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饶是那小兵十分苦恼,但这命令是公主给下的,无论是多么奇怪他都得给应下。
那小兵实在没辙,只得吩咐工头把剩下的人全赶进营帐里呆着不准出来。
那工头手执皮鞭,恶狠狠地硬声喊了几句,原本兴致盎然的那群劳工哪还敢继续杵着,放下了手中的事物,灰头土脸地结伴退下。
处理好了这一切,那小兵邀功一般乐呵呵地凑回公主面前。
谁料那赵清颜眼风都没留给他,只凉淡地吩咐道:“你同杏桃也一起下去吧。”
饶是那小兵好不容易见着一次大人物,公主这样吩咐下来了,他也只得焉焉地应声离开。
这一下,工棚里就剩了赵清颜和十七两个人。
到了这个时候,立在她几步之遥的那人,还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动也不动。他的双目大睁,犹自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蠢样子。
赵清颜看了一会儿,竟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了怎的。”
赵清颜说着,已朝他的方向步伐款款地走来。
见她那一张玉颜华贵而精致,美眸里有光流转,漾着笑意,衬得周围土黄简陋的工地愈发的黯然失色。
十七的嘴巴张张合合,身上同灌了铅似的定在那里。过了好半晌儿,等她在自己的半步之遥外慢悠悠站定,他才咬着舌头,结结巴巴道:
“你……你怎么来这了……”
赵清颜仰面,睨着一双眼,正瞧看他冒出些胡茬的下巴。听了十七这话,她却只是轻轻哼了声,并未作答。
十七垂下头,小心地观察赵清颜的脸色。
见她擦了些唇脂的娇艳唇瓣微微撅着,面上还是一副冷峭模样,倒也是愿意搭理他了。
他咽了口口水,张嘴小心翼翼地喃声道:“你不气我了?”
赵清颜在路上时,实际上是还有些气的。
但这一会儿瞧他浑身邋遢,发丝凌乱,高挺的鼻梁上还蹭了星点的泥灰。他自己倒是像是浑然不知,一双黑漆的眼巴巴地望着她,模样确实好笑。
赵清颜抿了抿嘴唇,略微嘲弄地道:
“便是再生气,瞧见你这一身的狼狈样,本宫也气不起来了。你这人,脑袋当真生得愚笨,千方百计想要离开本宫的锦绣阁,现下同一帮牢犯同吃同住,可是觉得快活了?”
这一句,便带着些取笑的意味儿了。偏偏她说这句的时候,唇片好看地弯起,眉眼都带着笑。
十七已经许久没瞧见赵清颜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了,只顾傻愣愣地盯着她看,根本就不会在意她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与她分开的短短这几日,十七每天都牵挂着她。
这个时候只有夜夜梦里出现的人,就盈盈立在眼下,离他不过半步的距离。她还对着他笑,显然已经不再记挂之前的事。
十七克制不住内心压抑了这么久的渴望,他几乎是下意识抬臂,想要探向她。
只是他一垂眸,便瞧见自己因为这几天做工被冻得早已红肿又脏污不堪的手。心下立刻升起一股子羞惭之意,立刻把手又快速缩了回去。
“你挡什么。”
赵清颜细眸微眯,十七的这点小动作并未逃过她的眼底。
十七心下一跳,愈发是把自己的双手往身后别去,不想让她瞧见。
赵清颜见此,蹙紧了柳叶似的一对黛眉,唇边笑意收敛,嗓音也霎时间凉了下来。
她看着他,出声强硬地命令道:“手上拿了什么东西,老实递出来给本宫看看。”
十七见赵清颜方才好不容易显得心情好些,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俏脸又染了几分冷意。
他的心里一下子又慌又乱,生怕她又要不高兴。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赵清颜这个时候要求他什么,十七都是得应下的。
于是十七依言,老老实实把藏在身后的手探出来给她看。赵清颜狐疑地垂眸一瞥脸色就黑了,这才几月份,初雪都没到,这人就生了一手冻疮。显然处理不当,手背已经有些肿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
话还没说完,赵清颜回想起十七这几日都在做什么,自己便止住了。他成天在那么空荡荡的校场封练,周围连棵挡风的树都没有,自然不要说供人取暖的炭火了。
再加上难得轮到些空闲了,还得过来这里做苦力干的脏污活。别说这一手冻疮了,她瞧他身上还穿着入冬前的薄薄长衫,恐怕是身子哪里冻坏了也不自知。
“本宫那日给你做的保暖衣物你放去了哪里,天气这么冷了,怎的就只穿这么一些。”
她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俏脸又是一沉。
“你莫不是嫌弃本宫的手艺不好,所以才不好意思穿上吧。”
十七一听这话,一下子睁大了双眼,一边拼命摇头,一边一叠声地急急道:
“自然不是,你的手艺可好,我舍不得穿才没带过来。你莫要担心,我身体好抗冻得很,不会有什么事的。”
十七此言倒是不假。
他十分珍惜赵清颜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裳,一直塞在宅邸自己里屋枕头底下藏着。他料到此行必然不会轻松,怕弄脏了那身宝贝的衣物,这才没有一起带来。
赵清颜见他急得额头上直冒汗,量他也不敢骗自己,她这才用鼻音轻轻哼了一声。十七瞧她面上终于软了下来,身形也开始放松,嘴巴里却还是止不住地说着好听话哄她开心,
“你送我的东西,我欢喜都来不及,怎的还会嫌弃呢。不过你现下怎么来这了,这里又冷又脏,怎的不去营帐里待着呢,那里许是还会暖和一点……”
十七不提还好,这一提便又让赵清颜想起方才操练结束后,自己干巴巴站在那儿等了这人许久也瞧不见半个人影。路过的那些个小兵问起来时,她磨不开面子不好开口,简直窘迫至极。
可是这些事,赵清颜虽然想着心里便窝火,她也自然不会说给十七听。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者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不敢吱声半句。
“皇帝在同将军谈论军事,本宫过去做甚……倒是你,本宫难得抽了空闲,好意过来瞧看你一眼,你这副见了鬼的模样。这几日在军营里,你是不是早就把本宫给忘记了嗯?”
赵清颜的这句,七分嗔,三分娇。
十七听了,又是诚惶诚恐地直摇头。想也没想,脱口便道:
“自然不会,我离宫的这几日,虽然身在军营,日日夜夜心里面都是挂念着平阳你的。”
这话,说得便很直白了。以十七这性子,能扬着嗓子同她说出这句,也顾不上害臊,想必是被她方才的话给逼急了。
赵清颜像是终于满意了,脸色这才再度缓和下来。
她又看了十七一会儿,见他衣裳破破烂烂,暗想到时得派几个人再给他捎来几件厚实的衣服才好。
赵清颜心里又开始埋怨皇帝的不留情面。
去淮南讨伐的军队又不止这么一支,将他送去哪里不好,偏偏送他来了诸葛睿的地盘。别人不知晓他的那点心思,赵清颜是看着赵黎长大的亲皇姐,又岂能不明白皇帝在盘算些什么。
她凝了神色,忽然沉声开口道:“你若是觉得这里待你不好,便随本宫一道回去。你若是想去淮南剿那一帮逆贼,不需在这里忍气吞声,本宫等下同皇帝说两句,照样能让你风风光光地一同前往。”
十七听赵清颜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嗓音平淡,但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关切之情。胸臆间一下子便暖烘烘的。这几日身上的疲乏苦累霎时间似乎也都感受不到了,心里微微地鼓胀,冒出些甜到腻人的滋味。
但感动归感动,十七垂眸低首地站了一会儿。却还是摇了下头,轻声道:
“他们没有待我不好,我在这里很好,这些都不算什么苦,我还受得住。平阳你不用为我担心。这次我真的是想靠自己一个人努力一把,你不必为了我再同那皇帝争执。”
赵清颜眉心一折,望着他,张开嘴正想继续说些什么。
却这个时候,嘹亮的号角再度响起,一转眼,竟已经是宫内大队该返程的时辰了。
听了这道号角,两个人同时愣了下。
十七先回过神,双目却止不住地紧紧盯住她瞧,像是要把她这一瞬的模样牢牢刻进自己脑子里一般。
耳畔的号角声愈发清晰了,十七渐渐捏紧了自己袖下的双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胸口的那一股子突如其来的空落。
似乎是耗费了全身的气力,他才小声而缓慢地挤出一句:
“平阳……你得走了,若是再不走,那边该要等急了……”
这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不舍的,偏偏还要逼迫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言不由衷的话来。
说完了这句,那两片薄唇就跟蚌壳似地紧紧合上,连盯着她的那一双眼也微微有些发红了。
------题外话------
十七这厮,现在说起情话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我要是跟你们说,公主马上就要被十七吃干抹净了,你们会不会有一点点兴奋?(这次绝对不派人打扰他们了【捂脸】)
顺便木头现在是裸更,如果晚上能把要发的东西一起码完,就不特地分章了,但保证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