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他毅然决定去找华锦芳。
这是一个相当痛苦的决定,但事实不容改变,这场家庭大悲剧,是华锦芳父女一手造成的。
恨又抬头,像烈火在心内燃烧,他有迫不及待之感,立即离林上路,一阵喧噪之声震耳传来。
武同春大为惊异,到了山道旁一看。只见那些求符药的男女,粉粉夺路仓惶奔窜。
武同春心念疾转:“看来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莫非‘天地会’已经采取了行动?”一念好奇,他反奔向道内。
因为方桐已被“流宗门”罗致,如果发生意外变故,方桐也是一份。
到了观前,只见场面一片冷清,人已走得罄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目光转处,不由心头剧震,头皮发了炸。
观门外的广场边,整整齐齐地排列了一十六具尸体。
武同春迫近前去,辨视之下,发现其中有两具是“天地会”的堂主级高手,他明白过来了“天地会”的报复行动,业已彻底失败,其原因当然是由于卧底的内好童光武洞悉这次行动,死者是执行行动的人,被“流宗门”悉数解决。
至于行动的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怔立了片刻,进入观中,只见人去观空,连活神仙遮身的帐幔都撤去了。夜幕已垂,死寂的空观显得无比的阴森。
突地,外面传来了脚步与人语之声,武同春一看,只见七八名男女,进入观门,武同春急隐身形,凝目望去。
来的,赫然是“天地会”会主夫人符琼花,后随两名侍女,三老者,一中年,符琼花被簇拥着朝大殿走来。
武同春认出随行高手中那瘦长中年人正是“天地会”武士统领“地煞”杜一清,其余三老却很陌生。
一行人到了廊下殿停住。
符琼花沉声:“杜统领,附近都清理过了?”
杜一清躬身道:“是的,对方确已全部撤离,卑座已在观院外围布了岗哨。”
符琼花咬牙切齿地道:“这实在是想不到的事,很好我会索回代价!”
三老者之一激动地道:“天幸此时发觉,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符琼花抬手道:“各位切记,万不可稍露行迹,如果失败,‘天地会’就将除名江湖了。”
一条人影,疾奔而至,武同春在暗中一眼看出来的是童光武,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童光武直趋近前,施礼道:“参见会主夫人!”
符琼花点点头道:“童巡监少礼,追查的结果怎样?”
童光武恭谨地道:“对方已远走高飞!”
武同春暗忖:“在林子里,自己向两位老叫化揭穿了童光武的秘密,曾发现有人窃听,如果窃听者是‘天地会’的高手,情况并不如此平静”
符琼花沉重地道:“鉴于最近发生的变故,证明“流宗门’对本会是不择手段,志在必得,如果本会不速谋对策,后果堪虞.辛苦创建的基业,岂能毁于一旦,本夫人已经与会主连络过,明晚三更,在襄阳第一秘舵,召集堂主以上弟子共研对策,由会主亲自主持,各位必须漏夜赶回,并通知所属。”
各高手恭应了一声。
符琼花抬手道:“各位请自便!”
童光武、杜一清与三老者,齐齐躬身抱拳,转身离去。
五人走后,符琼花冷笑了一声,率二侍女离开。
武同春心念疾转:“这是找天地会主讨债的机会,不能放过,可是对方高手精英群集,恐怕无法得手”
转念一想,忽然觉得此中大有蹊跷,寻出了理路来分析首先,会主夫人符琼花等刚入观时,所说的话似乎暗指着某件事,她曾要求在场的守口不动声色,而在言词间,似已知道此次行动失败的原因。
其次,童光武来到,而符琼花一反常情,在观中宣布高手集会的命令。
最后,符琼花的冷笑,其中定有含义。
也许,这是一个亡羊补牢的阴谋,因为符琼花说要对方付出代价,想到这里,立即现身出来.甫一现身“鬼叫化”亦同时自一旁出现。
武同春迎上前道:“老哥也在这里?”
“鬼叫化”道:“刚才你看出什么蹊跷没有?”
“情况十分可疑,老哥呢?”
“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正反两方面,一真一假。”
“怎么说?”
“问题在于姓童的那小子的身份,如果他的身份尚未被发觉,那‘天地会’的行动便是真的,是正的方面。
“如果‘天地会’已然知道童小子是卧底,那就是故意制造‘流宗门’以一网打尽的机会,准备以牙还牙,这便是反的一方面。”
“噢!但如何证实呢?”
“到地头看情况便知道!”
“老哥是说‘天地会’的第一秘舵?”
“不错,如果‘流宗门’采取行动,表示童光武已把这消息传了回去,至于‘天地会’如何安排,便不得而知了。”
“第一秘舵座落何处?”
“我们明晚起更,天襄阳城外江神庙会合,那时便知道了。”武同春想了想,道:
“好,到时见面!”他心里希望能有机会找上天地会主,同时也可以知道这件事的结束。
“鬼叫化”摆手道:“我们就分别上路。”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住户人家,座落在襄阳城外距官道一箭之地,土垣围着四合院的砖瓦平房,四面没有人家,屋后是一大片荫郁的林木,直连到江不滩。
月色苍茫,在江湖高手的眼中,展望已相当清晰。
这户看来是平凡的人家,正是“天地会”第一秘舵。
围墙门敞开着,一条大黄狗在门边躺着,内望可见堆放着农具和稻草粱稻,十足味的农人家。
隔着官道,正对面的树丛里,隐伏着两个人,正是武同春与“鬼叫化”
时近三更,万籁俱寂。
武同春忍不住开口道:“老哥,会不会是弄错了?”
“鬼叫化”满具信心地道:“不会错,千真万确。”
武同春怀疑未释地道:“怎不见动静?”
“鬼叫化”道:“耐心等着吧!”
这时,有个汉子走出围墙门,左右张望了一眼,唤进那只大黄狗,把门关上,空气显得更沉寂了。
武同春始终不相信,这间农户住宅会是“天地会”的秘舵,死不设防,又没桩卡,何密之有?眼看已是三更,仍无丝毫动静。
武同春已相当不耐突然,附近响起了沙沙之声,似不止一人穿枝拂叶而来。
“鬼叫化”用手肘碰了一下武同春,两人缩得更紧。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童护卫,这是你立功的好机会,记住,地下室的暗门在正屋的供桌下,停会你只紧守住暗门,见人出来就杀,那暗门是向上开的,杀人不会费事。”
武同春心中一动,原来这屋子只是幌子,秘舵是设在地下。
接着,一个熟稔的声音应道:“殿主,我们何时进去?”
苍劲的声音道:“等信号!”
武同春听出应声的是方桐,他为了报父仇,化名童方加入“流宗门”听称呼,他已做了护卫。
目光透过叶隙,果见方桐与一名老者站在两丈之外的阴影里,稍远处,还有五六条人影,不用说全是“流宗门”的高手。
照“鬼叫化”的判断,情况显示童光武果然暗通了消息,现在的问题是童光武的身份是否被“天地会”方面识破积了。
如果被识破,这便是个可怕的陷阱,方桐插足其中,弄不好便是遭劫,如何设法通知他呢?过了片刻,那被称作殿主的老者道:“童护卫,你见信号就照原定计划行动,本座去巡视一番!”
说完穿林而去,远处的几条人影也跟着老者离开。
机会来了,武同春摇动了一下枝叶。
方桐警觉,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武同春轻唤道:“方兄弟,你过来,是我武同春。”
方桐快步走了过来。
武同春低声道:“兄弟,跟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方桐道:“‘流宗门’高手尽出,准备把秘密集会的一网打尽。”
“噢!如何行动?”
“主力集中在屋后方向,那里是秘舵进口。”
“兄弟,这当中可能有诈,也许‘天地会’在张网以待,你不能冒险。”
“真的吗?”
“这是据理判断!”
“可是小弟刚入门,如果抗命不前的话”
一道流星火箭,从屋后林子里冲天而起。
方桐急声道:“这是信号,小弟得进屋了。”
“鬼叫化”道:“稍待片刻,立即可见分晓!”
十几条人影,飞越土围墙而入,看身手都是一流的。
方桐紧张地道:“我不能再等了!”
武同春道:“你们预定如何行动?”
方桐道:“照计划是待对方进入地下秘室之后,控制住林子里的进口,熏人毒烟,然后在两端进出口等着杀人”
话声未落“轰隆!”之声震空而起,令人动魄惊心。
武同春与“鬼叫化”双双自树丛里现身出来。
“鬼叫化”激声道:“被老要饭的料中了,这是以牙还牙的陷阱“流宗门’将元气大丧了。”
墙倒屋塌,夹着惨号之声,林子里也冒起浓烟。
“鬼叫化”道:“小兄弟,现在你可以去做样子应卯了!”
方桐已经惊呆了,闻言之下“啊”了一声,弹身奔去。
远远只见人影奔窜,还夹杂着搏击与呼喝之声。
“鬼叫化”沉声道:“兄弟,我们可以去混水摸鱼,不管那一方的人,见功力高的就把他废掉。”
话说完,人已一溜烟地越官道扑去。
武同春心念一转,取出汗巾蒙上脸,然后跟着扑去。
屋后林子里,一片凌乱,残尸断体,触月可见,只有零星的拚斗,看来“流宗门”方面能跑的全跑了,剩下被缠住的只好拚命。
武同春转动着目光,找不到值得出手的对象。
也只片刻工夫,强存弱死,零星的拚斗也结束了,死的躺下,活的奔离。
武同春缓缓走了过去,尸体狼藉中,发现一个大洞,已被炸坍,仅露出一段石阶,看来就是秘舵的进口。
到底是“天地会”安排的陷阱,还是“流宗门”的杰作,仍无法证实,只有一点可以认定,被害的一方定然牺牲惨重。
往前看,四合院正屋全倒,东西耳房半倒,南房还屹立无恙。
“这里来!’”坍倒的木石堆上“鬼叫化”在招手。
武同春奔了过去。
“鬼叫化”手指半坍的东耳房承梁道:“你看那是什么?”
武同春顺手指望去,只见一条人影头下脚上倒吊着,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弹身迫近去一看,惊“啊”出了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倒吊着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衣衫零撕碎挂,变成了些破布絮状,惨不忍睹,仔细辨认,脱口栗呼道:“是童光武!”
一望而知,童光武生前曾受惨无人道的酷刑。
“鬼叫化”点头道:“不错,情况已经明朗了,”天地会’方面,已经发觉了死者的身份,将计就计,利用死者传出假消息,引诱‘流宗门’上钩,而在地下室中预置火药,等对方进入圈套之后,予以引发。”
武同春深深吐了口气,道:“方桐险些遭了殃,能有机会阻止他,实在是侥天之幸。”
“鬼叫化”闪动着目芒道:“不知这一役‘流宗门’方面损失了多少高手”
武同春扫瞄着现场道:“‘流宗门’主会不会在内?”“嗯”了一会“鬼叫化”道:
“可能不会,照江湖上的惯例,帮之主是极少亲自出动的。”
武同春将头微点,道:“经此一役,双方的争斗将更激烈。”
“鬼叫化”道:“这是势所必然的,虎狼互残,是武林之福,我们可以拭目以待,等两败俱伤之际,就是完成‘无我大师’的遗愿之时。”
豪气冲胸而起,武同春扬眉道:“大概为时不会太远!”
话锋一顿,又道:“贵帮邱长老被杀害的公案,准备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深深一想“鬼叫化”道:“当然要天地会主还出公道,照本帮祖师爷立下的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迫主谋,不计从凶!”
武同春又想到了华锦芳,这件事必须先行解决,然后全力对付天地会主,暗忖:“华锦芳与自己已经恩断义绝,她会再待在家里么?自己公开露面,等于告诉天地会主毒谋未遂,图报复是必然的事,对方当然有计及此不知天地会主如何安顿他的女儿?”
“鬼叫化”见武同春目爆恨芒,久久不语,沉声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武同春一挫牙,道:“小弟要立刻去办一件事。”
“鬼叫化”张目道:“办什么事?”
武同春道:“一件非了断不可的私事,老哥,容再相见!”
拱手一揖,弹身掠去。
无双堡,更形荒凉。
它曾有过辉煌的过去,曾名噪一时,然而现在是一片废墟,连前堡仅剩的几栋屋子,因为没人居住,也成了蛇鼠之窝。
武同春兀立在废墟中.面对发妻吴凝碧的墓,欲哭无泪,他已不再伤心,因为心灵已麻木了。
他不再缅怀过去,只想着眼前,他在想:“华锦芳去了哪里?如何才能找到她?”惨被毒杀的一幕,又浮现脑海,以往对她的矜怜,已被恨所取代,他不再认为她无辜,父女之情再浓,竟能完全否定夫妻?想不透。
恨,在他的世界里,似乎除了恨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条人影,缓缓移近。
武同春抬眼一望,不由大感激动,来的竟然是拜弟许中和,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内疚,使他愧对这异姓手足。
伤心往事,电映心头,当初中了奸人之计,误会拜弟与发妻凝碧有染,结果凝碧纵火自焚而死,异姓手足几演流血惨剧之后,误会冰释,奸人授首,但事实已无法挽回,空遗终生之恨。
许中和立定,面罩寒霜,目蕴杀机。
这神情,使武同春大吃一惊,期期地道:“贤弟,久违了,今天”
许中和冷哼了一声道:“武同春,我要杀你!”
平地一个乍雷,武同春心神皆震,连退三个大步,粟声道:“贤弟,这是为什么?”
许中和咬牙切齿地道:“因为你没有人性!”
窒了窒,武同春惨笑一声道:“贤弟,我是对不起你,要杀尽可下手,我不还手。”
许中和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大声道:“不是我的问题,我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
意外地一震,武同春惊声道:“那是什么问题?”
许中和气呼呼地道:“我问你,凝碧的事尚不足以引为殷鉴么?你竟然覆辙重蹈,毁了别人,你自己很快意”
武同春错愕地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拔剑!”
“我不会对你拔剑!”
“你以为你不拔剑我就下不了手?”
“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非要我说出来?”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好!我问你,为什么休了华锦芳?”
武同春脸色大变,再退了一个大步,不知该从何说起。
许中和手按剑柄,激烈地道:“你无言回答,是吗?”
武同春激越地道:“我不但休她,还要杀她。”
“呛!”地一声,许中和亮出剑来,向前一欺身,冷厉地道:“说,为什么?”
猛一咬牙,武同春颤声道:“贤弟,她”
“她怎么样?”
“你见到了她?”
“不错!”
“她告诉了你些什么?”
“她说你丧失人性,无故休她!”
武同春突地仰天哈哈狂笑起来许中和暴吼一声道:“没什么好笑的!”
敛了笑声,武同春凄厉无比地道:“贤弟,你知道我险些被她毒杀么?”
许中和神色立变,栗声道:“你说什么?”
“她企图毒杀我,若非遇救,我早已不在人间了。”
“有这种事?”
“你可以问她。”
“那是为什么?”
“为了上一代的仇,她受父命毒杀我。”许中和激颤地道:“我听不懂?”
深深吐了口气,武同春激颤地把一切经过,和盘托出。
许中和垂下了剑,脸上的肌肉连连抽动,久久才迸出声音道:“她父亲就是天地会主?他没死?”
武同春怨毒地道:“若非在先父灵座之下得到遗柬,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仇人之女。”
“这这实在想不到,太可怕了!”
“命运的安排。”
“她真的要毒杀你?”
“贤弟,我能骗你么?”
“可是”
“什么?”
“照情形看,她相当痛苦应该不会”
“为什么不会,难道是我信口胡诌?”
许中和回剑入鞘,紧皱着眉头道:“大哥,你知道她现在怎样?”
武同春道:“怎样?”
许中和道:“我是无意中碰上她的,所以才违誓出山找你,她已经削发为尼。”
这是想不到的意外,武同春双目暴睁,厉叫道:她已出家为尼?”
“是的!”
“嗯!她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
“不,如果她以为你已经死了,就不会向我哭诉你无情意。”
“你没想到她是在做戏?”
许中和瞠目无语。
武同春咬着牙道:“她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许中和点点头,目光移向凝碧的墓碑,睑上的神色转为凄苦。
武同春当然明白许中和心里的感受,但他能说什么?这悲剧是他造成的,半响之后,才期期地道:“贤弟,愚兄我罪孽深重,实在无颜对你和你大嫂,我将来会作交代的,现在我们走吧!”
许中和抬眼道:“遗珠呢?”
又是一阵推心痛楚,武同春两眼一红,道:“我在路上慢慢告诉你,说起来话长。”
许中和颔首道:“那我们就走吧!”
古木幽深,隐藏着一座尼庵。
紧闭的庵门前,来了一对儒装武士,他俩,正是武同春与许中和。
梵呗声声,悠然回荡在空气里,令人有说不出的感受。
武同春心里充满了恨,丝毫没有平静的感觉,祥和的梵呗声,入了耳但不能进入心,他此来,是要流血。
杀妻,这当是世间最惨酷的行为,可是,他别无选择,因为华锦芳下毒手于先,乖灭了伦常。
两人在门外止了步。
武同春把心一横,上前叩动门环。
脚步声里,庵门“呀”地开启,应门的是一个中年女尼。
中年女尼惊异地望了两人一眼,合什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光临,有何贵事?”
“此地是尼庵,不接待”
“在下知道。”
“噢!对不住,落发之尼,便已断绝俗尘”
“在下一定要见她!”
“这”“佛门重因果,不了因便无法证果,师太当很清楚。”
“贫尼不能作主。”
“那主不请陈达当家住待。”
“施主是”
“在下姓武名同春,是她的丈夫。”
女尼脸色一变,瞠目结舌,窒了片刻,一言不发,向里奔去。
武同春心乱如麻,面色成了铁青,他不愿想即将发生的是什么,许中和显得怕然不安,手指不断地捏放。
梵呗之声顿歇,盏茶工会之后,一个灰衣女尼,低着头蹒跚而出。武同春一眼便已认出是华锦芳,全身不由发起抖来。
华锦芳步出庵门,立定、抬头,粉腮是苍白的。
四目交投、这瞬间,武同春连血行都停止了,脑海里“嗡嗡”作响,但很快就平静了,因为恨太深,杀机否定了一切。
他首先开了口:“华锦芳,想不到你”华锦芳合什道:“小尼法号元真!”
武同春猛挫牙,冷厉地道:“半句废话也不必说,我问你,为什么要毒害我?”
华锦芳陡地一震,圆睁双目,栗声道:“毒害你,这从何说起?”
武同春激越地道:“你不承认也不行,你出了家我一样要你付出代价”
华锦芳粉腮一变再变,久久才颤声道:“你是捏造杀我的藉口?也罢,你下手好了!”
“我问你,那玉匣是谁交代你的?”
“说过是一个陌生的老年乞丐。”
“哼!恐怕不是吧?”
“什么意思?”
“匣内藏了剧毒,若非巧被人救,我早已死了。”
华锦芳打了一个踉跄,狂声道:“剧毒,这从何说起?”
“你心里明白!”
“我指佛为誓,不明白。”
“我不相信你的假誓。”
华锦芳面孔起了抽搐,好半晌才冷厉地道:“我已出了家,与你再无瓜葛,你既不肯放过我,用不着任何藉口”
泪光滚动,咬牙又道:“我曾经有很、有怨,想过报复,但现在皈依佛门,什么都涤净了,当着许施主,你照你的意思行吧!”
武同春狂激地道:“你为什么不承认?”
“承认什么?”
“你受命杀我。”
“受命?受谁之命?”
“天地会主!”
“天地会主?”
“不错,诡称二十年前客死南荒的父亲,以卑鄙手段谋害我父亲的凶手。”
说着,全身发起抖来。
华锦芳像遭了雷须,退靠门墙,口唇翁动了半天,才迸出话声道:“天地会主我父亲你的杀父仇人?”
牙齿咬了又咬,武同春目瞪如铃地道:“你还是不承认?”
华锦芳抬头望天,歇斯底里地喃喃道:“这会是真的么?我佛慈悲,这不是真的”
合上眼,泪珠从眼缝滚出,久久,睁泪眼正视着武同春,面上变得毫无表情,一字一句地道:“我没有父亲,自幼便是孤女,但名份不可灭,你动手好了,只一句话,我完全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愿承受这因果。”
许中和开口期期地道:“武大嫂,你”“小尼元真!”
“啊!你真的不知情?”
“出家人戒妄!”
“那玉匣的事”
“是实情,只有一个可能,别人利用小尼达到目的。”
看情形,华锦芳真的是不知情,武同春呆住了。
许中和激动地道:“大哥,你要三思,前车可鉴啊!”连打了两个冷额,武同春凝视着华锦芳,心想:“她已经削发为尼,悲惨的结局,但比夹在父亲与丈夫之间好,算了,自己只有一个对象,天地会主华容,从此而后,再没葛藤牵缠了!”
心念之中,痛苦地道:“兄弟,我们走吧!”
华锦芳变成了雕像,石化在门墙上,只有泪水还在下滴。
许中和深深叹息了一声,悠悠地道:“小弟早已绝意江湖,为此而破誓出山一次,大哥请从此别,今后,可能不复相见了。人生本来就是虚幻,生死恩怨,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说完,缓缓转身,螨跚离去。
武同春实感意冷心灰,脑海顿成空白,似乎什么都已不复存在,连他自己本身在内。”
幻灭!一切成空。他没有思想,他没有话说,木木地车转身,挪动脚步。一声佛号,自庵门里传出。武同春没回顾,空茫地搬动脚步。幽森的林荫道,像是通向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