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梦

    凄凉的西北风，缤纷的落雪。这时，都已停了。

    于山落阳峰下，正有四乘快马，蹄声急骤的沿着阎罗山庄大道，疾奔而上。

    马上骑士，彷若个个心急如焚，好似在赶着一件燃眉之事似的。

    阎罗山庄金黄色的巨大铜门，缓缓地开启了。

    金环饰发，红须红髯的“八臂无敌”赵匡胤正率领“阎罗帮”的首要人物，在山庄门前迎接这四位骑士。

    因为，这就是离山已一个月又二十五天，为求取魔鱼金卵及践行三年前所定少林之约的帮主于凡，及刑堂“诛杀剑”黄安国，护法“力拔千斤”宋大元。

    当赵匡胤目光触及三人身影时，他不由感到有着一丝的意外。因为，在于凡等三人的身后，尚有一位牛山濯濯，身着五色彩衣的高大老人。这老人好象并不是跟随于凡等人同去的“阎罗帮”之人啊！但是，当那四匹高大的骏马逐渐接近时，赵匡胤已猛然了解。他在看清楚那老人的模样后，心中笑着告诉自己：“这位身着五色彩衣，肩披金钱豹皮的老人，想必是宋大护法的授业恩师‘大力尊者’戚仁贵了。”

    果然，就在他尚未想完的时候，四骑已“唏聿聿”的峙立着，停在阎罗山庄的大门前。

    迎接的“阎罗帮”帮众，这时皆已肃然跪下。

    于凡翻身下马，将各人逐一扶起。

    “八臂无敌”赵匡胤沉声道：“近日江湖传言，帮主不但此行顺利，更在少林寺内奏捷，而被少林派推许为天下第一高手，帮主神威盖世，这些，全都在帮中上下各人的预料之中。”

    “黑山一绝”李世民也大声道：“而且，风闻帮主以德报怨，不但饶恕了遁入佛门的‘铁掌’华武一命，更赠于少林派掌门人师叔悟尘大师一颗旷世奇宝‘烟幻绿丹’。”

    于凡这时洒脱的一笑和声道：“料不到江湖上之传言。竟比在下这日行百里的健马。还要传播的快的多。”

    此言一出，众人俱皆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时，于凡一眼瞥见正肃立一旁的“铁面判官”朱元璋及“独臂金轮”严鲁等二人。他急步上前说道：“朱堂主、严堂主，二位一路辛苦了。”他又对严鲁道：“严堂主，你的伤势痊愈了吗？”

    “独臂金轮”严鲁豪迈的一笑，说道：“托帮主鸿福，本堂伤势早已痊愈。但是若非帮主在负伤之后，仍然拼耗真气为本堂疗伤，只怕尚恢复不了这么快呢！”

    “铁面判官”朱元璋也微微一笑说道：“本座唯一遗憾之事，便是未能随大家先回，以致错过了一场杀敌良机。”

    于凡清雅的一笑道：“朱堂主为帮中之事，已立功不少。况且，朱堂主那时所受的创伤仍未痊愈，在下又怎么好令朱堂主过于劳累呢？”

    于凡说着，目光一转，却又看到正紧绷着脸，在一旁气虎虎的“排云掌”乔无天。于凡心中一笑，徐步上前，低声道：“乔老哥。怎么见了兄弟也不说笑一句呢？难道说这些日子以来。你还在生我的气不成？”

    别看于凡本身为“阎罗帮”一帮之主，但他对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排云掌”乔无天老哥。却有着一股介乎兄弟间的真挚感情。而这感情却又是那么的纯洁，那么深厚，没有一丝虚伪的成份。

    “排云掌”私下里，又何尝不把于凡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呢？但是，他却怪于凡这次下山，不肯带他同去。

    这时，乔无天面孔故意一板，说道：“哼！我生气？人家可没有把我这老哥哥放在眼里，就凭大秃子那德性，尚能跟随帮主下山，我乔胡子又有哪一点比不上他？哼！”

    于凡又低声陪了一阵不是，像哄媳妇似的哄着乔无天。

    好一阵子，“排云掌”那满是于思的大脸，才略见平和。

    于凡这时又回身过来，将“大力尊者”戚仁贵，为帮中各人一一引见。

    “大力尊者”豪爽的握着“八臂无敌”赵匡胤的手臂，洪声笑道：“呵呵……想当年，阁下与‘黑山一绝’李兄，合称‘关外双尊’，老夫那时却独自在关东一带游荡，几十年来，咱们却只是闻名却未谋面，想不到老夫却在这于山与二位见面，哈哈，真是难得。”

    “八臂无敌”赵匡胤也大笑道：“戚老前辈豪气干云，雄威不减当年，愚兄弟也是佩服得紧……”

    “大力尊者”戚仁贵突然双手急摇，说道：“喂！喂！喂！千万别说什么前辈长前辈短的，你我都有这么一大把胡子，而且又是同时成名，赵兄再这样称呼，我老头子可要一拍屁股走人了。”

    “八臂无敌”赵匡胤闻言之下，不由得十分尴尬起来。他回头向于凡偷看一眼，没有说话。

    “大力尊者”何等老练？他一见之下，已知道“八臂无敌”赵匡胤所以不好改去称呼的原因所在。因为，连“阎罗帮”帮主于凡也尊他一声前辈，那么，“八臂无敌”赵匡胤等人，又怎能超越在帮主之上呢？他环眼一翻，连忙低声说道：“赵兄，咱们这可是兄弟分家，各论各的，如赵兄再称老夫为前辈，那老夫这张厚脸，可就无处摆了。”

    这时，于凡缓步行来，向“大力尊者”笑道：“戚老前辈，在此地谈话，实不是敬客之道，快往里面请……请……”

    说着，一行人缓缓向阎罗山庄之内行去。

    在那阎罗厅的右侧，有着一幢布置的十分清雅幽静的精舍，“大力尊者”戚仁贵便被引至其中。

    于凡略微陪坐了一刻，告罪一声，先行退去。当然，他是放心不下那病榻上的“白雁”陈和和啊！

    这时，“排云掌”乔无天也紧跟着出来。

    于凡急急问道：“老哥哥，和和妹的病况如何了？还有吴堂主的伤势可痊愈了吗？夏盈盈夏姑娘怎么未曾见到？”他一连将憋在心中的几个问题，一口气问出，倒问得“排云掌”乔无天不由一怔。

    乔无天这时一捋胡须，呵呵笑道：“我说老弟呀！你为何急得如此模样？莫不是一颗心早已飞到那二位姑娘的身旁去了不成？”

    于凡顾不得乔无天的调侃。急道：“大胡子哥哥，快告诉兄弟罢。真把人急坏了……”

    乔无天这时面色一凛。十分严肃起来。

    于凡一见之下，心中“噗咚”一跳，星目电睁，急惶的瞧着乔无天。

    “排云掌”乔无天这时才低声道：“陈姑娘自服下帮主的‘百玉丸’后，又经老哥哥抽取那‘赤爪鳞蟒’的双爪精髓熬药喂其服下，但是，仍然只能支撑两个月。两个月过后，恐怕就生命不保了！”

    于凡这时才感到一丝安慰，因为，不论他自己受了多少折磨，但是总算已在限期之前赶了回来。

    “排云掌”乔无天又道：“吴堂主伤势虽重，好在只是失血过多。经秋月和尚仔细诊视后，现在已能起立行走了，只是身体仍然十分孱弱，恐怕仍需养息数月……秋月大师与‘火眼金睛’欧阳护法，现在同于庄后‘三省精舍’中，陪伴着他。”乔无天一望于凡那犹是十分焦虑的神色，故意一龇牙道：“至于陈姑娘现在么……可是十分的严重……”他说到这里，只见于凡面色突然一变。乔无天可不敢再闲磕牙了。乃庄重的说道：“陈姑娘现下还是住在帮主寝居之旁的‘流翠楼’中。她每天只有两个时辰清醒。而且，每当醒来时。便哭着要见帮主。唉！

    那哭声真叫人听来断肠……本座已遵命将‘流翠楼’中所有的明镜收起，以免陈姑娘见景悲伤……”

    于凡这时心中禁不住一阵绞痛，但是他终于强捺了下来。他探手怀中，慎重的将那粒魔鱼金卵及那只装有朱顶白鹤精血的羊脂玉瓶一齐交给乔无天。

    乔无天双手接过大声说道：“嘿，好家伙，帮主果然法力无边，本座稍停便去按方制药！”

    于凡此时沉声道：“乔哥哥，好在时间尚来得及，咱们先去看看吴堂主的伤势再说！”

    乔无天以为自己这位雄才英伟的老弟，一听到心上人的伤痛后，恐怕早已不顾一切的先向“流翠楼”中跑去。但是，他却料想不到，于凡却能先按下这时他可说是牵魂萦梦的事，而首先顾及帮中袍泽的病况。虽然，这是一种道义上的责任，但是，又何尝不可以解释为于凡对全帮上下，那一股出自肺腑的关注之情呢？

    于是，二人缓步向阎罗山庄之后的“三省精舍”行去。

    “排云掌”乔无天这时又续道：“帮主，陈姑娘这时肌肤已完全肿胀得紫里泛乌，而且，双目更视线不清，尤其当她清醒的时候，更是频频呼冷……唉！陈姑娘也是受够了罪，她现下的模样，真令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从前以艳倾天下的华山‘白雁’。”

    于凡痛苦的“嗯”了一声，嘴角的肌肉，已不觉地在痉挛的抽动。是的，乔无天刚才说得不错，于凡的一颗心，早就飞到陈和和的身旁去了。他愿意紧倚着她，而且，不论她是否永远会如此丑陋……

    这时，“排云掌”乔无天又叹息一声说道：“想不到‘紫仙子’夏盈盈却如此之好，她那日随朱堂主等人返山后，便一直不顾自己病体，衣不解带的侍候着陈姑娘，甚至连熬汤煮药的锁事，也亲自动手，不劳那些侍女丫鬟……因而，她的病体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形严重了……吴姑娘……哦！吴堂主这些日子来，也够疲累的了，她一面要亲自照顾哥哥，一面又不时前往‘流翠楼’中探视夏、陈二位姑娘，而且，她尚更不放心跟随帮主在外的黄堂主……一颗心分做三份，难怪她近日更形憔悴了……”

    于凡一面听着乔无天述说各人的近况，一面心中却在痛苦的绞揉着。他觉得他自己对不起陈和和与夏盈盈二人。因为，再怎么说，这两位痴情的少女，所以会受到今日的折磨，完全是为了他一个人啊！虽然，她们两人就是再忍受超乎目前十倍以上的痛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时，二人来到一座幽静而清雅的庭园之中。

    屋前，有着一个个覆满冰雪的花圃。使人一眼便可看出。这些花圃，在冬天来临之前，必定是盛开着锦绣簇团的奇花异卉。

    这时，二人的脚步更近了。突然那排高大的苍松之后，闪出两名青色劲装的“阎罗帮”弟子，向于凡、乔无天二人恭身下拜。

    于凡知道这定是留守后花园的值勤弟子，他微一摆手说道：“吴堂主可在室内吗？”

    两名“阎罗帮”弟子正待回答。房舍之门突然打开，两条人影翩然掠出。

    于凡目光锐利，一瞥之下，就看出这两条人影，正是“火眼金睛”欧阳修及“笑面佛”秋月和尚。于凡急忙上前一步，阻止了欲行大礼的二人。开口说道：“吴堂主伤势听说已有起色，他在里面吗？”

    “火眼金睛”欧阳修低声道：“刚才闻属下弟子传报，得悉帮主玉驾返山，正想与秋月大师前往迎驾，却不料帮主这么快就来了。”

    于凡忙道不妨。

    秋月和尚却哈哈一笑说道：“帮主这次到少林寺去，与贫衲的同行打交道，大概他们也见识过‘玉面阎罗’的威风了吧？否则这些得道的高僧们，怎么肯那么情愿的奉送帮主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呢？”

    于凡淡然一笑。随即将此行经过。概略的讲述了一遍。

    这时，“火眼金睛”欧阳修。举步向“三省精舍”行去。

    于凡向他一瞥，说道：“欧阳护法急着进去，可有什么事情？”

    欧阳修笑道：“吴堂主刚才已经熟睡，本护法前去将他唤醒。”

    于凡微微摇头道：“罢了！稍停吴堂主醒后，便烦二位转告，就说在下已经来此探视过他，明日在下会再来的……”

    这时，秋月和尚忽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急道：“帮主，你可曾去探视过陈姑娘及夏姑娘二位？唉！陈姑娘天天想念着帮主，那可怜的模样，真是叫人看了鼻酸。”说着，秋月和尚的声音，也逐渐黯淡酸楚起来。

    “排云掌”乔无天在一旁瞪眼低声吼道：“大和尚，这又不是叫你念经吃素，如此哭丧着脸做什么？”

    秋月和尚不由面色一红。也低声吼道：“乔胡子，黄刑堂已经回来了，你有杠子和他抬去，整天哇哩哇啦的在洒家面前横个什么劲？”

    忽然，“火眼金睛”欧阳修好整以暇的道：“二位够了吧？帮主已经走了，本护法也要进屋去，二位这出杠子戏，还是改天上演为妙，眼前可没有人欣赏了……”说着，欧阳修拢着双手，一摇三摆的向室内行去。

    秋月和尚又宣了一声佛号，急步跟在后面，尚回头狠狠瞪了乔无天一眼，说道：“乔胡子，你便在外面风凉一下，嘻嘻，洒家却要进去干上一盅了！”他说着，装模做样的向着“火眼金睛”欧阳修的背影喊道：“喂！我说大护法，那羊肉火锅可煨好了不曾？莫叫刚才热好的那壶二锅头凉了。”说着，急急大踏步行去。

    乔无天咽了一口唾液，回头一看，于凡此时早已身影俱渺。他一吹胡子，大叫道：“大和尚！大师！活佛！等我一等！那二锅头本座也要喝上一口……”说着，慌忙快步走去。

    于凡在刚才乔无天与秋月和尚斗嘴之时，暗中一哂已施展身形，向庄右的“流翠楼”赶来。他在一阵急奔之下，已到了阎罗厅之后的一堵粉白围墙之前。

    围墙尽头，正有两名青衣帮，直挺挺的守在两旁。原来，这堵围墙之内，便是帮主的住所。

    这里，等闲之人是不准踏入一步的，即便是帮中弟子，未蒙召唤，也不能擅闯。

    于凡的身形一闪，不等那两名司值弟子跪下行礼，已自然而进。他顺着一条以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小道，穿过一片布满水树花圃的庭园，来到一处遍植梅树的林前。

    这片梅树，只有十丈方圆，故而并不如何深邃。这时，各色梅花盛开，雪白的像那少女粉嫩的香颊，粉红也似那香馥的樱唇，缤缤纷纷，绚烂灿烂。远远看去。好一片清雅绝俗的景色。梅树的枝干，参差延伸，地下，落英片片，衬着四周银白透明的雪景，真是几疑处身仙境一般。

    从那梅树交错的枝叶中望去，可以看见这片梅林后。正倚着山势。筑有一幢异常清雅别致的精舍。那幢精舍之旁，尚建有一幢完全以巨石为基，天然红桧木为干，连接而成的一幢轻巧楼房。而那间精舍，便是“阎罗帮”帮主于凡的住所，名曰：“浪蟒居”。那幢小楼。却有着一个十分别致而清雅的名称：“流翠楼”。

    于凡日常读书品笛，便是在那“流翠楼”之上。但是，它此刻，却用以作为陈和和的临时闺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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