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悬殊的战斗

    　　厉敬厚从尸体堆里被人救出的时侯，他的腰就折了。他回忆说，当时所有能用上的弹药都用上了，最后用手扔石头，再最后是肉搏，用手卡住敌人的喉咙。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最近一次想卡住其喉咙的竟是和平年代的一个退伍兵。这个离休的老人决定和他一搏。“我可以用胳膊肘捣他的软肋，也可以用手掐他的脖子”他这么说。尽管他的腰还是被钢条支撑着，尽管他的手哆嗦着没有了一点力气。

    那个退伍兵退伍后在银行当了一名小职员。可能收储时收了假币无法处理吧，他竟然在支付离休金时，将三百元的假币递给老人。老人识出了，让他检讨，他竟摆出滚刀肉的姿势，要和老人试试拳脚。

    老人很英雄，说：我不怕，你来吧。

    我是中午见到厉敬厚的，他来咨询自己的离休金发放问题。这几天上访的人员特别多，所以我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来履行着程序，登记、解释，告诉他该找哪个部门。可他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和我说起了这件事。我看着他那布满老人斑的脸，渐渐被他感动。这个老人是多么需要倾听。而且很少有这样的“上访”者，对事理通达，对政策理解。再退一步，作为换位思考，倘若我们老了的时候，到一个政府部门，遇到一些程序化的面孔，该是怎样的感受？于是我耐心的听他诉说。他说了很多，到最后他很歉意的说打扰你的工作了，我还是回家吧。我说：老人家，如果您有什么问题还是托付亲戚朋友（我不知他有没有子女，怕万一没有会伤及老人的感情，所以才这么说）给您办理吧，不要累坏了身子。他说：没事的，我就应该多运动，要不早瘫痪了。

    我把他送出了很远，看着他越走越远。

    晚上在家吃饭时，在饭桌上和妻子谈起这位老人，当我说起他和那位银行职员对峙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悲怆，再也说不下去。

    厉敬厚老人说自己挺知足的，因为自己从战场上活了下来，虽然是三等甲伤残，但也比完全残疾的战友幸运的多，而且每月有政府的补助。

    厉敬厚老人说所有的胜利因为党有严明的纪律。

    厉敬厚老人说他告诉那些上访的人上访要有根据，不要无端干扰机关的工作。

    厉敬厚老人说那个银行职员还是个青年，咱不能耽误人家的前途。

    老人心里装着别人。他是浴火洗礼过的人，心灵上干净的人。这是我们社会的财富。

    有些人有了两个钱，就忽然觉得自己贵族，就炫耀什么血统，但和这样的老人相比，他们能够算是什么血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