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珍愣了半晌, 反应出外头是谁后, 随手丢了件袍子给小叫花, 出门迎接。
外边站着的竟是老妪。
老妪身穿便服,是出自街边地摊的廉价麻布衣衫, 四周衣摆全是毛糙线头, 裙摆看起来已经历经风霜, 沾了灰土。
可身份牌子彰显她的不同身份,引来周围人四处观看。
许珍连忙邀请老妪进军帐,并问道:“妪, 你们怎么来了?”
老妪站在门口, 继续说道:“想请先生卖我一筐良策。”
说完后,身后有人将装满黄金的箱子搬到了军帐之中,老妪行礼, 这才走了进来。
她入内瞧见荀千春坐在矮凳上, 面容冷淡, 不由愣了愣, 但她很快意识到, 这两人是不可能分开的, 应当是这个胡人在此从军, 许珍才跟了过来。
老妪内心一边感叹两人情谊, 一边坐到竹席上说道:“先生,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如今宠妃当道,皇子们不成气候, 我如今逃了八百里路,想问问先生,该如何是好。”
许珍正要说话,荀千春倒热水放在两人身前案几上,搬了矮凳,坐在许珍身边。
许珍侧头冲她嘿嘿笑,接着拿起来喝了口,热腾雾气充斥她的脸面,她问老妪:“妪为何找了我?”
老妪道:“先生博学多才,但你可能不知,如今搅的天下大乱的,多是你学生。”
许珍一口茶差点吐了出来。
这种事情,她、她还真不知道。
“我知道葛喜儿与李三郎,都是为国奋斗的,其余还有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许珍直言。
老妪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来自青龙山书院与鸿都学馆,准确来说算不得是许珍学生,可的确经受过许珍教导。
许珍继续喝茶,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她心里是真的苦啊。
千辛万苦在一群反派中求生存也就算了,如今反派竟然还是造反了,只不过看起来是比较名正言顺的造反。
许珍无话可说。
老妪拉着许珍开始聊天下。
当今天下乱象横生,起兵造反的千千万万,能成气候的不过少数,妄图谋朝篡位的,与势必保全帝皇的,以及殿堂之上的宠妃,彼此隔岸观望。
老妪说道:“我现在跟着郡主奔走,但还想有朝一日,能回长安。”
许珍点点头说:“长安是你们老家,当然该回去。”
老妪道:“可惜太难,活着已经是极为不易。”
许珍没说话。
乱世之中,谁不是如此,原本一群安乐窝的被强行送入混乱场所,又有几个能挺身而出,而不是戚戚哀哀的等待救世主出现。
老妪说完,重复道:“先生,郡主说我该带银钱来,我如今带了,你不妨卖我点计谋吧。”
她神情恳切。
许珍喝茶不语,暗想:这郡主怎么这么看得起我?
老妪不由的喊:“先生,此乃国难。”
国难?确实是国难。
因为再过不久,或许就要换国号了。
许珍喝够了茶,问道:“你觉得什么是国?”
老妪不知许珍问这话的意义是什么,她思考片刻,没有说话。
许珍直接替她说:“宠妃掌控之下的可以算国,两三人划了土地的也可以算国。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我们想要的,都是政治清明,可谁能保证郡主上位,政治就能清明了?”
老妪道:“郡主,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况且……”
话未说完,外边忽然战火四起,号角声长长奏鸣,鼓声用力锤响,脚步慌乱的到处踏走,战马被惊,发出喑哑嘶叫。
许珍吓得站起来问:“怎么了?”
荀千春起身拉开门帘。
帐外将士嘶声高喊:“出战!!”
声音越来越猛烈,越来越激的人心跳紊乱,短兵交接声音逐渐响亮,军营口的塔楼上,幡旗挥动,小兵大声向军营内部喊:“胡兵,攻来了!!”
荀千春直接抓了盔甲套在身上,铁甲反光折射出一片银色透亮的色彩,她脖颈后的金色光芒如波浪翻滚。
许珍很少见外面这么大动静,慌忙放下茶杯,握住小叫花的手道:“你小心点,这次的应当会比较凶险。”
荀千春点点头说:“我会守住。”
说完拿了小剑跨步离开。
许珍根本无法放下心来,几乎要跟着出去,但知道出去不过是碍手碍脚,只能强行稳定情绪,让自己继续坐在这里。
帐外谋士同样匆匆忙忙的集聚到议事帐篷。投石车发出的重重轰鸣与惨叫声此起彼伏。僵持一年,胡军终于忍不住再度发起攻势。
帐中,许珍平定心情,继续和老妪对坐。没人倒茶,许珍来倒,她不小心将茶水倒了出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内心一阵长叹。
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如果能再给她点时间,就好了。
好在按照书中设定,只要女主还没重生十次,小叫花就是没事的。……话虽如此,许珍还是害怕有例外。
她思索许多,面色一变再变。
老妪观察许珍半天,咳了咳。
许珍没听见。
老妪见状,忍不住的开口喊:“先生?”
许珍堪堪回神:“妪。”
老妪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她问道:“对待天下局势,先生可有良策?”
许珍其实没什么心思,只是现在时机太好,她不得不借此机会,骗点兵马过来。若是顺利,北方五胡,应该就归属于小叫花了。
她酝酿情绪,缓缓抬手,神色悲痛地捂住额头。
老妪没看明白,眼中略有疑惑。
许珍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哀戚说道:“妪啊,如今内忧虽然未解决,可胡人铁骑汹涌,我实在没心思想什么扳倒宠妃的良策。”
胡人铁骑,确实令人痛恨!这番话,也确实在理!
老妪闻言,又见许珍如此神情,内心同样不好受:“可攘外自然该先安内,内乱不停,谁来攻打胡人。”
许珍垂眸缓缓说:“胡人杀的雍州百姓家破人亡,塞外一日不太平,我便一日无法安心,这计谋,我实在无能为力,黄金,你拿回去吧!”
老妪见许珍不要黄金,被许珍傲骨震荡,她喊:“先生啊!!若你不出计谋,世上还有何人能出!”
许珍捂着额头没有说话。
帐中只剩下幽幽长叹,伴随刺耳的兵刃撞击声,显得格外悲怆。
又过半晌,老妪见许珍如此,打算放弃。
然而许珍忽的开口说:“你说攘外先安内,我是赞同的,如今要说安内,我似乎可以做到。”
声音不大,效果惊人。
老妪惊的手一抖,触翻热茶洒在了衣袍上。她丝毫不觉得烫,连忙问道:“先生如何做?”
许珍放下手,恢复原本正常坐姿,看着老妪说:“你先前说,搅的天下大乱的都是我学生,若是我可以让他们团结一致,对抗胡兵,你觉得如何?”
老妪忙说:“虽是先生子弟,可人心善变,他们现在成了一方霸主,不一定会听你的。”
许珍说道:“会的。”
帐外一声轰轰巨响,烟尘透过门帘卷入帐中,腾起阵灰黑的烟,在两人身边绽开强烈的气流,若千军万马奔腾后的残余气概。
老妪喝了口茶压惊,询问:“先生为何如此笃定?”
许珍笑笑说道:“因为胡兵妄图抢我们的土地,这才是国难。”
“……是,是啊。”老妪被许珍点醒,一声叹息,颓然后靠,觉得自己当真是狭隘。
许珍又趁机道:“而我那群学生,明事理,懂大义,所以,我相信他们。”
老妪听后点头说:“若先生真能平定内乱,郡主在长安附近的十万兵马,随你挑选,只为解决国难!”
许珍见目的达成,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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