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做农活儿,于是他也不推辞,将长衫下摆掀起卡在腰带上,卷起了袖子和裤腿,就下田收割了。以前他随军驻扎,战事平息时他们也会自己种田补充粮草,因此对于农活儿他并不陌生。
苏然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割麦动作,心里感叹,果然是全能的人才,连这些田间的活儿他都会做。她看着诚王起起伏伏的背影,想起了上学时背过的《观刈麦》,走到诚王身边,蹲下说道:“我想起了前人写过的一首诗。”
诚王忙碌的双手稍顿,抬起头看了苏然一眼,复又继续劳作,动作却放慢了许多,像是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而后她拿起一只藤编的篮子,挎在胳膊上,将散落在田亩以外的麦穗拾进篮子里,接着说,“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今我何功德,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诚王割下最后一茬麦子,直起腰来,双目炯炯地看着苏然,这样的情怀,难得她一介闺阁能够拥有,这几句诗意真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仿佛他们之间不用多少言语,就能体会到对方的心意。
当下他头脑一热,情不自禁地说道:“待江山平定之后,你我共享可好?你为天下农人造福,我为大惠开启一个承平盛世!”
苏然拾麦的手停在半空,麦穗弯弯,轻轻抖动,几个眨眼,才缓缓将麦穗放入篮中,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好抬起头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转移话题:“我很好奇,吕姑娘是何时入你麾下的?平常她都做些什么呀?”
诚王的一腔热血,被苏然的急转弯弄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顺着她的话说:“她是江南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她父亲走镖时被乌塔人劫了镖,身死异乡,她有一身武艺,便投了奎狼营,三年前随军大战乌塔,也立了不少功劳。”
原来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苏然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她很厉害?”
“是世间罕见的奇女子。”
诚王毫不吝啬的称赞让苏然的心一直下坠,即使残忍,她也必须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因为,她不想做小三。
“她是你的……红颜知己?”
心上人?
诚王被这话问愣住了,随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无言笑了:“你在吃醋?”
这是什么回答?默认了吗?
苏然的心突然酸涩难忍,像被一只粗糙的老手拧得皱巴巴的,她看着诚王揶揄的眼神,一赌气,自己出了春草园,将他一个人留下了。
太阳渐渐偏西了,苏然坐在昏暗的厨房里,看着窗棱上的日影一寸寸拉长,停滞的思绪也一寸寸回笼,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摸摸自己心口的位置,方才自己太冲动了吧,不分青红皂白就甩手离开了。哎,她好像越来越难以把控自己的情绪了,尤其是遇到和诚王相关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让她自乱阵脚,难道在这场感情博弈中,自己占了下风吗?
“东家,今日的活儿做完了。”吕姑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苏然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声音沙哑,长时间没有讲话,嗓子都有些干涩了。
吕莲在外面驻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苏然站起身,捏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逃避现实不是办法,她必须回去和他把话说清楚。
当她再次回到春草园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诚王和她翻脸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在田间劳作,一亩麦子他已经收获了七八分了。
他一转头,见苏然悄无声息地站在田埂边,低着头踢脚下的泥土,呼出一口气:“气消了?你这性子也太冲了,喜怒哀乐全写在了脸上,叫人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苏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虽然喜欢你,”没想到第一次表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但如果你和别的女人有扯不清的过去,我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诚王听后,丢下手里的镰刀,叉着腰低下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耸动的肩膀起伏不定。
“没有你想的那样,我不过是赏识她的才华,”诚王拍怕手上的泥土,走到苏然的面前,握着她的肩旁,与她对视,见她的脸上染上羞臊的红晕,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小醋坛子。”
醋你妹!
在诚王面前丢了人,苏然为自己的愚蠢行径后悔了,不过好在是虚惊一场,自己白难受了一个下午,她龇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恶狠狠道:“那还有没有其他人?若是以后再跑出来什么荷花杏花的,我就,我就跟你割袍断义!”
诚王一乐,一曲食指朝她的脑门赏了一个“爆栗”,苏然捂着被敲疼的脑壳,气愤难平。
不过这份亲昵的温存还没持续多久,另一个变故突然发生了。
脚下的土地突然天崩地裂般晃动着,剧烈的摇晃甚至让他们站不稳,双双跌坐在地,地底的深远处传来了啸鸣声,仿佛地下有一个怪物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