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晖闻声抬头,神色不见波动,只仔细打量谢流尘。半晌,说道:“来替我研墨。”
谢流尘低声应道:“是。”一手挽袖,一手取过墨条,在歙砚中慢慢研开。
一时屋内只有浅浅的呼吸之声、墨条与砚台相触之声、衣袖磨擦之声,甚至还能听到紫毫落在青城笺上,泛紫的墨汁顺笔势流淌到宣纸上的声音。
父子二人,一人继续看公文,一人磨墨,深秋的晨光浅浅照进书斋,温柔地为他们镀上一层暖色。
过了小半个时辰,谢朝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谢流尘端过茶放在案上,见状忙绞了条帕子递过去。
谢朝晖擦过脸将帕子递给他,忽然笑道:“倒是孝顺了。”
谢流尘涨红了脸,呐呐着将东西放下。
有下人在门外窥见老爷起身,问道:“老爷,可要用些点心?”
谢朝晖道:“嗯,就摆在长干轩吧。”说罢示意谢流尘跟上。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步出书斋。
谢流尘在他身后默默打量父亲的背影。谢朝晖已过天命之年,虽然两鬓斑白,肩膀仍然宽厚,背脊仍然笔直。但谢流尘知道,父亲已经渐渐老去。自从母亲走后,当时尚年幼的他也能感觉,父亲的某一部分亦随母亲而去。现在,岁月又正一点点带走他剩下的部分。
一瞬间,他非常厌弃自己,这大半年为什么要同父亲争执。
两人来到长干轩。这是内院的一间轩室,除出入的房门之外又将一整面墙打通做成格子窗,揭开帘子就看看见园中景致。
父子俩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默默喝完粥,用过些细点,待撤去碗筷端上茶水,谢朝晖让众人退下,,才开口问道:“你同公主怎么样?”
此时谢流尘歉疚之心稍褪,闻言脱口而出:“你说呢?”
虽不是违心之言。却有些后悔,谢流尘暗自气恼,又不知这气该撒向谁。
谢朝晖并不生气,平和道:“王家那孩子想必同你说了许多,你还没回转过来?”
“那些话是你要他对我说的?!”
“砚之那孩子是个明事理的,又同你交好,怎能不提点你?”谢朝晖对谢流尘的激动视而不见,端起茶抿一口放下。
谢流尘忽然觉得很无力,他的抗拒他的坚持,在所有人看来,似乎都是小孩子在闹别扭,谁都可以说他一句不懂事。
“父亲,”他的愤怒慢慢消失,此刻他只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所坚持的,真的是错的?如果我是错的,那您这么多年又是为什么?”
“长辈的事不用你操心。”谢朝晖仍然显得很平静,但话中已有隐隐的迫力。
若说他方才是个同孩子商量事情的慈父,那么现在他是命令孩子去做一件事的严父。
“你知道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木已成舟,你便只有走下去。”
“纵使日后我一世意有不平?”
“不会的。没有谁会为什么事真的伤心一辈子。阿尘,你还年轻,大好的光阴,无数的美景,你不会记挂一个幻影太久的。”
“我会的。父亲,您不是我,您不会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谢流尘眼睛异常明亮,宛如明灯即将熄灭前一瞬的暴涨:“但我会照您的话去做。我会让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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