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末将会照您的意思去办。只是鲁忠将军已丧命于敌人之手,中军该派谁来指挥?”林骁仍然带着疑问。
“有纪辕的前军防守,又有你的后军押粮,就算敌人派出了最秘密的探子,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掌握到我军的情势,加上两军正处在两国分界线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中军,就由我亲自指挥,即使是拖,也得拖到雨停之后,我要亲率军中的精锐,用铁甲黑云阵直捣敌军的主力!”老人的声调斩钉截铁。
林骁得令走出了营帐,武兆康站在帐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会心地笑了笑,雨滴打在外面褐色的石头上,撞击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将军,您既已下了令,还是先回帐中歇着吧。”
近侍在身后低声说着话,老人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侧过头,眼中似乎藏着感慨。
“将军有心事?”
“如果我的儿孙们还在,这一仗又会怎么打呢?你知道吗?我本来有六个儿子,九个孙子,可在和青淀的战斗中,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战死疆场,到如今武家剩下的竟然只有我这个白发人。你说,这次和梵灵的战争,我能失败吗?上次一探虚实,我几乎已经猜出了邢震洲那小子有多么不寻常,我和他之间,必然要有一方像破裂的战旗一样轰然倒下,或许,这应该就是我武兆康的最后一战了。”
老人走到营门前,粗糙的左手接着空中滴落的雨珠,近侍还想叫他,却被他挥手拒绝了。战斗,或许并不能代表领国,只是人心中的**,促使着武将要与最强劲的对手来一场生死较量。可这样的较量究竟代表着什么呢?有人能因一时之快而兴奋地挥动刀枪,洒出热血,有人同样会因生命的短暂而抱憾生生世世,这就是所谓的战争和英雄吧。
武兆康的猜测果然不错,梵灵军在酆阳全军汇合后,邢震洲立刻便派奉胜昌率领步兵,趁势在雨停之前跨过国界,去偷袭巨鹘军营。
一旦获得过一次成功,军队士气必然高涨,加上奉胜昌一向擅长攻击战,一上前线,总会异常胆大,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算准了敌军正在营地里吃饭的时辰,发动突袭,满以为能很快攻入敌营,谁料前方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将军!不好!我军前方的小队在隘口遭到敌军拦截,那些家伙躲在树上、灌木丛里放联弩,我们的军队冲不过去,数名兵卒已经死伤!”
奉胜昌勒住马缰,不禁惊讶,在这种时刻,敌军竟然会用联弩队来防守,难道武兆康已经洞察了梵灵偷袭的计划?他摸摸下巴,沉默了片刻,叫过士兵道:“传令前军停止行进!”
“是!不过全军需要后撤吗?”
“不,不要撤退,大家就在联弩射不到的地方集中起来骂阵。一旦有敌军出现,我军则稍微后退,转而自左往右或自右往左对其进行袭扰!”
“遵命!”
士兵得令而去,奉胜昌策马奔上小山坡,准备观望情势,身后忽然传来竹姬的声音:“好一个梵灵大领亲封的忠义将军,作战挺有一套的嘛,我祖竹虽然会算计人、会诅咒人,却还真不大会指挥军队作战,这一点恐怕也是我唯一不如你的吧。”
依旧是冷嘲热讽的语气,奉胜昌转过头,冲着她笑了笑:“所以你的选择仍然是跟着我,因为即使你能找到新的合伙人,但他们不一定个个都有大将之才,对吗?”
“想不到奉将军也会说出这种高傲的话,是因为你此时面对的人是我么?”她笑得既诡异又娇媚。
或许是习惯了她的脾气,奉胜昌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反而平静地道:“敌军的将领是著名的天寿将军武兆康,我既然会率军前来,从一开始就应该准备好更多的对策,万一敌军识破了大领大人的计谋,我军也不至于受到太强的攻击,足以全身而退。”
“所以敌军的联弩阻挡了去路,你就干脆来个烦扰战术,不断在敌前佯装挑战,让士兵来回奔走,搞得他们筋疲力尽,直到开始惊慌?”
“不错,就算定力再好的将士,也经不起长久的挑衅。等到敌人内部开始出现慌乱,我全军就能勇猛投入作战,以盾阵作层叠式推进,即便是联弩,一批箭射完,也需要时间才能安装好另一批,不是吗?”奉胜昌说着,手搭凉棚朝远处的敌营望去。
竹姬下马走到他身边,轻轻伸出雪白的手臂,搂上他的颈项,星眸半启。“奉胜昌啊奉胜昌,你居然能当着我这种危险人物的面,轻易说出你的计策,你忘了我学过影破之术吗?要是我一转身就把情报送给了敌人,你可怎么办呢?”
奉胜昌转头盯着她的脸,没有推开她,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你不会送情报给巨鹘的,你的消息比我更灵通,武兆康虽然称得上神将,但他既然会为了瓴州一点小小的动乱,就率大军出征,分明是掉入了星桓的圈套。所以就算那位老将军再厉害,你也把赌注的筹码押在了我这一边,竹姬,你可是个非常狡猾的女人啊!哦,对了,我还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堂堂一个郡主,就那么喜欢和男人搂搂抱抱?是不是换了别人,你都已经和他们上床了?”
“你说呢?我跟了你已经多少天了,你这英俊与智慧并存的大将军,难道还猜不透我?真是笑死人了。”竹姬娇笑着,手指在他唇边一点,便转身牵起马,徐徐走下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