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活路寄托给舞台上空的起重机。
全员死去的剧本过于震撼,那些泥腿子是不会接受的,只有整日无病呻吟的贵族,喜欢附庸风雅的商人会喜欢,而且他们都很抠门,这些人的打赏并不能支撑剧场的运行,想要不被饿死,那就只能把两千五百磅的巨型大理石像从舞台天棚上降下来,借由神力解决难题,从而令凌乱的故事得以被收拾,让观众看到个好结局。
本来我还以为赛里斯人会比我们高明些,但很多演给山野村夫看的戏剧话本也会来这一出,或是托名哪路神仙,或是一个圣旨到,借助神仙皇帝的力量,把剧情变为大团圆结局。
关于这个技术问题,我和不少赛里斯话本写作者聊过,他们苦笑着告诉我:“贺岁档嘛,就只能拍合家欢,拍别的票房咋办?”
事到如今,我只能放弃一切理性,再度举起笔,放到天然水晶打磨成的墨水瓶中,让笔蘸满墨水,另起一张纸,开始写下:“于是玉皇大帝的诰命到了,十万天兵天将护送着天书三卷,来到北京城,册封朱由检为天公将军,并将其升上天空,成为今天的北极星……”
狸花猫低头瞟了一眼,眼神中发出诡异的光。
就在我小心翼翼伺候着狸猫的时候,被我轰走的安娜又冲回军帐:“姐!巴希尔问你,缴获的那些苏丹文书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文书?什么文书?”
安娜两手一比划:“大概这么高的一摞书卷,里面是苏丹日常的公务,各地税收,奥斯曼的宫廷账单,还有征兵花名册。”
没看到啊,战利品里不就一摞白纸嘛,我看纸质很差,就拿来写三流抗土神剧……等等。
我把手上的剧本拿起来,抽出一页,正是朱皇帝倒拔垂杨柳,刘少保夜袭寡妇村那一回。
但这张纸的反面,赫然写着——某某某村,田地几何,归何人所有。
完蛋。
和盘托出?承认自己干了傻事?
那近年来君堡半数烂剧是巴塞丽莎一手操刀的这一事实不就曝光了吗?
每个文艺工作者都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有多差,感谢上帝,我们有一种叫笔名的东西,可以用于掩盖住自己的无能,不然亲朋好友看到我们的作品,还要出于社交礼仪夸奖你,那该多么尴尬,我光是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且,我写过那种剧,要吃饭的嘛。
“没,没看到,你让他去后军老营找找,战利品都转运到那里去了,要是找不到就给行政和人事部抄一份邮件,我们下周例会上讨论一下……”
不不不,下周之前我肯定来不及誊写这么多文书。
于是我赶紧补了一句:“下周例会也要推迟,各个部门要聚餐,下下周铁甲骑兵连要团建,再下个月是素质拓展,这件事不急,先放一放,眼下追击奥斯曼溃兵才是头等重要的事……”
安娜一把将猫抓起,搂进怀里:“那你的剧本咋办?还有时间写吗?”
我暗自咬牙,眼下的时间精力已经不够再写什么王子复仇,宫廷斗争,权力倾轧和运筹帷幄了,干脆给大猪蹄子写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整个第三幕都让他在欢愉和享乐中度过吧。
这能有什么办法,打赢了仗就要发奖赏,这次大捷斩首数千,朱皇帝画大饼时红叩拜牙许下的承诺,到头来还不是我砸锅卖铁兑现?我他妈亏得都要当裤子了。
一个人头二十两银子,亏你想得出!
从感情上,我是很乐意全军追在穆拉德屁股后砍的,理性上,我也支持趁现在尽可能削弱奥斯曼帝国的野战兵力,可是像今天上午那样歼灭两个桑贾克的胜仗再来一两次,我自己也完了。
要是我有每年几十万杜卡特的岁入,我犯得着写这种剧本赚钱?
是没钱害了我呀!我本可以很快乐,可头顶的猪皮帽子让我饱尝世间的艰辛。
安娜从箭袋里掏了掏,摸出个黄澄澄的东西扣在我脑门上:“姐,这个给你。”
我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滑腻:“这是啥?”
妹妹嘻嘻一笑,指着自己头顶的皇冠邀功道:“刚刚我在前头砍了几个给苏丹押送行李的突厥仆从,抢了这对皇冠,你看,还是成对的呢,我这儿还有两个,咱以后换着戴呗?”
这冠冕上刻着苏丹娜哈秋恩的名字,应该是穆拉德熔毁缴获的金银打造的玩物,用来讨自己妻子开心的。
我把头顶的皇冠扯下,丢到桌子上,分量十足的金块在桌面上砸出沉重的闷响:“不,我不喜欢,这东西还是拿去化了铸成币。”
安娜托着腮帮子,趴在桌子上:“姐,你可想清楚,要是你守身如玉,为了国家这辈子不嫁人,往后怕是不会有男人送你金银珠宝当礼物的。”
小孩子懂什么,刚刚有人江山为礼,送了我半个希腊:“金银珠宝都是极好的,但我偏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