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梅和薇妮在院子的大橡树下放了一张躺椅,让芙兰可以在白天时到院子透透气,同时看看不同的景致。
芙兰穿了一袭嫩红色的长袍,倚在躺椅上,望向叶隙的白云蓝天,一边听女儿念傲慢与偏见。这些天来,她已渐渐好转,气色好了很多。她听得有点倦了,便慢慢合上眼睛。
薇妮放下书本,看母亲睡着了,就帮她拉上毛毯,在她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近来一切都好转了,她们有足够的钱付医葯费和房租,又把木屋改造了一番,母亲的病也大有起色,只要找到父亲,她们的生活几乎可以说是十全十美了。
薇妮叹口气,揉揉酸疼的膀子。待会儿她就要到水晶宫的更衣室去练舞,以便应付当晚的演出。
必于她在水晶宫演出的事,她和莎梅决议瞒她母亲到底。她们只告诉她说薇妮得到了沈太太的那个工作,芙兰身在病中,也就信以为真。薇妮也不晓得她的秘密能瞒到几时,不过现在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做一天算一天,看着办了。
最近她常常会想到那个黑眼深沉的西班牙人。偶尔她会找出麦斯送给她的玫瑰,凝视枯干的花瓣,仿佛又看到他在对她微笑,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感觉他的手温暖的掌握。就像现在,她几乎听到他的马蹄
她陡然转过头,望向外面的道路。她的确听到马蹄声了!温麦斯恍若平空从她的梦里走出来,一样是那身漂亮的西班牙装束。他摘下低边的黑帽,向薇妮鞠躬致意。人还没开口,那对黑眸先已诉说了千言万语。薇妮伸手抚平鹅黄色的长裙,希望自己脸色还算自然。两个人面对面,半天都不说话,最后还是麦斯先笑了起来。
“我原来在想,不晓得你是否如我记忆中那么美丽,结果却发现你比我记忆中更美。”
“看见你真是太好了,先生。”薇妮说,转向母亲,发现母亲已经醒过来了。
芙兰只看麦斯一眼,就知道他必定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她对他微微一笑,风姿嫣然如昔。
“妈妈,这位是温麦斯先生。我受伤的时候,就是他和他的家人救了我的。”
麦斯看着那位母亲的银蓝色眼睛,分明和女儿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虽然憔悴,但风韵却不曾稍减。母女两人的美都是不朽的。
“真是感激不尽,温先生。”芙兰说着法国腔很重的西班牙语。“小女多亏相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大恩。”
麦斯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口太太竟是法国人。“我必须说那件事是我们的荣幸,贝太太。”他以微笑掩饰他的惊异。“我不知道您是法国人,夫人,令千金没有提到这一点。”
“我是,”芙兰笑道。“难怪小女没有告诉你,温先生。你瞧,她一直当我是英国人了。”
麦斯执起那只细瘦的手举到唇边,用法语说道:“令千金让蓬荜生辉不少,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贝太太。”
麦斯和芙兰相视一下,彼此的欣赏尽在不言中。“你的法语讲得真好,温先生。”芙兰告诉他。
麦斯坐在芙兰身旁的门阶上。“你的西班牙话也和令千金一样好,夫人。”
“谢谢你,那是应该的,我们两个都是我丈夫的学生。”芙兰眼中的光彩突然尽失,换上一副哀伤的神情。“你应该听说我丈夫失踪的事了,对不对,温先生?”
薇妮看着她母亲和麦斯彼此恭维,总算又都说回英语。
麦斯看见贝太太泪盈眉睫,柔声道:“请不要悲伤,夫人,我有理由相信贝先生还在人世。”
“你发现我父亲的下落了吗?”薇妮满怀希望地问道。她看见母亲脸色变得惨白,赶紧到她身边去,生怕她会支持不住。
“我去找过令尊的合伙人吴山姆,”麦斯一开口,又吸引了母女两人的注意。“根据他告诉我的话,我相信令尊还在人世。”
芙兰躺回枕头上后,薇妮一时忘情地抓住麦斯的衣袖。“告诉我他说了什么,”她连声催促道。“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绝不会放弃。”
“请你信任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去追查令尊的下落。现在先不要问我问题,等我找到他时,我就会告诉你。你能信任我吗?”
薇妮正视他的眼睛。“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不过我又欠你一份情了,先生。”
麦斯真想将薇妮拥进怀里,替她挡去任何苦厄灾难。为了她,他一定要找到她的父亲。“给我一点时间,口小姐。我手上有一条线索,也许不久就能找到令尊了。”
薇妮点点头。“那我就静待佳音了,温先生。如果你有任何消息,请尽速通知我们。”
他的眼光一迳清柔如梦。他想触摸她,却又不敢。“我会的。”他郑重地保证。
“告诉我你的家人如何?温爷爷的身体还安康吗?”
麦斯伤感地摇摇头。“我祖父的健康情况不太好,”他又露出微笑。“我妹妹要我代她问候你,并希望你能尽快再到‘北方天堂’去玩。”
谈到这里时,莎梅已经捧着茶盘出来了。麦斯看见这个异国相貌的女仆,又是一惊。四目交视的刹那,他马上看出这个女人聪明内敛,她必定看穿了他对薇妮那种复杂的感情。
“温先生,这位是我的伴护人,莎梅。”薇妮介绍道。
麦斯起身颔首为礼,莎梅也欠身还礼。两个人不必多说,已经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莎梅是薇妮的守护神,她让麦斯晓得她会盯着他。
这时芙兰累了,就在躺椅上又睡着了。“请你不要介意,温先生。”薇妮说。“我母亲身体不好,所以这么容易入睡。”
“你不需要抱歉,令堂实在是倾城佳人,我可以想见令尊为什么跟她结婚。”
薇妮浅浅一笑。“是的、他们之间是很不寻常的爱情。”她凝视着他,他可以看见她眼里的不安。“请你尽早查寻家父的下落,温先生。”
“我会尽力而为.小银眼儿。”他安慰道。
他一叫他银眼儿,薇妮便觉得自己的心像要融化了,向他泼过去。她定定神,又道:“我该如何报答你为我们做的事呢?”
他潇洒地笑了一下。“为两位如此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哪谈得上报答不报答呢?我有位至交就住在旧金山,我现在就去跟他打个招呼,请他就近照顾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好教我知道。”“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还是感激不尽。”
“我坚持。他叫贾泰利,是个很可靠的人。”
薇妮很快和莎梅对视一眼,暗叫一声糟糕。,她绝不能以贝薇妮的身分和贾泰利碰头,否则他马上就会知道她就是乔丹娜了。“不!”她有点口不择言地说。“我们不需要你的朋友,我们可以照顾自己。更何况,我们与你非亲非故,你不必为我们操心了。”
麦斯微笑着站起身来。“我乐于为你操心,银眼儿。”他柔声道,戴上帽子往外走,然后又回过头来,手指摸索帽檐致意。“后会有期,银眼儿。”
薇妮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跑过去大声说她爱他。她真是发疯了,温麦斯不吓跑才怪。
她感觉到莎梅在看她,便转过头来。‘他找到你父亲的下落了吗?”莎梅问道。
“他说他找到线索,爸爸可能还活着。我真该坚持要他告诉我全部事实的。”薇妮用手紧按在胸口,觉得心跳得好厉害。
每次温麦斯一出现,就在她身上制造一种很奇怪的鲜活感觉。
莎梅递给她一杯茶,静静地说了句惊人的话。“他就是你会爱上的人。”
薇妮了了口茶,根本也没想到要去否认。“可是他会爱我吗,莎梅?他已经订婚了。”
“这我不晓得,将来你自然会知道。”
“我知道我爱他,可是他却要娶一个很不可爱的女人。为什么我得去爱一个不可能爱我的人呢?”
时间薇妮妮,让时间证明一切吧!”莎梅转身走进小屋了。
泰利欣赏地看着手里那杯五十年历史的白兰地,才小小地饮了一口,便忍不住咋舌作声,对他的朋友温麦斯笑道:“我不晓得你为什么带这瓶白兰地来找我,不过有些人为了尝它一口,只怕连杀人都会在所不惜。”
麦斯放下杯子。“我未来的岳父送了我一箱,大概是从西班牙运过来的。”
“不管怎么来的,多谢啦!”泰利洒脱地说。“你又进城:干么,不会是专诚给我送白兰地的吧?我还以为你的未婚妻来了,你会寸步不离‘北方天堂’呢!”
泰利和麦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泰利的父亲是猎人,有一次遭到黑熊袭击,虽然温家救了他的命,却终于治不好他的伤。后来温家便收留遗孤泰利,麦斯也和他成了莫逆之交。长大之后,泰利向温龙索借贷盖了水晶宫,生意不错,他也可以开始偿还贷款了。
麦斯听到他的话,眉头却蹩了起来。“我来帮一个朋友的忙,希望也能请你帮忙。”
“你说吧!”
“你知道有‘南十字星’这艘船吗?”麦斯问道,曝了一口酒。
“知道,那艘船这趟跑波士顿。船长是个红发莽汉,我已经把他和他的水手列为拒绝往来户,因为他们一来就喝酒闹事砸东西。”
“你晓得‘南十字星”几时回航吗?”
“这可以查得出来,”泰利困惑地看了朋友一眼。“你问这干什么?”
“我有一个朋友的父亲据说被卖到那艘船上,我想查出究竟。”
泰利双眼发亮。“男的朋友还是女的?”
麦斯微微一笑。“女孩。”
“朋友还是情人?”
“她是个天使,你一定没见过那样的女孩。她有一头金发,眼睛就像银色闪电一般。她非常非常地美,而且又聪明,反应又快,又”
“够了,够了。”泰利打岔道,笑嘻嘻地举起双手。你在吊我的胃口。你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就要结婚的幸福人士,”他耸了耸肩。“除非你在说的天使碰巧是你的未婚妻。”
麦斯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又耸耸肩。“不!我说的不是伊蓓,我的朋友自己住在城里,除了要照顾一个生病的母亲之外,她就只有一个异国长相的女仆叫做莎梅。”
听到莎梅的名字,泰利的眼睛又是一亮。他记得乔丹娜也有这么一个女仆,名字也叫莎梅。莫非“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他问道。“也许我帮得上一点忙。”
“那正是我来找你的另一个原因,泰利。可是我希望你了解,泰利,这个女孩是个大家闺秀,和你平常来往的那些女孩不同。你懂我的意思吗?”
泰利点了一根烟,徐徐喷出一个烟圈。“你应该信一’过我。虽然我平常吊儿郎当,该正经的时候,保证正经八百。”他弹弹烟灰。“告诉我这个天使的事吧!”泰利是个守信用的人,他答应过乔丹娜,不去追查她的身分。但机会既然送上门来,他也不会把它推出去。
“她从英国来找她的父母,却发现她的父亲失踪了,母亲又生病。我不知道她缺不缺钱用,这个要托你查明了,尽量帮助她,就算在我的帐上。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我想她不会愿意接受任何施舍,所以你要帮助她时千万得不露痕迹才行。”
泰利转着手中的杯子,眼光沉沉地望进杯里的琥珀色液体。现在他知道乔丹娜急着工作的原因了,不过她不必担心,他一定会为她保守秘密。
“告诉我,”泰利突然转了话题。“你有没有听说我店里新来了一个舞娘。”他紧紧盯着麦斯,看他晓不晓得乔丹娜的事。他猜她八成没说。
“没听说,”麦斯答道,一脸的兴致索然。“不过我想她总比你上一个舞娘强一点吧!那女人不只有张马脸,还有双山羊腿。”
泰利咯咯笑着,把桌上的报纸向麦斯推过去。“来,看看记者怎么形容她的。”
麦斯大略看了看,仍然提不起劲。“原来还是个故弄玄虚的神秘女郎,”他懒懒地说。“我对蒙着面纱在台上跑来跑去的女人没有兴趣,反正我对舞娘一向也没什么兴趣。你的天才舞蹈家会跳西班牙舞吗?”
“我倒不晓得,不过她跳了一个星期了,还没重复过一支舞码,”泰利说。“你为什么不来看看,今晚带波丽一起来嘛,说不定你会改变对舞娘的观感。”
波丽是麦斯的情妇,麦斯进城时就住在她那里。“好吧!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我先警告你,到时我如果睡着了,你可别怪我失态。”
烟雾弥漫的酒吧间充满一股紧张的气氛,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乔丹娜出现在舞台上。麦斯坐在靠舞台的一张桌上,一手横在波丽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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