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了之战（上）

    春阳子一时语塞。

    彩云微笑道：“请师叔稍安勿躁，此事我自会处理。柳剑门绝不会亡的。”

    听她如此说，春阳子众人也无话可说。其实人们并不是相信她的理由，只是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都变得心境澄明了。他们自己何尝不知道此行的目的，保全柳剑门固然是一个冠冕的理由，可是他们最想要的其实是由支系弟子变为总教弟子。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已经策划了很多年了。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果他们要成为总教的弟子，那么现在的总教弟子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现在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人最阴暗的心理总是藏在内心的最深处的，可是当温和的阳光照进去时，那些阴暗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彩云话语中蕴含的神奇力量，就像是照进人们心中比阳光更明亮更温和的光芒。

    彩云安静地坐在青柳堂上，双目微闭，仿佛已经入定。莫凝尘四人在她气机牵引下，也表现得十分从容。然而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九山剑盟上百位高手的围攻，这一战力量对的悬殊，比之十六年前更为凶险。这两场不幸的血战的共同点是：都是围绕着彩云展开的。

    青柳堂外依然悄无声息，彩云却睁开了眼睛，缓缓道：“终于来了。”

    九山剑盟盟主、庐山剑派的掌门华铁云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从浓雾中缓缓走进人们的视线，只看他那高大笔直的身影便给人极大的压力。作为十六年前一战的幸存者，他的出现绝不会让人意外。

    彩云微笑道：“华老师，你好！”

    华铁云与彩云双目对视，忽然全身一震，想不到彩云面对大敌竟能如此从容。而彩云眼中闪过的一道慈光更是将他蓄积十六年的杀气消弭于无形。

    华铁云定了定神，凄然一笑道：“彩云，我们又见面了。”

    彩云道：“华老师请先安坐，待其它各位债主到齐好吗？”

    华铁云一听‘债主’二字，惊愕得望向彩云，彩云仍是祥和地一笑，仿佛在说，你们今天不就是来讨血债吗？

    华铁云杀意既消，多情的本性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华铁云呆望着彩云，叹道：“小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跟我要糖吃的小姑娘呢。想不到这次……”每个人都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对此战的信心是无比坚定的。

    彩云长身而起，来到华铁云身边，轻声道：“若论当初最疼彩云的，除了师傅也就是云叔您了。”

    华铁云苍老的面容微微变色，道：“小云，你还认云叔吗？”

    彩云浅笑道：“我记得下山那天云叔也来了，云叔说不许小云误入歧途，小云当时是怎么回答云叔的云叔还记得吗？”

    华铁云沉潜在回忆里，道：“当然记得，当时姣怯怯的小云用很坚定的口吻说，我如果误入歧途，云叔杀了我我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彩云笑道：“今天的小云仍是那句话。”

    华铁云充满父爱的望她一眼，道：“想不到命运竟如此残酷，这一天真的来了。小云啊，如果你还是那个小女孩该有多好！”

    彩云满面欣喜道：“原来在云叔心里小云还一直是那个小女孩。”

    华铁云道：“这十六年来，我常常做一个梦，我怎么也不能把那个亲切叫我云叔的小女孩和那个双手沾满正派人士鲜血的浪逐尘的情人融合为一个人。小云，为什么会这样？”

    彩云冷然道：“浪逐尘的命运其实比小云更可怜，小云也不是她的情人。”说到此，眼眶竟红了，“浪逐尘是一个比师傅、云叔更懂得宠爱小云的人。但是他在十六年前也离小云而去。”

    华铁云恨道：“不管他是怎样的人，他手上沾满正派人士的鲜血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的。”一想到浪逐尘，他的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彩云凄然一笑道：“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华铁云道：“我不信他会死！”

    彩云凄然地摇摇头，道：“彩云能感觉到，自从天目散人离开后我就感觉到了，他已经死了。不然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忍住十六年不来见小云的。”

    华铁云道：“他不会死的，否则他为什么要定下十六年之约，除非他是真的想要害你。”

    彩云笑得更加凄凉，道：“临别时他说，我认识你时你正值二八年华，十六年后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呢？你不许我再见你，我想我是看不到了，但是我已经感受到十六年后第一剑客的心情了。”

    华铁云惊道：“第一剑客。”他用几乎不可相信的眼光惊诧得看着彩云，仿佛在问，第一剑客是在说你么？

    彩云凄然道：“他曾说过，要为彩云做三件事。第一，要让彩云成为柳剑门掌门，他做到了；第二，要让彩云成为第一剑客，如今他也做到了；第三件事是十六年前一别时，彩云要他终生不得再与彩云相见，想不到他还是做到了。”彩云泪水泫然欲下，然而汹涌的悲伤情绪旋即被她消弭于无形，脸上又回复到古井无波的平静。

    华铁云道：“彩云你说你是当世第一剑客？”若此言出自别人之口，在他这个九山剑盟盟主听来只会当作是狂夫之言，但是彩云竟说出这种，实在令他不敢相信，在他的意识里，彩云仿佛还是那个不会说谎的小女孩。

    彩云点点头道：“经过这十六年的苦修，彩云已经将逐尘种下的魔种与我的慈航玉净心法结合，彩云相信，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取所谓第一剑客的名号。”彩云撒娇般的向华铁云望一眼，“彩云不能辜负了逐尘。”

    华铁云看着她平静的眼睛，内心也得到了平静，于是微笑道：“我相信小云的话，恐怕现在我在小云手下也过不了五十招了。”

    彩云缓缓俯身下拜道：“彩云无论如何也是不敢与云叔交手的，若云叔一定要取小云的性命，小云引颈待戮。”

    华铁云苦笑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彩云勉强笑道：“云叔何必如此苦恼呢？在你们心里，你们有几成对付逐尘的把握？你们今天来这里，其实是要彩云做逐尘的替死鬼不是吗？”

    华铁云一愕，在来时他确是如此想的，十六年来谁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杀死浪逐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死浪逐尘的情人、柳剑门的掌门彩云尼，为死去的同门报仇。可是在华铁云与彩云四目相交后，他心中的杀气被彻底涤尽了，他甚至在后悔，这十六年来复仇成为他人生的目标，而九派培养出的近百名青年高手其实也不过是他们用于杀死浪逐尘的工具，他们的命运是否更可悲呢？

    彩云凄然笑道：“云叔不要多想了，你的盟友们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