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在静坐的人群之中不胫而走,人们都相信那些刺客是提婆达多所指使的。人们也确信,国王的弑父行为出自提婆达多的授意,若非是这位新王所信仰的精神导师提出这样的建议,新王又如何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国王与悉达之间的僵持仍然在继续,谁都不愿意退让一步。
而被认为是阴谋的制造者的提婆达多则置身事外,每天不过是传讲经文罢了。只是曼陀罗精舍曾经蜂拥而至的人群正在悄然减少。愚蠢的人所体现出来的盲从是固执而单纯的,他们无需知道原因,无需用脑筋思考,只需简单地人云亦云便足以应付一生。
每天清晨,摩登伽女都会摘下一朵白色的曼陀罗花,然后用这朵花制作一种古怪的食品。这是一种类似于汤羹的甜品,她在其中放了大量的甜味剂,使这种食品甜得使人无法下咽。
她总是清晨即起,不带一名随从,用布巾包着头,悄然来到曼陀罗精舍,在精舍的厨房之中泡制这种食物,久而久之,附近的人们以为她不过是精舍中的厨娘。
甜品做好后,她便会小心地分成两半,一半用精制的食盒盛着,放在提婆达多的门外。她则慢慢地品尝另一半,等到她将另一半全部吃下去后,再到提婆达多的门外,便会发现那只食盒已经空了。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游戏,以生命来赌博的游戏。
曼陀罗花虽然绝顶美丽,却也是世间剧毒,摩登伽女所制作的甜品,其实不过是使人上瘾的毒葯罢了。
两人都不曾将生命放在心上,如同赌气一般挥霍着自己的生命。
久而久之,摩登伽女逐渐发现自己的一些头发变成一种晶莹的颜色。那是一种如同玻璃般的透明颜色,而且发质变得很脆,轻轻一触就会折断。
她想,这是毒性发作了吧?
她猜测着曼陀罗花会对提婆达多有怎样的影响,他到底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虽然他从不显现神通,但她知道他与悉达都一样,早便有了通神之力。
刺客事件之后,提婆达多对于她所使的阴谋诡计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使她本已经绝望的心情更加焦燥不安,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吗?只有那个死去的女人而已吗?
她恨恨地想着,不经意地看见曼陀罗精舍所伺养的白象。
在这个国度里,只有最尊贵的人能够拥有和骑乘白象。她看见白象身上烙印着曼陀罗花标记,只有曼陀罗精舍的白象身上才有这种标记。
她随手折下几只曼陀罗花,抛在大象面前的食槽之中,看着那头象将曼陀罗花吃了下去。
然后她便牵着象离开曼陀罗精舍,向王宫前的方场走去。
她感觉到温顺的白象逐渐变得不安,步骤也越来越零乱。
她忍不住冷笑,你不是喜欢曼陀罗花吗?总有一天,你会因曼陀罗花而死。
那一天的清晨,王宫前的方场之上,虔诚和无所是事的人们早早地聚集在一起,怀着千篇一律的悲喜交加的心情,注视着他们的圣主,等待着他开始宣讲今天的真谛。
事实上,真谛是不应该分今天或者是明天抑或是昨天的,所谓之真谛便应该永恒存在,无论今天明天昨天,都是真谛。
但那一大群人们却未必会这样想,对于他们来说,今天听到了使他们感动的话语,他们便铭记在心,可是过了几天以后,时间冲淡了本来就不太坚定的记忆。于是所谓的真谛,便难免遭到遗忘的命运。不过他们很乐于遗忘,因遗忘可以使人逐渐快乐,逐渐麻木,并且逐渐愚蠢。真正的智者是乐于愚蠢的,只有愚蠢之人,才不会过多地感觉到生命的痛苦与无奈。
便在此时,有人惊呼了一声。
好事的人们马上向着惊呼传来的方向望去,他们看见一头疯狂的白象,正向着他们冲过来。
惊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本来安然趺坐很有些修道之态的人们忙不迭地纷纷起身,向两边奔跑,躲避着发疯的白象。
谁会那么愚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阻止这头巨大的野兽呢?
虽然象平日是温存的,但它们巨大的躯体却已经暗示了他们潜在的力量。
白象狂奔而至,一直向着悉达奔来,围绕在悉达身边的人群在瞬息之间,便为白象闪开了一条畅通无阻之路。
此时人们才发现由于他们的躲闪,白象正冲着他们无比崇敬的导师袭去。
更多的惊呼声响起,但不过是惊呼罢了,谁也不曾尝试去拉住一头发了疯的大象。
悉达仍然安然而坐,直到白象冲到面前,他才伸出一只手。手心是向前的,手掌中心现出卍字光芒。
发疯的象忽然停了下来,停在距悉达咫尺之处,人们看见悉达的衣袂被象奔跑带起的风吹得列列飞舞,但悉达却神色不动,如同面前的不是一只大象,不过是一只小小的白兔。
人们的惊呼声变成了赞叹声,有人道:“果然是无法伤到圣师的。”这样说也便无从查考他们争相躲避之过错,毕竟他们是凡人,而圣师是圣师,有什么难题,都留给圣师自己去解决吧!
紧接着就有人叫起来:“是曼陀罗精舍的象!”
更多的人如潮水般地回应:“不错,正是曼陀罗精舍的象。”
义愤填膺的人们愤怒地叫道:“那个恶人,他想谋害圣师!”
“他不仅唆使国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居然还要谋害圣师,我们绝不能让这个恶人活在世上。让我们烧光那些恶魔般的曼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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