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多数家族府邸一样, 韦恩庄园的前庭有着修剪整齐的树木和精美的花园,点缀在草地两旁的优雅小径, 以及不可或缺的装饰性雕塑和从雕塑中静静流淌出来的喷泉。
哥谭的浓雾使得在这座城市之中的任何建筑都阴森有余, 温馨不足,但任何审美从本质上说都是个人情感的延伸。
当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 她看任何景色都觉得愉快,连泥潭都能让她联想到它能肥沃土地和花朵;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摆在她面前的是由红宝石做成的玫瑰花束,她也会嫌这束花俗不可耐。
而罗拉——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的自我和感情之间始终有所隔阂。
也许是这个游戏的错, 罗拉想。她在现实里有一套浑然一体的逻辑和感官,但她在游戏里又自然而然地发展出了另一种感官, 并且理所当然地将她在现实中所诞生的逻辑和感官抛到了脑后。
比如当她杀人的时候,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是不对的,她应该为此而恐惧和愧疚,但事实上她没有这样的情绪。
非要说的话, 杀人的感觉有点像是在品尝一种不那么差但是也不算是很好吃的食物,饿的时候吃了觉得很愉快, 不饿的时候吃不吃无所谓。
在特定的时间点,杀人能让罗拉感到满足和愉快,在更多时候,杀人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行为。
谈不上舒服或者不舒服,她只是出于轻度的强迫症坚持把这件事做完。
不过除非对方对她展露出了明确的杀意, 否则罗拉是不会主动杀人的, 潜意识中的那些评判标准对她还是有些影响, 而她觉得这样很不错——如果她真的完全放任自己胡来,布鲁斯是不会成为她的朋友的。
她在布鲁斯眼里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罗拉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沿着小径慢慢踱步。
小径两旁的路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罗拉牵着裙角,裙摆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走着走着就真的高兴起来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像是穿了一小块星空在身上。
城堡里依然灯火通明,她能听到其中的欢声笑语。
当他们笑的时候,没有人真的觉得快乐;当他们不笑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很认真地在难过。
但即使是难过,他们也都难过得静悄悄的,而且一定要让自己难过得很戏剧化,像一场幽默剧,越伤心难过越要展示笑容,绝不肯当众暴露自己的情绪。
只是有些人演得好,有些人演得烂。
——原来所有有钱人都是这样的。
——原来这不是蝙蝠侠或者罗宾独有的行为模式。
罗拉绕着小径走了一会儿,她的脚步轻盈,每一次脚尖点地都会有一种灵巧的回弹感,她走几步就会转上一个圈儿,或者原地起跳,在半空中转体,再以芭蕾舞的标准姿态双脚交错着落地。
“你会跳芭蕾?”布鲁斯在罗拉的身后问。
“不算是会,我只是看别人跳过,所以记住了几个动作。要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对我来说不难,甚至不需要练习。真不公平,对吗?”罗拉说。
她用脚尖支撑着自己,然后展开双臂,踮着脚在原地转圈——如果在地面上洒满面粉,当她从原地轻盈地跳开的时候,你能惊讶地发现,在洁白如雪的面粉之中,只会留下两个硬币大小的小点,而那就是她的足尖和地面所接触的痕迹。
多数芭蕾舞者要做到这一步都需要十年以上浸透了汗水和泪水的基本功练习。
但罗拉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做到。
“有些人就是比别人更具有天赋。”布鲁斯温和地说。
他站在原地,没有试图靠近罗拉,高大的身躯在地面投下晦暗的影子。
罗拉旋转着跳到他的影子边缘,在即将被他的影子笼罩住的时候,她又优雅地打着转儿避开了。
“你不喜欢派对?”罗拉问他,“为什么出来了?”
“因为我发现你不喜欢这个派对。”布鲁斯平静地说,他看着罗拉,钢蓝色的眼睛里含着浅浅的笑意,“有什么事情让你看不惯吗?”
罗拉的手臂落了下来。
“没有。”她说,“只是很无聊而已。”
“真是遗憾。”布鲁斯说,“我还以为你能认识一些朋友。”
“他们不会成为我的朋友的,”罗拉的语调笃定得就像是在说太阳今天从东方升起,“他们都太普通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她转了个圈,绕到了布鲁斯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背后,然后轻盈地从这个方向靠近了布鲁斯。
布鲁斯回身看她:“你是以什么标准来判断‘普通’的?”
“我喜欢的人就不普通。”罗拉任性地回答,“我不喜欢的人都普通。”
布鲁斯显而易见地被这个答案给逗笑了:“能被你欣赏真是我的荣幸,罗拉。”
他朝罗拉伸出手,语气温柔得近乎诱哄:“好了,别再在外面呆着了,快回去吧,提姆在为你担心呢。”
这是肯定的,罗拉想,提姆不会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出什么事,但肯定会担心罗拉在城堡里找到了什么东西。
“和我谈谈迪克。”罗拉把手背在身后说,“再多说一点和他有关的事情。”
“他是我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他也是留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孩子。他现在在布鲁海文做警察,放假的时候会回家,有时候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也会回来。”布鲁斯说,他的手保持着伸向罗拉的动作,“这些我都和你说过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受欢迎吗?”
“我想是的。”布鲁斯说,“他很讨女孩子的喜欢。”
“你喜欢他吗?”
“他是家庭里很重要的一员,罗拉。”
“你更喜欢迪克还是提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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