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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者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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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很真心。开始那一丝冲动就是本身的发挥。我的心就是这样。我不敢说我很善良,但我可以毫不矫饰地坦言,我愿天下人都比我好,比我强。我从内心里并不想去超越他们,或控制他们。我只是想,如果能让所有人都能弥漫上笑容,都有一颗快乐的心境,那才真是一幅美妙的图画。这样的世界才会更加有生气,更加的美丽。

    这是空言,但我说了。用我的心来说话,这也是我的追求。

    在走出通道的时候,我浑身紧了一下。这个世界何其大,这儿的人流何其多。通道里如果说是一片宁静的天空,这外面的世界则应该说成是沸腾的海洋。

    我不忍心不描述这儿的风景,如果不多用笔墨写下来,我想这肯定是一笔遗憾。先说表面上的人,在深圳,大家都来自于五湖四海。所以少了对外的歧视,大家见了面也都会彼此彼此。也都会善言地打听一句,阁下哪儿人?所以,形形色色的人面风景便是一道特殊的景观。

    我想要论艺术的价值,首先当推人体。当然,这已经不再新鲜了。模特行业的蓬勃了发展,世界油画的生气旺盛就足以说明了这一点。但我要说的是深圳大街上的人形,深圳是多元化的城市,连脸面身段儿也是多元化的。

    这儿集结了杭州女孩的柔美,成都女孩的娇珑,武汉妹子的泼辣,还有东北女孩的爽朗。我不是色迷,也不是色盲症患者。我看见的只是瞳孔给我的反光。当然,我这样胡乱地做一些大统的比喻,不无法达到效果的。那么我就选择几个特别的例子,以飨大家的参考。首先我要说明白,因为我是一个流浪者,在生活中并不起眼,在别人的眼里更是算不上一碟菜。所以,我的话语你只可当做一股臭风或者淡风或者微风拂过就成。留不留下一些味儿的痕迹,这都没有关系,我不在乎。

    在市中心的地段有一座公园,曰:荔枝公园。荔枝公园顾名思义,以其荔枝树多而成名。荔枝是至佳美味,明朝医生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常食荔枝,能补脑健身。治疗瘴疠疗肿,开胃益脾。干制品能补元气,为产妇及老幼补品。而词圣苏东坡则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不过,以私心而论,我倒对苏轼有一些偏见。他这不是忘本吗?四川虽然是穷乡僻壤,但那儿至少还是你的家乡。就为了区区的几百颗荔枝而忘了本,简直也是大大不该的。我是四川人,所以我这么说。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也不敢再多妄自菲言了,因为我自身的行动还不知该何去何从呢?

    初次吃荔枝,还记得是在广州。真是久仰大名了,只是一直无缘口福,所以也就吃得特别仔细。剥开外面麻麻的一层皮,便露出了白晶晶的果肉,亮晶晶的肉色闪耀着光。勾引着你的味觉。瞧着它的样儿,我的嘴里也便莫明地浮生出一些唾液来。肚子在刚刚吃过饭的情况下竟然还咚咚作响。在此诱惑下,也不管它手干不干净,便双指撷着直送进嘴里。荔枝一入嘴,首先便对我的味觉造成了一股涩涩的假像。这是假像,我是这么想的。用牙齿再轻轻地轮嚼,果汗溢了出来,包满了我的口腔。这时的味儿又变了,有些咸味儿,有些淡甜,还有一些特殊的发酵的味道。想起来了,有一股老家烂红苕散发出来的味儿。烂红苕我没有吃过,但味道我嗅过。而荔枝闻起来是很淡洎的,像一位隐士。但一吃起来就犹如是一位坚守的臭文人,脾气古怪,孤芳自傲。但是,你不要以为它真的就不再是美味了。其实,它的味道在后头,在于慢慢地品咽。

    你喜欢吃荔枝,这没错。但绝不能像杨贵妃,累死几匹战马是小,扰动民生秩序也是小,但千万别留下千古的笑话。那样,可真的有违于荔枝那清淡的本色了。我们可以对不起天下苍生,可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但千万别对不起这颗孤傲的灵魂。即便是远在天涯,别人都可以坚守上几千年。默默无闻,一声不吭的。只是在重复着自己千遍一律的工作。就这份得天独厚的风骨,在吃的时候你真的不可以笑话它。而应该默默地说,荔枝啊,我的朋友。假设我这一生没有你那样的品行,没有你那样的涵养气度。但我将你吃进了肚里,让你在我的身体里与我的灵魂身体会和吧!它们肯定会钦佩你的。

    荔枝的母亲是荔枝树。荔枝树常年繁茂,很有几分风骨。虽然这儿没有霜雪的虎视,但偶尔的台风还是有一些霸道。它们的根不知有多深,这无从知道,它们在泥土上方的躯干也没有没泡桐杨柳那么参天。就像是一位经历过无数沧桑的老人,小荔枝树也同样继承了它的衣钵。它们宽大的衣袖可以阻挡很大一片阳光射击到土地。如果它们连起心,拉起手,也是完全可以遮天蔽日的。而荔枝公园是它们发挥的舞台,公园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依然也建得很宽大,很有魅力。也许我真的留下来,就是为了它的话,也有可能。

    应该说,人造的公园是没有什么好描写的。但是,苏州的园林,样也是人造之物,但同样也不是有不少的文人墨客临摹摩仿么?荔枝公园的荔枝树是它的主体秀。这相当于它的魂灵。除却魂灵,还有无数的点缀。我这人记忆特差,什么树的名儿总记不住。所以写起来也就麻烦一些,但假设你没有看见这些树,那么我即使说出这些树的名儿你也是不知道其模样的。

    我行走在林荫道上,东张西望地欣赏着,那儿有芒果树,下面是一些厥类植物,都很茂盛。再下就是人工湖,湖里散散落落地飘着几片荷叶,它的闺女荷花正娇羞羞地露出了一些小头,半遮半掩地藏在了荷叶的背后。微风拂着它,它便舞出了婀娜的身姿段儿。甜蜜蜜的,同时也是很妖娆的。

    湖水看起来有些墨色,偶尔的阳光射上去,金光一片般耀眼夺目。水却是很清透,可以看见湖底的事物。凹凸不平的地皮上斜倚着一些小棍子,小棍子在水儿的波动下,也仿佛唱着歌,舞着蹈。小鱼儿无忧无虑地摇着尾巴,嘴儿一张一合的,吐出一串串的气泡。

    湖边有一些椅子,椅子上坐着双的情侣,调笑声钻入我的耳膜,我有一些艳羡。对着清澈的水,印出我的是孤单的影子。我对着影子笑,但它反衬给我的似乎是哭,甚至是比哭更难看的神色。我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小泥凳,光光洁洁的,用手轻轻一抹,可以听见清脆的响声。它默默地打量着我,我也默默地看着它。我们无言,我们相视在平和的心境里面。

    我顺势坐在它的身上,双眼紧紧地盯着荡漾的湖面。湖中的鱼儿依旧游得欢畅,它们的身体胖嘟嘟的,很可爱。在转身的时候,却非常地灵巧,只将尾巴一旋,便可自然地完成一个的确堪称完美的动作。在这块我们眼里狭小,在它们眼里却很阔大的地方,它们很自由。它们自由地呼吸,自由地奔放,自由地穿梭,自由地放飞着梦中的激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着它们,我的心好像也挣脱开了生活的烦忧、命运的羁绊而变得开阔,从而再慢慢地伸向自由的天堂。我触摸到了自由的春风,在自由的光华里,我顿觉浑身的毛孔在大吐着浊气。我真想大喝一声,自由啊!来吧,我拥抱你。

    在湖面上浮着一些树叶,树叶的重心以水的涟漪而改变。由此,我作了一个大胆的比喻。湖面就是社会的融炉,而这片树叶则是我自己,是一个渺小的个体。我死死地盯着这片树叶,它缓慢地移动着,在宽广的湖面上,它没有一个真正的地头。它没有根系,只能听凭水的惯性而飘游。我看见它飘过来,飘过去,可是它总着不了岸。

    当我把自己的灵魂搭在这片树叶上时,我与它就已经合为一体了。我的心也随着它的移动而飘沉,有时我会高兴,有时我会叹息。我的体内的节奏在风儿的拂动下,变得烦燥不发,变得有些惶惶。毕竟这个过程太漫长,在这个飘洎的过程中,我经历了太多的恐慌与茫然。

    我的心很急很乱,我无法想象完全沉浸在这种起荡不定的状态下的不安。那样的我或许会每天接受着不自于天上地下人间空气中甚至一件件芝麻大的站事的煎熬。我受不了这种长期的沉沦,我逃跑了,逃离了我眼中的自己,逃离了自己加给自己无谓的比喻。但是在我逃跑的途中,我突然明白,我错了。这纠烦错杂的过程才是所有的最美,而树叶终究会靠岸,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我也明白,一片树叶从树梢掉落在湖面上时,它就注定了以后的生活。它不能抱怨,也不该抱怨。它应该始终保持着平和。面对着复杂的遭遇,我不应该逃离,而是要勇敢地去面对。

    我是个弱者,但我也可以是个强者。曾经流浪的梦想,究竟使我得到了什么?我飨足了我的眼球了吗?没有,世界的美丽是没有尽头的,我永远也满足不了我的欲望。况且,我的流浪是在没有任何金钱支撑下进行的,所以也就无故地多了许多的艰难。我不怕艰难,但我也是血肉之躯,我知道累,身体与心灵的累。我真的累了,我需要休息。

    离开了湖边,我来到了荔香阁。荔香阁是座似亭子般的建筑,总共三层。站在第三层的窗口,你可以看得远一点,但非常遗憾的是,你还是无法俯瞰整个公园的景色。因为公园的树木森茂,在你的眼前往往会被它们占据了地盘。阁下是几根粗壮的大柱子,柱子上贴着瓷砖。其中两根上悬挂着两块黑木匾额,匾额上龙飞凤舞,写得很有味道。但恕我眼拙,我根本认出清这字句中的意义,我只能说,很好看而已。

    亭子下每每都有很多人聚在一起,伸伸胳膊,展展腿脚,舞动着柔嫩的腰肢,塑造着自己的形体。有时我去的时候,别人牵趣了网子,成排地打着羽毛球。吆喝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喧染着你的神经氛围。但有时却是舞者的天下,什么快三拍,慢三拍,桑巴,拉丁统统上场,十分火爆。

    在这儿我们就可以看见深圳的另一面的女人,她们大多是东北人。东北人大多性格豪放,包括女人也是如此。她们可以热情地去追求生活而不去在顾忌其它,所以她们在衣着上就可以推陈出新。从一般人的眼光来说,是很暴露。我倚在栏杆上,看见一个舞动得非常起劲的女人。她的年纪是一个秘密,也可以说,你根本就没有把握说出她的年龄。她穿着紧身的衣裤,黑色的不及膝的短裤紧紧地包着她的大腿,很圆滑,也很有野性。再上一点,露出一片雪白的小蛮腰。在扭动中不停地变幻,大有灵蛇的遗韵。

    再上面上紧身的黑t恤,也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使胸部更加地高耸起来。在她脚步的移动中,她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地变化,都有着艺术般的灵气。我不是艺术家,但我在此也绝对不会只想到肉欲的发泄,我也会想到美的质华。的确,身体的艺术在她的舞动中,变得生动活泼了。看着她,你会为自己的阴郁呆纳而自惭形秽。这是年轻的生命在你的体内缓缓萌芽,你又体会到了生命的勃发与灿烂。

    老实说,她的姿色也并不是国色天香。但是她的灵气与灿烂可以弥补她的容貌,也可以减缓时间对她的冲刷。在荔香阁,这种女人随处可寻。她们是这儿的活风景,包括我这个人类社会低层的流浪者来说,我都很赞叹。但你绝不可以为我的真心是纸糊的,毕竟我也是一个人,和大多数的人也没有任何的区别。我的鼻子可以闻到香,我的眼睛可以看到美,我的心灵也同样可以触摸到别人的灵魂。

    不时从热闹中传来一些声音:“哇,踩到我的脚啦!你是怎么搞的!”

    “真的不好意思啦!我,我小心就是。”

    旁边一位接腔道:“干啥呀!你又踩脚啦!你瞧瞧,你把别人的脚尖都给踩扁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当然,旁边有时也会传来一声故意的嘘声与口哨,震荡着她们的脚步更加的欢畅。

    这也许才是生活。尽情地发泄,尽情地享乐,把握好自己的每一分钟,都让它们散发出生命的活力来。面对游动的场景,你也会生出这种冲动。

    在雾霭霏霏的清晨,荔枝树的枝叶上还附着润润的露珠。一些淡淡的气儿在晨曦的阳光下,慢慢地飘了起来,会和了它们心中的梦想---白云。荔枝公园的躺椅比天桥的地板还是要舒服,不过却有很多的蚊子。这些小家伙,在深黑的夜幂里,露出一些可爱又可怖的神色。它们慢慢地依附在你的身体上,仿佛找到了一个安乐窝。对于它们的新家,它们当然不会客气。它们会将自己长长的嘴伸进你的活血细胞里,那里有它的美餐。对于它们,这或许是很正当的,漆黑的空气是它们的地盘。而你只是一个不速之客,这儿不是你的地盘。

    咋日晚上,我还特意地换上了长袖衬衣,作好了应有的准备。但是,周围的晨步在惊醒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脸颊,额头很痒,用手一摸,可以体会到一些小疙瘩。借着微弱的光,我撸起手臂上有衣袖。看见了一些红滋滋的凸起物,在黝昏的灯光下,非常的醒目。

    我到了公园的免费洗手间,洗了脸,稍稍整理了一下。说实话,我的装扮没人可以看出我是露宿者。至少我的衣服还是很干净,脸庞与头发上也没有污垢。我改躺为坐,坐在一张光滑的木条椅上,冷冷地注视着整个公园,由静穆的湖水慢慢地变化成骚动着的一片沸腾。

    新鲜的空气吸引了许多晨练的人们,且有许多的老年人。石径的小路上留下许多清脆而又有活力的脚步声。空气的味儿中留下了他们新鲜的汗油味儿,也非常的有活力。而老年人们则早早地聚拢在一起,我听见了一个充沛的声音:“洪姐,你今天来这么早啊!”

    “不早啦,咋天我来得更早呢!”另一个同样洪朗的声音接口道。

    “洪姐啊,你是住在莲花山那边吧?离这儿可有一段路程,过来也确实不容易啊!”

    “哪儿啊,今天我自己开车来的。没要上半个小时便到了,现在不比原来,单位给分了一部,来来去去的倒也方便容易多了。”

    “哦,那敢情好,我家的儿子早上也说要开车送我,我当时就阻止了他。我说啊,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儿,慢慢地散步般的也就走过来了,这样对身体也还是有好处呢?”

    “那当然,以前我也是走路或者跑步过来的。今早上,也就特殊了一回。明天,我看我还是得跑着过来,那才感觉舒坦。”

    。。

    天上的黑幂在慢慢地撤退,亮色也在逐渐地增加,公园里的人也多了起来。荔枝树下也就多了许多的喧哗,许多的音乐。老年人舞起了太极拳太极剑,年轻人跳起了迪斯科,有的还吊起了嗓子,吼了起来,要是有山谷的话,它的回音具定也会有惊天动地的效果。而我却在长椅上不停地叹气,我知道我会破坏掉这和祥的气氛。但我的心忍不住,我有太多的感慨,太多的在瞬间涌出来的精神之灵气。它们让我只能将胸中的一切用这口浊气吐出来,再吸进一些新鲜的东西,包括我的思想在内。

    我很羡慕他们,从心底涌出来的真心实意。但我离他们太远,我们不是一个档次。也可以说他们是生活在天堂,而我则是生存在地狱。甚至于说,我是生活在地狱的末端。我从他们的身上,第一次看清了我的生活。

    深圳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城市。

    我们可以看见我们自己的生活在别人的印衬下,而现显出污浊的本来面目。它不需要你的精神麻醉。在这儿,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承现在你的眼前。你无法逃避,它们已经深入到了你的每一寸一毫的生活之中。

    这很残酷,但这就是社会,就是生存的含义。在这里,它会让你将全身的潜力都散发出来而没有丝毫的犹豫。你会听凭于它的漩涡,跟着它的节奏而逐步体会到拼搏的感觉。许多人都把拼搏当成了人生的唯一,而不再是休闲。但是,每当他们拼搏过后,到了晚年,他们也会同样保持着这种激情,而潜移默化地用在对于生活的体验上。他们的享受生活也同样在于不停地运动,静止是他们的抛弃儿。他们看不起呆纳,看不起木然,更看不惯消沉与颓废。

    然而,没有人说这个地方不美丽。经历过这儿风雨的人,更会对它产生感情。他们希望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者成为一个真正有血性的人。所以,他们就需要在栽倒的地方,重新爬起来,再站稳站直了。从而再开始新一轮的冲锋,体验新一轮的激情与失败。在环境的影响下,他们可以吃苦,可经经受更多的磨难,也同样可以承受太多太多的失败。寻他们而言,失败永远不可能成为终点。失败只不过是前进道路上的一小丛荆棘。它会为后面的道路铺上一层暖暖的毡毯,提供一股强而有力的动力之源。也许他们永远也达不到自己的既定目标。但是他们会自豪地说,我真正经历过,我为此而奋斗过,我也为此而付出过自己的鲜血与汗水。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后悔拥有如此多彩的人生。

    年轻的血液里流淌的也是年轻的思想与精神,年轻注定也会成为灿烂奔放的朋友。也可以说,是年轻组成了这座城市,使它散发出更加有魅力的质感来。每天的希望,每天的理想都在萌芽。每天的算计,每天的目标都在行动。每天的鲜花,每天的硕果都在收获。每天的五谷杂粮油盐酱醋生活辛酸甜蜜落魄失意高兴盎然都在融炉里巨烈地默默的搅荡。

    这是我对于这个城市的简单认知,虽然我依然还是一个游子。但是对于它,我莫明地开始萌生了一些感情,很清晰地在我的涅磐里来回浮动,并深深地烙下一些甜苦的痕迹。我描写它的身姿,因为它确实美丽。只可惜我的笔墨不能生花,不能将它的全部质华全盘显露。这会是一桩憾事。

    我不可能永远露宿街头,因为那儿有太多的露气和蚊子。这使我非常恼火。我选择了一个比较便宜的租屋,相当于集体宿舍。在二室一厅的房间里,住着大概有十多二十人。而我则被安排到了大厅里,大厅不是很大,却搭着三张上下床。床挨着床,隔壁的任何声音在我的面前都一清二楚。

    我选择了一个上面的床位,至少我以为空气会好些,再说也干净多了。从住下来开始,我就开始寻找工作,但所获甚少。深圳是人才的摇篮,一次在中信广场。深圳电台举行了一个名为如何处置街头流浪乞讨人员的论坛。我现在依然是流浪者,只是没有那么显露了。但是,我非常关心这一点,因为这些人都毕竟是属于弱势群体。

    节目一直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行到中间时。主持人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位在深圳落魄的人写的,他说,他已经讨了三天的饭。在语词之间说出了一些他们群体的心声。后来在主持人的询问下,才明白他也曾经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是大学本科学历。而且他在内地时也有一份舒适的工作。但是,出于内心的向往和热血激荡的冲撞,他来到了深圳。但是,深圳的鱼龙混杂,使他尝到了社会的繁复与黑暗。他的钱被人骗了,也不止一次。从编术的高明度上来说,他在内地的社会上根本就没有此等的翻板。

    作为一个男人,我明白他的勇气。他能够走出这面对的一步,证明他确实有过太多太多的思想争斗。论坛的主题依然在无谓地进行,起没有起到根本性的改变,也只有乞丐流浪者本身才能知道。但有一点这儿可以澄清,那就乞丐与流浪者的性质并不是一回事儿。乞丐也属于流浪者,但流浪者却不一定非是乞丐。有的流浪者是为了梦想,有的为了生活,有的则是为了一些特别的目的。

    就学历而言,我永远会处于竞争的劣势。就身体而言,我也会处于不堪的境界。与堂堂的东北大汉比较,我确实也太小巧玲珑了一些。再加上皮薄骨软,真正的上了体力的活计,我是根本干不了的。所以,不是我想赋闲,而是必须得赋闲在家。而家呢!也吸不过是一个长两米,宽一米左右的空中楼阁。

    和我住在一起的有一位老大爷,长得异常的沧桑。他说他曾经当过画家手下的模特。如果你想象力丰富一点儿的话,设若他戴上一张头巾,就像是豫中平原上的老农一要。真的很像。眼睛细细的,笑起来就更细了。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很黝黑,像榆树的皮。笑起来的模样特别像一个老顽童,非常地快活。他的职业也很特殊,专以收废品为生。这个活计确实谈不上档次的问题,只是比捡垃圾要好一些。硬要说成是体面一点的话,则是二手货的老板。

    他喜欢喝酒,喜欢抽烟,且瘾都很大。酒是他的挚友,饭菜未上桌,酒已先到。只要你一踏进屋,有他的时候,屋里必然弥漫着酒气。他也是很大方热情,直招呼你,直到你不好意思地逃之夭夭。或者直接与他坐下来再和他对干上三大杯。他撸起袖子,笑声传到了很远。

    我没有什么事儿,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他已喝下了几杯,面色上已现出了一些红晕,嘴角有些抽噎着说:“来,来,来,陪我喝上几杯。”

    “我不喝酒的。”我推开他递过来的酒,脸上也堆上了笑。

    “不喝酒?一个男人,不喝酒不行的,来吧,喝上一杯,就一杯。”他盛意渐浓。

    我还是推开他“真的不喝,真的不喝。以后我再陪你,好不好?”

    “好,你以后一定要陪我。你上次也这么说,可是现在却依旧是没喝的。”

    “嘿,没想到你现在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李大爷,你现在有多少岁了?”

    “你问我啊?”他迷离着有些红红的眼。他接着又说:“你猜猜,我现在有多大?”

    “我猜不出来。”我摇摇头。

    “真的?”他不信。双眼紧紧地盯着我,我看见了他眼角的血丝,有些绸密。

    “当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不成,况且我骗你我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哦,那倒是。不过,你就随便猜猜,我今年到底有多大?”

    我再仔细地看了看他,再抿着皱眉地想了想,说:“大概你就五十出头左右吧?”

    “哈哈。。!”他仰头笑起来,显然是被我的话给逗乐了。“五十岁,你这眼睛,简直是太差劲了。我都六十有一了。哎!”说完他便灌下一口酒,叹出一口气。

    “六十有一啦!”我瞪大了眼睛,露出一些不相信的神色。在我的内心里也是,他的相貌的确可以证明他有此年龄。但是他的工作,却不是他这个年龄段的人所应该承担的。就是在我的老家,那儿即使很穷困,但对老年人的尊敬却还是存在的。况且对于花甲老人的工作量也应该在控制之下。而这位李大爷却非常地有力量,他能将一百多斤的纸皮由七楼扛到一楼。在外人看来,这没有什么,因为重物没有压在自己的身上。

    “你老伴呢?”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老伴?唉!”又一声叹息飘荡了过来,他的神色间凝结上了一层忧郁。转而消散了,很快的工夫。但笑容也还是回来得很快,他又爽朗地笑着说:“老伴早上了西天了,唉!不说她,不说她。说些其它的吧!”

    我明白我触碰到了他的伤心处,这也许是一块还未完全消散的伤疤。稍加碰击,它也许就会鲜血崩溅。我停下了以后的谈话,我们之间有了一阵短短的沉默。“那你的儿子们呢,他们没有在这儿吗?”我又打破了寂静。

    “儿子,在,在,都在。”

    “你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要是有女儿就好了!我只有三个儿子,现在一个也不在我的身边。”

    “他们经常来看你吗?”

    “来,有时候来。”他又大喝了一口烈酒,再用那只青筋突起但黝黑的手抹了抹嘴唇。“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有了娃娃,有了老婆,而我是什么,我只是一个孤老头子。有脚有手的,我还能干,我还可以找到饭吃。”

    “可是,可是。‘我本来想说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如此的操持。可是话一到了嘴边,却还是咽回去了。人怕伤他的自尊,也怕揭他的旧疮。

    也许是在酒劲的作用下,他却接下了我下面的话语:“你说说,我现在都这么大年纪了,每天还要东奔西跑的。我这又是何苦啊,我这日子就叫嘟嘟而过,过一天就算一天吧。反正我是挣多少,花多少,有钱喝酒,抽烟就行了。”

    “嘟嘟而过?不能这样说,要这么说,寻我也是了。”

    “你不一样,你是年轻人。年轻人则应该说成是刚刚升起的太阳,而我是老年人,过了一天就没了一天。这不叫嘟嘟而过又叫什么呢?”

    “如果这样说的话,我还是嘟嘟而过了。我过一天,我的生命也就少了一天。而你过一天,也和我一样,那为什么我会和你不一样呢?这我可要听一听。”

    “反正我说不清楚,就是我们不一样。你是年轻人,而我是老年人,老年人是没法和年轻人比的。年轻人有的是时间,你们的生命应当充满阳光。”

    “可是,我觉得你的生活却比我的要阳光多了。你每天喝着小酒,嚼着小菜,品着小茗,这日子可是神仙般的啊!”

    谁都喜欢听好话,我的话也许真的很好听。是不是甘露般地飘进了他的心,我不知道。但我看见他在我的恭维面前变得更加高兴了。他笑起来就犹如一枝花,绽放着无穷的灿烂丰韵儿。我也很欣慰,为我能用自己的言语让他的心境变得开阔而欣慰。但我更同情他,他含辛茹苦地将儿女们拉扯长大,而现在却是形单影只,真正的也只有对酒当歌了。

    这使我又联想到了我的父母,我也是人子,但我为父母做了一些什么?这些年来,我一直独自流浪,以完成我那缥缈的梦想。但是,我真正也考虑到了他们的感受了吗?我太自私,并且自私得有点无地自容。在别人的镜子下,我看清了我自己。以前的我,只考虑下一步的流向,而从来也没有想过父母对我的思念的眼泪。我有时也想他们,并且从心底里也在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对得起他们。可我一直也没有行动。我不知道这应该成为一种责任,不晓得责任的付出可以弥补我心中永远的荒漠。我心在想,而身未做,这使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个词---虚伪。

    还记得我离家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下着蒙蒙的细雨。我挎着一个母亲为我在集市上挑选发很多遍的牛仔包。我装着很轻快地迈动着脚步,其实我的心也很沉重。它在默默地压缩,溢出了一些晶莹的露珠子。父母,妹妹跟在了我的身后,不发一言。我家住在山上,而搭车必须要经过一片陡坡才能到达马路。

    妹妹和母亲把我送出了家门,并跟随我走了一截的路。开始她们还是忍住了,没有发声,只默默地跟着我。我走在前面,根本不敢回头。“娃,路上小心点。”母亲哽咽的声音传向了我,我的心头又一颤,眼泪差一点溢出了眼眶。

    但我还是没有回头,我怕看见那双红肿的眼睛,只低声央求般地说:“妈,你回去吧,以后我不在,你多保重了。”

    妹妹跟上来,拉住我的手说:“哥,你这是第一次出门,要小心。”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眼泪刷刷地由她的脸上掉落下来。我赶紧转过脸去,加快了一些脚步,将她们甩在了身后,只抛给她们一些淡淡的声音:“妹妹,好好照顾妈,我走了。”

    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离。以至于我的父亲,一直在后放着小跑追着我,他说:“娃,出去以后,也只有全靠你自己了。如果不好,就回来。的事没事的,给家打个电话,写个信的,我们也好放心。”

    “我知道,爸。”我很简短地回答他,因为我已经说不出太多的话,我的胸中好似被堵塞了一样。这样的堵塞一直延续到了我的喉头,我的口腔。

    “哎,你不要怪你爸多话。这以后,我们父子俩想在一起唠唠家常,甚至于说是吵吵架也是不可能的。你这次出去,我真的很不放心。”

    “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各方面都会照顾自己了。如果不好,我就回来,反正我知道家在哪儿吗?”我吐出一口长气,故作轻松地说。

    “说是这么说,但是行在路中,一切都身不由已啊!”父亲吧嗒起他的旱烟杆,步子慢了下来。我也不想走得太快,只是对母亲和妹妹的眼泪,我真的是受不了。那时的我很相信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名言。所以,我也在坚忍着这汪泪水的溢出。可是,我不敢保证,我真的能有如此的铁硬心肠。或许是报应吧,当时我确实没有流下一滴泪。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想起母亲的嘱托,想起妹妹那红肿的眼圈,我都会泪潸满襟抑不住地淌淌下流

    男人也许都有共同的特性吧,父亲也只是在说一些有用的与无用的话。他和我一样,在说话的时候,我都能听出他音质中的波澜。到了马路,车还未到。父亲走过来,理理我的衣领,再顺了顺我的头发。那双眼睛变得异常的清澈,里面包含着他对我的所有。我看出来了,但我却埋下了头,注视着我的脚尖。还有他身上的旱烟味,原先给我的印象是刺鼻。而此时,它变了,变得无比的温馨而富有人性的感染力。以至于我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都不可以清楚地嗅到那股有些刺鼻但异常暖和的味道。

    车终于出来了,我们都不是很高兴。但也都装着非常的高兴,父亲那张沧桑面孔浮出来的笑,内中隐含着恋恋不舍,还有苦涩。车停下来,他帮我拉开了车门,再接下了我身上的牛仔包,扔在了我的坐位上。再双手托着我的身体,将我往车上送。其实车里很宽敞,也没有什么乘客。他完全可以不必,但他做了。一切都很自然。

    他又跑到了司机室,对司机说了一些我在哪儿下车,让他招呼一下。接着再对我周围的人说,要关照关照我。这些乘客也都非常和颜悦色地答应了。我却再也同有发过一句言。最后他对我说:“娃,小心点,我回去了。出去到了地头,千万要打个电话。”

    汽车轻微的启动淹没了他的关照,还没有等我醒悟过来,父亲已停立在了我的身后。我看见他的身影慢慢地变得瘦小,直到模糊,再到最后一滴小小的墨点。我终于没有忍住鼻子的酸,在擦汗的时候,我将两颗马上便要出来的泪珠给挡了回去。从汽车的后窗玻璃,我也看见了山头的两颗黑点,像两尊雕塑一般静静地屹立在我的灵魂深处。三个小黑点成为了我这一辈子感情中更为深刻的神像而永远散发着和煦熠熠的光芒。

    家人的深情依在,每次透过电话线,我都可以触摸一团团暖热的光。有了他们,即使我远在天涯,我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的孤单。但是,父母的声音开始明显苍老了。不知道他们的面庞是不是也会多了一些裂痕呢!多了霜雪的白发呢?

    在流浪的过程中,我经常诵读着一首我自己的小诗/山这边,山那边/朦胧的影子/惆怅的心事/化为一缕千万柔肠/飘飞着,融合着/他们终会/心灵与现实的飞腾/坚信,深情的力量/。诗确实不怎的,但却有我的心,在短短的字句里,溶入的不光是我的精神,还有我的全部。

    流浪虽然是我的追求,但我有时却是生活在逼迫着我去流浪。在这时,流浪就变成了并不浪漫的无奈。在我的住处,住的一些全部是打工者,他们拿的工资并不高。住在我下床的是一个建筑工人,旁边的在餐厅。其它的床,还有临时的床位,供那些流浪的人住上一两晚的。所以这儿也算得上是一个流动的旅馆。

    其中有一家,男的在建筑工地,女的在餐厅洗碗。本来他们都是有住处的,只是为了方便夫妻在一起,便出了一点钱租下了一个床位。他们的工作真的是早出晚归,对于我这个无聊的人来说,他们的生活相当充实。男的总是笑咪咪的一张脸,回来时也打扮得干干净净的,丝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些灰土。他对我说:“小宋,我怎么没看见你上班啊?”

    “上班?我也想啊,可就是。怎么说呢,要想找一份工作,真的很难啊!”我露出一幅非常无奈的面孔。

    “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在深圳,工作的岗位也是大把。只是恐怕你的要求高吧,一般的小事小闹的,你又看不上眼。”

    “哪儿啊?你瞧我像这种人吗?”我故意指了指自己

    他也很认真,真的仔细地瞧了一下我,再接着说:“看着你这身子,也够单的,像我们这种下苦力的活,你也许还干不了呢。不过,做建筑的也没什么,只要时间长了,熟悉了,也就会习惯了。”

    我这人太麻烦,对很多事情都碍手碍脚,放不开。特别是工作上的事情,还存在着一些顽固的歧视思想。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含着一些势利的种子。由不得我,我呢,也只不过是拖了一些它们的尾巴而已。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选择一项工作就是在选择自己的生活。而生活才是每一个人的重心,就像是我曾经选择了流浪一样。

    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饥饿可以改变一切。而我就是一个典型的经不起饥饿考验的人。在饥饿的面前,我放弃了我的矜持,理想,甚至梦幻。我被活生生地拽进了这座残酷的城市。经人介绍,我才在万般绝望的时候,加入了一个非常平凡普通的岗位---建筑工人。而这个职业,也不是我所愿的,也许在今后的岁月齿轮下,我还会流浪,我也会努力地去追寻我心中的曾经荣耀过的梦想。

    我很想在这个城市留下来,但是它的雍荣真的适合我的粗鄙吗?它的华丽能够接受我的寒碜吗?它的雄勃也是否能够接受我这颗流浪惯了的心灵呢?它真的可以给我一个港弯,给我不安份的心找到一个归宿。我忐忑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因为我留了下来,可以继续观察它对我的态度,我还可以听到更多的更富有美妙人生色彩的流浪者之歌。

    我不针为流浪者的遭遇而烦恼,因为我明白,他们的脚步总会停下来。就像是荔枝湖里的那片树叶,它迟早会靠岸。而在靠岸的过程中,它们会唱出一首首凄美的灿烂的心酸的惶恐的欣慰的流浪者之歌。这歌声飘荡在我的耳朵里,溜进了我的心中,慢慢的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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