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有嫣红的血迹缓缓溢出。这一掌,若不是穆百里在最后关头收了半掌,只怕她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饶是受了半掌,她亦是难以承受。
一路走来,原以为自身武功极好,难逢对手。岂料却栽在了这陌生男子手中,终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扶着窗棂,瞧着那漆黑的窗外,雪兰唇角的血,一点一滴的落下,染红了她脸上的轻纱。
这男子的武功,好生厉害,看情形是来救那个少年郎的。这般亲昵的拥抱,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猜不透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抹去唇角的血渍,雪兰转身关上窗户。
蓦地,眼前一黑,当下晕厥在地,不省人事。
这五脏六腑俱损,要养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只不过穆百里也心生奇怪,这女子的功夫甚是奇怪,单从她出的这一掌,他便能感觉到这武功跟中原人的武功路数不太一样。其内功心法,极度阴邪,似旁门左道又不是旁门左道。
毕竟,这样阴邪的功夫,如果没有正确的引导,是很容易着火入魔的。
寒凉的河岸边,赵无忧无力的靠在穆百里怀中,他身上的外衣裹在她身上。夜里的风有些寒凉之意,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穆百里,不打算送我回狼谷吗?”
“想念温故?还是那个卓雷?”他问。
闻言,她坐起身来,凉飕飕的剜了他一眼,“这话,可有些醋味。”
穆百里眼角微抬,取下脸上的纱罩,意味深长的睨着她,“是吗?这都闻得出来?”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驿馆里有素兮顶替我的位置,牵制了王唯庸的注意。在拿到解药之前,我不想把素兮替回来,免得到时候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我,反倒碍手碍脚的。”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的用意,只不过眼见着她折腾得遍体鳞伤,这心里头难免有些担虑。可这嘴上依旧是不依不饶的,“你若是有个好歹,这欺君之罪,怕是要本座一人独挡了。”
“督主也不必担心,只要杀了王唯庸,欺君之罪落不到你们东厂和赵家的头上。到时候,你还是能全身而退。”赵无忧是谁,你这点借口岂能堵得住她。
俄而,她又轻叹一声,“我只是担心,无极宫这一次竟然伙同王少钧,拿活人炼蛊。在不知名的地方,是否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存在呢?”
“你觉得,他们会遍地开花?”穆百里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赵无忧轻咳两声,“没可能吗?”
“拿活人炼蛊非同小可,稍有差错便会万劫不复。他们不可能遍地开花,否则这秘术就不是秘术了。其次,要想炼活人蛊所需费时,且药材与各种珍贵的蛊毒十分难得,想要大批量的炼制是绝对不可能的。”穆百里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这么一想,倒也是。
赵无忧突然凝上他的眉眼,“穆百里,你为何对蛊毒了解得这样清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穆百里深吸一口气,“这么简单的道理,赵大人不清楚吗?”
听得这话,赵无忧笑得凉凉的,“想来督主也该知道,我身上的蛊,是怎么回事了。”
眉心微皱,穆百里眸色寒凉的打量着。
漆黑的夜里,唯有冰凉的河水,拍打着河岸的声音。这样的死寂,心也跟着惶惶不安。
长长吐出一口气,最后还是赵无忧的轻咳声,打破了这般死寂的境况,“当日无极宫找上门,难道不就是因为我体内的蛊吗?这东西得督主亲自取出,是吗?”
穆百里望着她,“你就那么想知道?”
“这身子是我的,我有权知道。否则哪日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她惯来如此倔强。
穆百里起身,而后蹙眉看了她一眼,“你在害怕什么?”
“突然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种容器,一种承载的器皿。穆百里,你不觉得害怕吗?”赵无忧眸光幽幽,“人总是贪生怕死,你别把我想得坚强。不管我是男是女,对于死亡,我还是心存敬畏的。”
“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他转身就走。
“那你救我,也都是因为我身上的蛊?”她问。
脚步微滞,穆百里站在那里没有转身。漆黑的夜里,看不清彼此的真实容色。
是这样吗? 那些逢场作戏的温存,有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会有人送你回狼谷。”他留下一句话,纵身消失在夜幕里。
赵无忧觉得心口堵得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突然想发脾气,可又不知这脾气该怎么发。
等素兮赶来,亲自护送她回狼谷之时,途径花灯艳,她才知道这“花灯艳”转瞬间被东厂端了个底朝天。一干人等全部被擒,凡抵抗者全部格杀勿论。
当天夜里的平临城,弥漫着鲜血与危险。东厂和官军大肆搜捕,花灯艳里一网成擒,而眠花宿柳阁,雪兰姑娘就此失踪了……
谁也不知道,这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女子,此刻又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