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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4_第十四章 贵妃施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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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又是什么,皇上就不能少惦记臣妾?”岚琪心里没底。

    “畅春园建好了,朕还没去瞧过,封印后想过去看两眼,你去不去?”玄烨松开她绕过来,面对面坐着,“当日来回,就当你在慈宁宫待了一整天,旁人也不会知道。朕等开年胤禔大婚后才预备住过去。”

    岚琪没立时答应,虽不介意要偷偷摸摸跟着出门,可也的确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越过皇贵妃、温贵妃她先陪着去逛一圈,又是是非。且入了园子多少人看着,早晚还是会露馅儿,贪得一时欢愉,之后麻烦接踵而至,没意思。此外听说玄烨正月里就要搬去畅春园,可太皇太后却说要入夏才预备过去,不禁担心地问:“皇上去了畅春园,留太皇太后在宫里,您放心?”

    玄烨笑道:“朕已经决定说服皇祖母,咱们一同去畅春园。皇祖母怕妃嫔多了吵闹,朕少带几个便是了,反正那边各处还需要不断地修缮,没那么多空地儿给妃嫔们居住。”

    此刻时辰已不早,岚琪吩咐预备洗漱伺候皇帝安寝,自己替他解开衣裳扣子,满不在乎地说:“臣妾总是跟着太皇太后,至于皇上要带哪个,臣妾可管不着。”

    “你又酸了。”

    “恐怕您只带几个去,宫里才酸呢。”岚琪脱下玄烨的棉衣,在肩膀上揉捏了几下,提醒道,“皇上,如今的后宫可与从前很不一样了,好些事真就不能像从前那么办,人多眼睛多嘴巴多,是非更多。”

    玄烨同样叹息,没头没脑地就说起:“朕也为此烦恼,阿哥公主越来越多,妃嫔也隔几年就有新人。从前走在六宫空荡荡的,如今去哪儿都能碰见谁。朕觉得,也许是该立皇后,六宫有个正主儿,许多事才好办。”

    岚琪听得一怔,她是不会想自己轮得到这样的福气,当初一句话差点要了一条命,她躲还来不及呢。而且如今宫里有最合适的人选,皇帝若要立后,非皇贵妃莫属。她心里惊讶的是,一旦皇贵妃真成了皇后,四阿哥算不算得嫡子?从前宫里谣传时她根本没在意,这下亲口听皇帝说“立后”二字,才觉得很不一样。

    但玄烨很快就说:“朕随口讲的,你别多心,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岂能一两句话就决定。你说得不错,如今后宫很不一样,很多事不能像从前那般想当然。你天天在后宫和她们打交道,你比朕看得明白。”

    岚琪只笑道:“皇上别拿这么复杂的事来和臣妾商议,还是去逛逛园子来得容易。您且等臣妾回过太皇太后,您知道,老祖母最讨厌咱们偷偷摸摸的了。”

    玄烨却暧昧地笑道:“偷偷摸摸才有意思。”

    这件事岚琪这边,算是应下了皇帝,之后与太皇太后提起来,老人家难得不反对,反是对岚琪说:“既然要出去,顺道走一趟,去家里瞧瞧你妹妹,她不是在娘家休养吗?你这么多年也没回过家,正儿八经让你回去一次,太兴师动众,反正你俩总爱这么偷偷跑出去,我更加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岚琪听说太皇太后让她回娘家,一下去不去畅春园也变得无所谓,但又忧虑重重,说家门微寒,不敢接待皇上。若是她独自离开皇帝回家,又恐怕不妥当。太皇太后却笑道:“你当玄烨天天在乾清宫待着?便是这些年,他也时常跑出去逛逛京城,只不过都是不能说的事,他不提也就没人问了。”

    “臣妾一定早去早回,这回是您恩准的,可不能将来又责备臣妾胡闹。”岚琪对上次被太皇太后罚跪的事心有余悸,想想那会儿真是年轻,和玄烨做了多少如今看来又傻又蠢的事。好在当时当刻的幸福铭记心头,是一辈子回忆起来都能温暖一笑的美妙。

    如此,待皇帝封印后的一天,宫里一如往常没什么变化,但皇帝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了紫禁城。不同于以往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这一次带了德妃一道出去,两人都以裕亲王随从的身份,跟着福全去逛畅春园。便是园子里的人,也只当是王爷来视察工程,哪里见过天家圣颜,能辨得清身旁跟了皇帝和德妃。

    皇帝自南巡后,对江南园林念念不忘,建造畅春园,为求避喧听政,往后亦会在此久居。岚琪跟着听他与裕亲王说那些话,心中便掂量到那时候,后宫妃嫔间不知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而她心系家中,担心逛太久了没时间再回一趟娘家,希望玄烨早些带她离去,又不敢出言催促。虽然陪着看了许多美景,终归心不在焉,等之后离开,只记得亭台楼阁白雪皑皑,其他一概都忘了。

    玄烨没有浪费太多的时辰,午后不久就离了畅春园,赶着去一趟岚琪的娘家。岚琪一路上紧张得说不出话,引得玄烨笑她:“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岚琪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真正回了家,熟悉的一切在眼前,发现十几年竟不曾改变什么,这才放松下来。

    威武夫妇自从知道皇帝今天要带着德妃来微服私访,就没再睡过安稳觉,此刻接驾亦是战战兢兢。而此次帮着安排一切的,还是小女婿。算起来皇帝如今与阿灵阿算得上是连襟,可还有钮祜禄皇后的身份,他又是皇帝的大舅子,连玄烨都玩笑说:“朕和你,算是亲戚关系最多的了。”

    前头皇帝与男眷说话,乌雅夫人领着女儿往后院来。如今岚瑛就住在岚琪幼年的闺房,当年岚琪入宫妹妹还是个孩子,自然这十几年,未出阁的小姐就住在姐姐屋子里。岚琪早就习惯了宫廷的宽阔巍峨,如今才明白自己幼年觉得宽敞无比的家,真真不过紫禁城里几间房。她们家的确是小门小户,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清清白白。

    就连岚瑛,嫁入钮祜禄家看惯了大宅大院,回家来也会觉得不一样,更何况岚琪在深宫偌大的紫禁城里十几年。

    小月中的年轻妇人看着气色不错,没有岚琪想象中的悲戚憔悴。额娘说头几天是不大好,现在已经看开了,到底是没见过的孩子,也不至于有那么深的感情。要说梗在心里的,便是她可能一辈子不能生养。岚琪安抚妹妹说:“若是我的妹妹真没这个福气,钮祜禄家那么大的家族,姐姐往后替你做主,在家族里选一脉近支,过继两个孩子给你可好?”

    岚瑛笑道:“姐姐为了我倒是什么都做得,您就不可怜那被抢走孩子的母亲?”

    岚琪竟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不免叹息:“果真是,人哪有不自私的。”

    “我好好养着,不怕没福气,我还那么年轻。”岚瑛的开朗,让岚琪又欣慰又心疼。姐妹说说贴心的话,诸多安抚后坐月子的人要休息,岚琪便陪着额娘往前面来,才听额娘提起,“听女婿讲,事情有眉目了。”她们刚走到前厅,未及进门,就听见阿灵阿正说这件事。

    岚琪家地方小,藏不住人,她索性大大方方地进来。父亲与阿灵阿诸人赶紧行礼,她从容地在玄烨身旁坐下,皇帝则吩咐:“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你们继续说便是。”

    原来阿灵阿在京城多方查探后,果然发现上月末曾有人在京城各个医馆药房收购藏红花,甚至一度哄抬了市价,导致几家药房把之后再进的红花亏在手里,所以提起这件事,很多人都记得清清楚楚。顺藤摸瓜地查上去,便发现收购藏红花的正是阿灵阿的兄嫂,兄长法喀素的夫人。

    兄长家中无人缠绵病榻,实在想不明白囤积那么多藏红花用来做什么。眼下虽无确实的行凶证据,但应该是他们做的不差,说到底是钮祜禄家族的内斗,是家族的耻辱。

    原本这样的事,根本不需要告诉皇帝,可阿灵阿的新妻是当朝宠妃的妹妹,皇帝关心一两句,他就要尽心尽力去查。自然新婚夫妇感情好,阿灵阿也不想委屈了妻子。岚琪不大了解阿灵阿的为人,要说最初的一次印象,还是当年在慈宁宫无意中撞见钮祜禄家兄妹说话。那次没与阿灵阿有什么交道,可是发急了的昭妃,却成就了今日的一切,现在想来一切因缘际会仿佛真是命中注定。岚琪甚至觉得自己当初会照顾钮祜禄皇后临终,也是应了今日的缘分。

    “与温贵妃无关?”可冷不丁的,皇帝突然发问了。

    阿灵阿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显然对他或家族而言,温贵妃依旧是很重要的存在。他们并没有像赫舍里一族抛弃了平贵人那般,他们仍然期待温贵妃可以在后宫地位永固,毕竟一个是自家女儿,而德妃,只不过是随时可将他们抛弃的姻亲。

    玄烨示意威武诸人下去,岚琪在一旁同样起身要

    走,皇帝却留下她,淡淡一笑:“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深宫里的事,你阿玛他们才不便知道。”

    岚琪这才端坐不动,只听阿灵阿战战兢兢地说:“温贵妃近来与家兄往来密切,说些什么臣不敢揣测,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贵妃娘娘与此事有关联,请皇上恕罪。”

    “你继承了家业,你的长子是原配所生,也该由他继承家业,你的兄嫂是你原配的姐妹,对他们来说,想要保住长子在家中的地位,无可厚非。但新夫人得宠,将来必定子凭母贵,你身为弟弟尚且能执掌家族,何况你的孩子们。”玄烨慢声道来,看了眼岚琪,继续说,“这件事,的确是你家族内斗才显得更有说服力。想想温贵妃何至于如此蠢,她送来的东西出了差错,不是惹祸上身?”

    阿灵阿连声称是,岚琪却开口:“也许贵妃娘娘没算计到,家里会拿一碗粥供奉祖先,毕竟是咸福宫的赏赐,家人好生受用才是礼数。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与温贵妃相关,等同没证据证明娘娘的清白,臣妾贸然有这样的想法,还请皇上恕罪。”

    玄烨神情不改,座下阿灵阿却慌张起来,着急地说:“娘娘容臣多嘴,温贵妃在深宫全靠家族支持。眼下臣蒙天恩与娘娘做了亲戚,往后必然也支持娘娘,家族如此,贵妃娘娘又怎会……”

    岚琪却从容道:“大道理漂亮话,本宫听得不少,本宫并非认定贵妃娘娘做过什么,只是眼看着妹妹受了这么大的苦,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倘若有证据证明温贵妃的清白,本宫自然不敢对娘娘有所非议。”

    阿灵阿紧张得满头是汗,厅堂里烧炭很暖和,他的领口都有些湿了,尴尬地说:“要证明一个人有罪的证据很好找,可如何证明一个人清白?臣不曾办过案子,并不懂这里头的门道,娘娘恕罪,可否再给臣一些时日?”

    岚琪微微一笑:“只怕这次的事难有个结果,本宫那样说,只不过希望大人往后能多多留心贵妃娘娘。娘娘心思单纯易受蒙骗,不要再让你多心善妒的兄长和她往来,教唆着做出了不得的事,以绝后患。”

    阿灵阿这才明白过来,起身伏地说他一定会照德妃娘娘说的话去做。岚琪又笑着嘱咐他:“家和万事兴,你的兄嫂也是岚瑛的兄嫂,不要叫人说,新夫人挑唆你们家族不和。”

    阿灵阿连声称是,岚琪不知他素来在朝廷上是什么嘴脸,更不知他一贯面对温贵妃是什么态度,至少对岚瑛算是尽心,如今对她也算恭敬。当然此刻皇帝在边上,他怎么都要笑脸相对卑躬屈膝,岚琪还不至于得意忘形,也压根儿没打算与阿灵阿有什么往来,唯一的希望,就是妹妹能过得幸福。

    “继续查,若查到温贵妃与此事有关,必须禀告朕,朕不会为难你们兄妹。但若让朕先查到,而你隐瞒不报,有些话就不那么好说了。”玄烨此刻才严肃地开口,“这件事可大可小,你们心里要明白。”

    阿灵阿连连叩首答应,不多久便退下去了。岚琪原该起身去请阿玛额娘进来,可走到门前却反手关上了门。玄烨略觉奇怪,但见岚琪走到面前,霍然屈膝,道:“皇上,臣妾也有话要说。”

    “怎么了?”玄烨含笑。

    “方才皇上说,瑛儿新夫人受宠,将来子凭母贵,她生的孩子若夺去长子继承家族的地位也无可厚非。”岚琪昂首望着玄烨,虔诚庄重地说,“但这毕竟是一家一户的小事,长子还是次子继承家业,的确单凭一家之长的喜好亲疏即可,可一样的事不能随便发生在朝廷和皇室。臣妾明白自己眼下的身份地位,皇上方才那句话让臣妾心中很不安,只想请皇上放心,臣妾绝不敢有非分之想。生育子嗣是上天赐福,是皇上垂爱,只盼着孩子们健康长大前途光明,不敢觊觎东宫之位,恳请皇上放心。”

    岚琪深深拜服,玄烨的神情亦变得凝肃,他不会怀疑岚琪仗着自己得宠而做出非分的事,可身为帝王,他的确要有这份防备的心。如今被岚琪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他心里也微微有些震撼,方才不经意对阿灵阿说出的话,显然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他的心迹。可他并非针对岚琪或其他人,只是这一切,早就成了他作为帝王的本能而已。

    “朕对你的宠爱,随时可弃。你背后无家族扶持,来日皇祖母西归瑶池,你也就失去了最强大的依靠。试问单凭你一人,要如何在深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玄烨不屑地一笑,起身将他心爱的女人搀扶起来,“朕明白你的心意,更明白咱们的感情,虽然高兴你能表白这番话,可毕竟是有些残酷的现实,是你的无奈,也是真的无情,心里真不痛快。”

    “是臣妾不好,好端端地说这些话,但皇上那几句话,的确让臣妾有所触动,方才面对阿灵阿臣妾也诸多倨傲无礼。”岚琪终于自在地笑起来,眼眉弯弯很轻松,“臣妾早就说过,往后有什么话都要说出来,憋在心里不好受。不要一点一点积攒这种没必要的芥蒂,将来变成解不开的心结。臣妾盼的,可是让您一辈子都不嫌弃。”

    “可惜若是上了年纪,皮肤不嫩了,腰肢不纤细,脸蛋也不光滑了,朕大概是要嫌弃的。”玄烨笑悠悠没个正经。岚琪噘着嘴垂下脑袋说:“嫌弃就嫌弃吧,到时候臣妾就虐待那些年轻的妃嫔撒气。”

    厅堂里有朗朗笑声传出,等候在外的威武夫妇面面相觑,不晓得帝妃二人能有什么高兴的事。乌雅夫人怯怯然对老爷说:“咱们闺女这样得宠,我可真不想看到有失宠的那天。”

    威武嗔怪妻子:“胡说什么,娘娘的心境和其他人不一样,怎会遭皇上嫌弃。你们女人只当男人看到年轻漂亮的就会动心吗?皇上富有天下,他什么得不到?只怕就是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天伦得不到,可这些,娘娘能给。”

    夫妻俩的话没有旁人听见,说得却仿佛是这个道理,自古帝王称孤道寡,又岂是随口说说的。美人何其多,美色更不能长久,相伴一生还是要靠真心实意地彼此珍惜。

    短暂的小聚,帝妃很快打道回府。岚琪虽不舍家人,但如今相见比以往更加容易,略略伤感后,便放下了,趁天黑前赶回皇宫,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了许多有趣的事。而玄烨也跟过来劝说皇祖母开年后就随他过去静养,太皇太后不愿妃嫔们留在宫内嫉妒,玄烨却道:“若是嫉妒必然是对皇祖母没有孝心,孙儿绝容不得。能让她们留在后宫,已是宽容了,还想去住什么园子?”

    岚琪不愿好好的事闹得不开心,玩笑着缓解气氛,对太皇太后撒娇:“臣妾就是在您跟前尽心,才一直没被皇上嫌弃呢,不然早就不知打入何处冷宫了。”

    玄烨瞪她,太皇太后笑骂道:“就你这没规矩的话,活该被嫌弃。”欢喜一阵子,太皇太后又道,“正月里要忙胤禔大婚的事,先不要宣布咱们之后要去园子里住的消息,没的让人分心去那边打点,亏待了大阿哥的婚礼。玄烨啊,这是你头一回娶儿媳妇,既然给了大阿哥体面,就别在什么地方打折扣,别让他们将来有话可说。至于太子大婚,都是往后的事了。”

    说起孩子的婚事,玄烨正好有一件事要禀告祖母,此刻说道:“太子妃地位非凡,孙儿想要谨慎择选。之后想先给太子立侧福晋,若是遇得可靠妥当的孩子,扶正即可。若是不大好则不适宜为太子妃,自然另外再选。皇祖母,您看这样是否可靠?”

    太皇太后赞同,缓缓说道:“太子妃的确不能随便决定,将来的一国之母,必然处处都要优秀才好。容貌家世倒是其次,我若还能为你选,自然尽心的。若不然,将来你也不要擅自决定,女人看女人比你们男人更多些心眼,找个可靠的人商量。便是太后,也可听她说几句。”

    玄烨便看着岚琪,人家却连连摆手:“臣妾不可靠,皇上到时候可千万别来麻烦臣妾。”

    太皇太后大乐,笑玄烨道:“你瞧瞧,捧在手心里宠着有什么用,要紧事情一件做不得,将来你厌烦了她,我也不奇怪。”

    这一切当然都是玩笑取乐哄祖母高兴的,将来真有什么事商量,岚琪绝对是最可靠的。她没有私心,能冷静看待一切,玄烨心里很明白。

    在外奔波一整日,太皇太后打发皇帝早早去休息,岚琪则不肯先离开,要照顾她这边歇下才好。玩笑说自己一向是那个时辰离开,今天没什么事提早回去,怕人家看见了要猜疑。

    太皇太后便道:“你看看,就是因为做了这事儿,你才会觉得心虚,若是平日我叫你早些回去,你哪里会担心别人瞧着奇怪进而猜疑?所以不要轻易站在被动的立场,自己心里有鬼,看谁都是鬼。”

    岚琪很受用,但不愿太皇太后为她担心,撒娇说之前讲好了这回是答应他们出去的,不能责备,缠了会儿说说笑笑,就都放下了。

    待夜里要离开,岚琪站在屋檐下等环春拿氅衣来。苏麻喇嬷嬷瞧见嗔怪这样要着凉,好在环春很快过来,嬷嬷亲自给岚琪裹上,见边上没有外人,轻声问她:“那件事与温贵妃娘娘可有关系?”

    岚琪摇头,略无奈地笑:“还不晓得,皇上让阿灵阿继续查,可哪有自家人查自家人的,我知道皇上要放他们一马。对皇上来说,岚瑛的孩子,哪里比得上朝廷安稳重要,我不怪他。”

    苏麻喇嬷嬷索性自己也裹了氅衣,陪岚琪一路走出来,细细听了一些,叹气道:“想想也是,贵妃何至于那么蠢,若是吃了她送的东西出了事,终归是把矛头指向她的。她干吗要堂而皇之地下药?”

    “可若她吃准了大家的心思呢?既然正常人都觉得这样行不通,她就反其道而行。既然这样做是被认定不合理的,那么做了也没有人会在这上头较真。一边咬定了不可能有人传递藏红花给温贵妃娘娘,另一边则认定这粥是宫里送来的与自己没关系,两边都没有切实证据,就谁都不相干。哪怕现在咱们能想到这个伎俩,也没有办法对付他们。”岚琪皱着眉头,心下暗恨,这世上只有他们聪明不成?

    苏麻喇嬷嬷略思量,问道:“娘娘认定是贵妃的主意?”

    岚琪点头:“她之前还想要毁了岚瑛的清白,幸亏我再三叮嘱家人要看守好岚瑛,才平安等到大婚的日子。我不知道贵妃究竟恨我什么,可如今的温贵妃,不是从前那个人了,现在她依旧会做傻事,但每一件傻事都十足狠毒。嬷嬷,她是不是真的有癔症,难道脑袋是不清醒的?”

    苏麻喇嬷嬷冷笑道:“若是不清醒,怎么能筹谋这么多的事?除非真的一切与她无关。”

    岚琪叹气道:“现下我也是两头为难,不想给皇上添麻烦,又怕逼急了温贵妃,得罪阿灵阿。若是因此破坏了瑛儿夫妻俩的感情,还不如咽下这口气。可是嬷嬷,有一就有二,要真是温贵妃所为,谁晓得下一次瑛儿会不会死在她手里。我在宫里被太皇太后、皇上周密地护着,她不能伤我。可瑛儿在钮祜禄家,随时随地都能让人暗害了,等真出了那样的悲剧,只怕我和皇上的感情,也要走到头了。”

    “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娘娘的确该掂量清楚。”苏麻喇嬷嬷温和地指点,“夫妻俩感情不和,大不了不过了。可若再出什么大事连人都不在了,还谈什么感情谈什么日子?”

    岚琪眼中放光,重重点头道:“这件事绝不能随随便便就算了,哪怕不是温贵妃,总也要查个水落石出。现在这结果不痛不痒,可不是我要的答案。不论是温贵妃娘娘,还是法喀素和他的夫人,必须有人付出代价。瑛儿还要在钮祜禄家过一辈子,不能总让她被人欺负。现在她年纪还小,再如何聪明能干也敌不过那些老狐狸。”

    苏麻喇嬷嬷感慨道:“为了二小姐,您可真较真,自己过去受的那些委屈,怎么说咽下就咽下了?”

    “我得到的幸福太多了,仿佛上天为了平衡这样的人生,才会让我经历那些痛苦。”岚琪紧一紧身上的氅衣,话虽如此,可提起来她还是觉得冷,“但瑛儿不一样,她如今的人生已然是为了成全我,我不能再让她被伤害。人总有私心总有底线,嬷嬷您说是不是?”

    苏麻喇嬷嬷自然是站在岚琪这边的,细心指点她一些,等暖轿抬来了,看她上了轿子才安心。待折回来脱了氅衣在炭炉边烤火,见有小宫女来说太皇太后请嬷嬷过去。苏麻喇嬷嬷奇怪太皇太后怎么又醒了,近了身才晓得她根本没睡着,更嘱咐她:“你派人去查查,腊八粥的事儿,到底和温贵妃有没有关系。若真是她的主意,断了她往后的路,告诉太后,从今往后不许温贵妃与家人往来。她现在有本事害岚琪姐妹,将来就有本事害其他人。太子没有亲娘呵护,这些隐患就不能出现在他身边。”

    嬷嬷应诺,但没提岚琪那番话,她也想给德妃娘娘一次机会,让她去试试这宫里的水究竟有多深。

    然而不等岚琪筹谋如何从温贵妃身上套出真相,另一个人却先坐不住了。因为两府联姻,因为岚瑛这一次的事,眼瞧这永和宫与钮祜禄一族越走越近,撇开温贵妃那层尴尬的关系不说,钮祜禄家整个家族偏向德妃。对于皇贵妃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温贵妃有十阿哥,如今德妃自己也有了十三阿哥。谁晓得将来若有什么事,这个亲娘还能不能站在亲生儿子身边。

    是以隔天一清早,岚琪还在镜台前梳头,眯着眼睛听婴儿时有时无的啼哭声打瞌睡,紫玉从门前来,满脸莫名地禀告道:“四阿哥上书房去了。”

    岚琪点头,闭着眼睛说:“是这个时辰,怎么了?”

    紫玉皱着眉头说:“但立时有人来传话,皇贵妃娘娘请您过去,说有事情要讲。”

    岚琪睁开眼,心中算算这几天有什么事要劳动皇贵妃问她,心里想不明白,与环春对视说:“难道昨天我跟皇上出门的事她知道了?”

    环春笑道:“知道了也没用,您去都去过了,大不了听皇贵妃娘娘几声絮叨,左不过那几句话,都习惯了。”

    这样一来岚琪也不大在意,穿戴齐整后略进了几口蜜茶,便匆匆往承乾宫来。不想皇贵妃却是正襟危坐在正殿上首,平日有事也都在暖阁里说话的,今天这是要说什么正经事?

    岚琪入殿来,才恭敬行礼,身后殿门就被关上。早晨天色本就昏暗,殿门这一关,里头没点蜡烛,几乎就看不清什么了,而窗下几缕光线正好落在皇贵妃那里,岚琪站在黑暗里,看得见皇贵妃严肃的面容。

    “娘娘……您有何吩咐?”岚琪心里没底。

    “昔日我来永和宫与你说的话,你与我说的话,可还记得?”皇贵妃冷然出声,但不等岚琪回答,就嗤笑她,“你原来也不过是利益为上的人,谁不愿拣高枝攀,我本不该怪你,可四阿哥怎么办?现下你要去和钮祜禄一族为伍,把我和四阿哥抛下了吗?曾经你可是答应过我,咱们要暗下联手,为四阿哥谋前程的。”

    岚琪听得直愣愣的,联手的话是有。当年的佟妃因为太嚣张跋扈,遇见些什么事人人都把脏水往她身上泼,虽然她没少做恶事,但也没少背黑锅。她渐渐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亲自跑去永和宫说要与岚琪联手。不求别的,但求将来有什么事,看在四阿哥的分儿上,岚琪能帮她说说话。可真没提什么为四阿哥谋前程的话,这事儿几时加上去的?

    可容不得岚琪辩驳,皇贵妃已起身走到她面前,显然绷不住了气急败坏地说:“你就给我一个痛快的,是不是要和钮祜禄一家走在一起了?你知道统共这么几个大家族,家家都是水火不容,你要走远了,别怪我往后翻脸,不让四阿哥认你这个亲额娘。”

    “他们家害得嫔妾妹妹小产,甚至终生不育。娘娘,您觉得嫔妾会和他们走在一起吗?”岚琪不禁也恼火,努力压制脾气,冷静地说,“若非岚瑛成了他们家的人,嫔妾这辈子都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往来。娘娘您也疼爱佟嫔,即便常常对佟嫔板着脸,管教严厉,您还是明着暗着护着她的。嫔妾疼妹妹的心和您一样,更何况嫔妾还没有和妹妹共事一夫,若不是想岚瑛在钮祜禄家能好好的,嫔妾怎愿意亲近这一家人?”

    这番话,把皇贵妃镇住了,而岚琪看着她,锐利的目光里还藏了不能说的话。皇贵妃过去对待她的种种,若不是为了四阿哥,她也绝不会要与皇贵妃这样的人往来。既然利用了皇贵妃,而她也尽心善待四阿哥,能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但妹妹的人生还在继续,钮祜禄家,她恐怕不得不一辈子应付下去了。

    皇贵妃有些没底气了,尴尬地说:“我只是怕你走太远了,把四阿哥忘记了。宫里阿哥越来越多,你知道他们那些额娘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吗?咱们要比从前更尽心地保护胤禛,一路护着他长大成人,直到他足以保护自己才行,这才是做娘的责任。”

    岚琪心头的火渐渐熄灭,她本也没资格冲皇贵妃发脾气,可听着皇贵妃软下语气的话,突然心中一个激灵,抬头望着皇贵妃:“娘娘,您能不能也帮嫔妾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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