春悠闲地自斟自饮,心里在想:素心主婢,怎会出现新野?她是天地会主的女儿,但父女之间没有往来。
她曾以彩玉牌解过自己的困,是个好文子,用什么力能从她口里套出天地会主的来历呢?一声幽幽长叹,素心开了口:“小青,你认为无双堡武少堡主还在人间么?”
武同春心弦为之一颤。
小青噘了噘嘴道:“小姐,忘了他吧,人家是有家室的人,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
“可是”
“可是您就是忘不了?”
“唉!我何尝不知道这段情只是场虚幻的梦,可是一年多来,我抹不掉他的影子。
“小青,也许我自幼丧母,也没有父爱,所以才特别重感情,我一定要查出武同春的生死下落。
最难消受美人恩,武同春大感惆怅,妻子死了,续弦华锦芳不守妇道,这段情未始不可接受。
可是想到“黑纱女”替亡妻向自己讨债,天地会与自己水火不容,一颗心登时凉了下来,下意识地猛灌一杯酒。
就在此刻,脚步声起,一条人影,出现门边。
武同春抬起头,与对方目光相照,不由血行加速,来的赫然是天地会巡监童光武,他收回目光,低头暗忖:“据’大力丐’得到的消息,那晚在通天岩头,假作与‘黄衣修罗’决斗,双双坠岩,事后童光武、灰衣人与该会大上护法曾现身当场查探,如跟定姓童的,也许能轧出苗头。”
童光武走近素心桌前,深深一揖,笑嘻嘻地道:“大小姐,想不到你在这里,真是幸会!”
小二跟了进来,堆着笑脸道:“公子爷,您赏光,是不是也在这里设座童光武直勾勾地望着素心道:“大小姐,区区有这份荣幸能与你共桌么?”
素心冷冷地道:“我快要走了!”
童光武嬉皮涎脸地道:“区区希望敬大小姐一杯酒。”
小青小嘴一撇,道:“童巡监,您不是快要与二小姐成亲了么?”
二小姐,指的当然是“魔音女”这点武同春很明白。
童光武尴尬地一笑,道:“区区对大小姐万分仰慕,常常梦想能有机会亲近”
素心站起身来,道:“小青,付帐,我们走!”
童光武厚着脸皮道:“大小姐对区区不屑一顾?”
素心扳着脸道:“童大侠,我有事得马上走,对不起,失陪。不过有句话奉劝,如果大侠对舍妹三心二意的话,恐怕后果不太好!”说完离座。
小青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小二,够么?”
小二上前拿起银子掂了掂,道:“太多了!”
小青道:“多的赏你!”
小二眼笑眉开,连连哈腰道:“谢小姐重赏!”
素心与小青相偕而去。
童光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仍厚着脸皮道:“大小姐走好,区区不送。”
小二又转身哈腰道:“请公子爷示下。”
童光武凶巴巴地瞪着小二道:“少噜嗦!滚开!”
小二连连后退,口里道:“是!是!”武同春心里暗自好笑。
童光武鼻子碰了灰,却把气出在小二的身上,恶恶臭,好好色,乃人之常情。
他对“魔音女”是虚与委蛇,主意却打在素心头上,如果“魔音女”知道他的用心,准有好戏上场。
笑声起处,一条蓝色人影出现门边。
武同春目光扫处,呼吸为之一窒。
来的竟然是白石玉,真的是阴魂不散。
这小子也现身此间,绝非偶然,不久前要杀童光武,被这小子所阻,声称是受“黑纱女”之托,这是个令人猜不透的谜。
童光武一抬头,忙拱手道:“白兄,幸会!”
白石玉哈哈一笑道:“童兄,的确是幸会,怎么,席终人散?目光扫向残席。
童光武讪讪地道:“不,区区刚到不久。”
白石玉道:“小弟尚以为童兄是与刚出门的那位紫衣姑娘一路哩!既是如此,小弟作东,我们喝上两盅,如何?”
童光武道:“哪里话,理应由区区作东!”
说着,转向远在一边的小二道:“拣你们拿手的精细菜做几样来,酒要上好的,快!”
小二连连打躬,挪了另一副桌椅,请二人坐下,然后狗颠屁股地去了。
白石玉坐的方向,正对武同春,不知是有意或无心,冲着武同春微微一笑。
武同春心里打了一个结,但想到自己再次易容,对方不是神仙,不会看穿的,心里随即也就泰然了。
童光武开口道:“白只是路过么?”
白石玉道:“可不是,真巧,碰上了童兄。”
“能结识白兄,真是三生有幸!”
“彼此!彼此!”
“白兄意欲何往?”
“赶场热闹。”
“赶热闹?”
“是的,小弟一向怕事,但却好事,所以喜欢赶热闹。”
打了个哈哈,白石玉闪动着目芒道:“童兄何必明知故问。”
童光武“噢”了一声道:“白兄是指五月十五日,三官庙的事而言?”
白石玉颔首道:“这是大事,百里之内全传遍了,冷面客,约斗贵会主,的确是震惊江湖之举,童兄当也是为此而来?”
童光武点点头。
武同春骇然大震,但也兴奋欲狂,冒充自己行凶的,居然现身了,公然敢约斗天地会主了。
转念一想,觉得不对,这事大有蹊跷,难道是一项阴谋?据白石玉说,已然传遍百里“鬼叫化”他们定会闻风而来。
小二端来了酒莱,替二人斟上酒,然后退下!
武同春再无法安静了,他必须研判这件事,想好行动的步骤。
五月十五,算来还有六天,既有这事发生,白石玉与童光武只好暂时放过,以免暴露身份,打草惊蛇。
因为自己一出事,必为白石玉认出无疑。
白石玉会与童光武搅在一起,的确是想不到的事,这小子诡计多端,花样百出,从不与人正面交手,但暗器和身法堪称绝顶。
“砰”白石玉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真是知人知心不知面!”
童光武瞠目道:“白兄是在说谁?”
白石玉道:“冷面客!”
武同春的心随之“咚”地一跳。
董光武皱皱眉头,道:“白兄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石玉道:“不,小弟说的是知人知心不知面。
这怎么个说法?”
知其人,知其心,不知其面,因为他戴了面具。”
他本身是‘鬼脸客’,难道白兄”
“这可难说!”
“为什么?”
“说不定全是假的。”
武同春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姓白的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怎么会呢?心念之中,下意识地投过目光,可巧,白石玉也向这边瞟来,四目交权,白石玉又是一笑,这一笑,令人莫测高深。
武同春收回目光,惊疑不定,这小子简直是只成了精的狐狸,没跟他接触,不知道他的可怕,他缠上了童光武,必有用心、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童光武笑了笑,道:“白兄与‘冷面客’相较,谁强谁弱?”
白石玉大刺刺地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小弟一向主张和平,不喜动剑抡掌,不过,有样不争的事实,‘冷面客’没奈我何!”
童光武挑眉道:“白兄是深藏不露,区区看得出,‘冷面客’绝非白兄对手。”
白石玉笑笑道:“过奖了,略胜一筹而已”
武同春啼笑皆非,真想过去赏他一剑。
童光武眸光一闪,道:“区区有句话不便启齿,不知”
白石玉爽朗地道:“童兄有话但说无妨。”
董光武正色道:“敝会主求贤若渴,最是爱才,不知白兄是否愿加盟本会?区区愿作引荐之人,必获重用。”
白石玉摇手道:“小弟既不贤,也不才,而且”
“而且什么?”
“兄台当知道会主千金有对小弟不谅之处”
“哈哈,那已经过去了。”
“不,男女之间的过节,是化解不了的。
“难道连敝会主也作不了主?”
“此事以后再谈吧,现在且尽一杯酒,来,请!”
两人互相照杯。
武同春问言之下,不由心中一动,难道白石玉真的有意要加入天地会,故意以退为进,利用童光武作进身之阶,但又为了什么?白石玉突地离座,道:“童兄,失陪片刻!”
说完,迳直走向武同春座前。
武同春心头大震,暗忖:“这小子又想捣什么鬼?”
白石玉作了一揖,笑嘻嘻地道:“在下冒昧,看阁下十分厮熟,想不起何处见过,阁下”
武同春眸光煞芒一闪,但随即警觉不能坏大事,故意“哦”了一声,把声音变得苍老些,目芒尽敛,像个寻常老人,淡淡地道:“小哥是”
“在下白石玉!”
“啊!白小哥,我们见过么?”
“是见过,让在下想想”
“老夫对小哥却很陌生。”
白石玉苦苦一阵思索,面容突展,拍手道:“对,在下想起来了,阁下姓甄”
武同春心头为之剧震,是自己的形象的确像甄耀明,还是这小子知悉了自己的底蕴?这怎么可能呢?自己与“鬼叫化”师徒在通天岩头交谈时,视野很广,没人能迫近窃听。
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白石王接着又道:“那年在岳阳楼头,萍水相逢,杯酒畅论古今,老先生记起了么?”
这话是真是假,无从判断。
武同春信口“噢”了一声道:“半生潦倒,如烟往事已不复记忆,小哥如初升之日,想甚得意?”
白石玉朗笑了一声道:“人生穷通有时,老先生学贯今古,气节凛然,当年一席高论,在下至今犹记忆如新,请移座一叙如何?”
武同春心意疾转:“自己是易了容的,旧面聚饮,一定会被看出破绽,不能冒这险,等三官庙事了之后,再慢慢收拾这小子。”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老夫还有事要办,正待离去,有负小哥盛意,改期如何?”
白石玉沉吟着道:“这倒是件憾事,老先生下榻何处?”
“还没投店!”
“这老先生不会离开新野吧?”
“嗯!可能有几天耽搁。”
“那好,在下对此地人头很熟,异日一定奉访,再聆高论。如果老先生不弃,这酒钱由在下会会如何?”
武同春心里暗骂一声:“谁要你小子会酒帐!”故作固执地道:“不必,老夫一向不喜叨扰别人!”
白石玉略显失望地道:“那改天一定由在下作东。失礼了,老先生请便!”说完,一个长揖,转身回座,笑向童光武道:“’一位忘年老友,人很古板。
武同春可不能再呆下去了,起身下楼,在柜上会了帐,然后出门。
为了避免白石玉纠缠,武同春寻了个僻静的小店投下。
在店房里,武同春越想越觉不对“大力丐”指出自己的形相六七分像谐号“真要命”
的甄耀明。
偏巧白石玉就认识他,这小子诡诈百出,恐怕不是这会事,其中可能另有文章。
可是有人冒充“冷面客”杀害丐帮长老,又挑战天地会主,这公案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天地会副会主等人,曾追踪自己到通天岩,如果说“冷面客”是天地会的人冒充,便不会有约斗会主之举,这令人想之不透?三天过去了,白石玉没找上门,武同春虚悬的心放下一半。
这是第四天的下午,武同春在店房枯坐,为了怕节外生枝,他一直不出店门半步,好歹要捱到十五。
房门上起了叩击声,武同春心中一动,道:“是谁?”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老友,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武同春愕然,这声音根本就不曾听过,八成是找错了门,冷冷地道:“是哪位老友?”
房门被推开,一个穷学究装束的老人现身门旁,是不认识。
武同春冷声道:“阁下找错了人!”
老者挑眉道:“老穷酸,你是穷昏了头,还是装佯,打什么哈哈?”说着放低了声音道:“岩头决斗人!”
武同春陡然省悟,来的是“千面丐”尤五常,忙顺着话意道:“我不想见你,供应不起你黄汤!”
“千面丐”打了个哈哈道:“穷酸。这次我请客,不要你破钞!”
武同春故作无奈地道:“话可是你说的,进来吧!”
“千面丐”进入房中,关上房门,先以目示意,然后大声道:“穷酸,你真不够意思,竟然躲着老友。”
武同春会意,冷冷地道:“你非要把我的一点盘费喝光么?”
“告诉你这回不了!”
“你走老运,发了财?”
“那倒没有,只是碰上了一个远房侄子,在此地经商,打了些秋风,你我酒坛之交,能不共享么?”
“嗯!这还像句人话。”
两人一唱一和,像煞有介事。
果然,房门外有脚步声远去。
“千面丐”这才移近桌边,捱着武同春坐理,以极低的声音道:“你听说三官庙的传言了么?武同春也悄声应道:“听说了,在下因此而留下,您老也”
“正为此而来!”
“事实真相如何?”
“不得而知,到时才能揭晓,老要饭的已差弟子详细打探。”
“只您老一人来此?”
“不,来了五六个,首席长老师徒也来了,目前新野相当热闹,不少好事的闻风而至,堪称卧虎藏龙。”
“在下想不透对方冒名挑战的目的何在。”
“情况相当诡滴,不到时候不知道,希望老弟一定要沉住气,少露面,到时候见机行事。依老要饭的看法,有两个可能,第一,对方想藉此弓;出老弟,除心腹之患,这将是天地会的阴谋。
第二,对方可能知道通天岩之事,决斗的双方俱已坠岩而死,没人知道,可以明目张胆冒充,反正‘冷面客’戴的是面具,没人能指证真假。
“可是为何要向天地会主挑战呢?”
“这就是要证实之点。”
“空气是故意放出的?”
“当然!”
“天地会主会出面么?”
“难说,如果是他所设的阴谋便不会如果真的是第三者挑战,为了维护名声,他便非出面不可。
“如果所谓‘冷面客’只是虚张声势,不出面呢?”
“千面丐”以异样的目光,深深望了武同春一眼,悠悠地道:“希望不会这样,本帮邱长老不能白死!”
言下之意,武同春立即领悟到了。
邱长老的血字,指自己是凶手,在其凶没查出之前,自己仍不脱嫌疑,就在此刻,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道:“客官,有位公子要见您。”
武同春一怔神,公子,会是谁?“千面丐”起身道:“我们得走了,后天三官庙见!”
说完,启门自去。
武同春探头一看,登时一窒,阴魂不散的白石玉已缓缓走来。这小子太可怕了,他竟然会找到这里来。
店小二用手比了比,转身离开。
白石玉遥遥拱手道:“老先生好啊!”武同春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白石玉来到,老实不客气地进入房中。
武同春暗一咬牙,把房门关上拴牢。
白石玉笑嘻嘻地道:“在下作东,老先生肯赏光么?”
武同春哭笑不得,冷声道:“免了!”
白石玉在桌边椅上落座。
武同春退到床边站立,冰凉地道:“老夫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到底目的何在?”
白石玉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道:“老先生别这么说,让人听到了不好!”话中有话,武同春一挫牙,道:“什么意思?”
白石玉道:“泄了行藏,那可就真的要命了。”
毫无疑问,白石玉已经尽知通天岩头的秘密,武同春的心收紧了,杀机随之而起,眸中煞芒立现,一把抓起床头用旧衫包裹着的霜刃,撕开一端,握住剑柄,厉声道:“你迫我在此地杀你!”
白石玉面不改色,安然端坐,低声道:“别这么大声,会坏你自己的大事。”
武同春拔出剑来,咬着牙道:“在这房间内,你飞不了,除非你会隐形之术。”
白石玉淡然道:“在下不会隐形,但有护身之术。”
武同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是如何知道底细的?”
白石玉道:“很简单,人盯踪你,在下盯踪人,岩头上曲终人散,在下一向富于耐心,留了下来,如此而已。”
武同春心头大凛,想不到这被认为万分保险的秘密,仍然被人知道,当下暗中凝劲,口里道:“白石玉,我本想让你多活几天,你却自来送死白石玉从容地道:“你只消一动手,老叫化的计谋便前功尽弃,而且,在下已有安排,盏茶时间之内,在下如不出去,便有人来找你,同时公开你的身份。”
武同春怒发如狂,厉声道:“不管,杀了你再说”
白石玉目芒一闪,道:“你不想知道三官庙事件的真相?”
这句话打动了武同春的心,振起一半的剑徐徐放下,厉声道:“什么真相?”
白石玉悠悠地道:“届时才能全部揭晓,目前只知道是一个阴谋,极大的阴谋,在下已经布了线,明晚收线之后,便知内里文章。
“你恨在下,是为了华锦芳,但那只是个误会,在下是诚心帮助你,不使你中计丧命。
坦白一句话,在下是受‘黑纱女’之命行事,她不要你死,明白了么?”
武同春激动得籁籁发起抖来,最早的猜测不错,白石玉果然是“黑纱女”的同路人,目的在活活折磨自己,这种讨债的手法大残酷了,但自己能不付么?心念之间,咬牙切齿地道:“我总算明白了,白石玉,你不觉得这样做太不人道了么?”
白石玉声音突地变得森冷地道:“武同春,什么叫不人道?”
武同春目毗欲裂地道:“你受她的唆使,勾引华锦芳,作为对我的报复,对不对?”
白石玉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什么意思?”
“男女之间,必须两厢情愿,如果她不愿意,能勾引得上么?”
“你承认了?”
“我说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
“是误会!”
“什么误会?”
“我不是早说过要你去问华锦芳本人么?”
“我就要问你。”
“对不起,无法奉告。”
人,在心灵上遭受的压力超过了负荷,或是情绪上的打击越过了某一限度,便会趋向极端,再坚强的理智堤防,也有崩溃。
武同春眼前便是如此,因为他已无法承受了。
一切的恩怨情仇,已不再发生作用,目为心之表,那份怨毒,令人不寒而栗,凝成了两道如刃利芒,直照在白石玉面上。
白石玉业已察觉,向后踢开椅子,退到壁边,他不再镇静了,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武同春从半开的唇间迸出话声道:“先杀你,再杀贱妇华锦芳,然后是‘黑纱女’,之后,本人自决!”
白石玉面皮抽动了数下,道:“你决心要这样做?”
武同春咬着牙道:“绝不改变!”
白石玉道:“你谁也杀不了,自杀也不可能。”
霜刃暴扬,武同春狂声道:“你就试试看,此地并非旷野,由你施展身法,破窗破门而逃,没有我的剑快。”
白石玉色厉内在地道:“武同春,你可想清楚了,你的剑虽快,我的夺命神针也不慢,至多是两人同归于尽,但你留下的许多未了之事,何人善后?遗珠么?你要她丧失母又丧父?凝碧的阴魂不会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