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睛里似乎要涌出激动的热泪了“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是格利高里加农一世,怪奇电影界的拿破仑,一生不为俗世所容,怀才不遇的大天才啊!”真是赞到天上去了。已故之人听见这番话,想必也会喜极而泣吧。
“你能弄到那位大天才制作的电影怪奇蜘蛛女吗?就怕早就变成废盘了”
我并没抱多大期望,岸本却立刻点头答应了:
“这个简单哦!”“啊,真的能弄到?”
“不要小看otaku的人脉网络啊!”岸本挺起肚子——本意应该是骄傲地挺胸抬头吧。就这件事而言,岸本确实有自傲的资格。我一直管他叫“紧身衣战士爱好癖”简称“紧身癖”这一来他可不仅是“紧身癖”
,堪称“紧身癖大王”嘛。
“那拜托你一定要弄来。要花多长时间呢?”
“今天中午之前就行啦。”
“拜托了哦,我请你吃午饭。”
岸本奇异地傻了一样盯着我。
“non-career请career吃饭,会造成供应问题啊。啊不不,不用考虑那么多,谢谢你啦!”
对了,这家伙可是讨厌的career官僚哪。我一边想着这里面的敌我关系,离开岸本到凉子的套房去觐见。两位侍女都不在。我告诉凉子岸本的事情,又问她两位侍女去哪了,凉子
却没有回答。她从抽屉里拿出扑克牌,打算玩牌消磨时间。
“我以为您要打桥牌呢。”
“开玩笑,干嘛要为游戏费脑筋。光为了搜查就足够了。”
“那倒也是哦。”
“玩点靠运气和装腔作势能决定胜负的游戏就行了。打牌吧,打牌!”
“好吧。不过要不要赌点什么?”
“什么都不赌就不好玩了。这样吧,我赢了就听我的命令,你输了你就全都得遵守,可以吧?”
“?请等一下。”
“怎么了?”
“难道不用确认一下我赢了要怎么样吗?”
凉子一边用华丽的手法洗牌切牌,一边不屑一顾地回答:
“没必要啦。我肯定会赢的嘛!”
“那可不一定吧。”
“我说一定就一定。我比你运气好,又比你会虚张声势。”
这下我可理屈词穷了,凉子说得一点也没错。但是,要是这样的话,从一开始玩牌就没有意义嘛。凉子本来就别有用心,为了打掩护才提议玩牌的。
“还是不要玩了吧。”
“什么嘛,我都发好牌了呀!”
面对上司不满的诘问,我诚实相告,这样玩牌没意义。明明是理性的解释,上司却更为不满了:
“我说你呀,人有时候就应该明知失败也去迎接挑战嘛!”
“有时候确实是。但现在并不是那种时候呀。”
“那什么时候是?哪天?何日何时何分何秒?”
喂喂,小学生耍赖啊。
我实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有人敲门了——玛丽安和露西安回来了,手里还分别拎着一个大布袋。她们向凉子报告了几句,凉子应答之后又做了什么指示。
凉子下达的指示十有八九都是违法的内容。她毫不遮掩地当着我对面下命令,是欺负我不懂法语吧。可是,玛丽安和露西安时常看看我微微一笑,似乎她们俩都把我当成主人的同
党。同党倒也罢了,变成“共犯”可就不好了哦。
就在这功夫,岸本满面春风得意洋洋地来了,对起身开门的我夸耀着:
“怪奇蜘蛛女的录像带,我弄到了哟!”
“哦,弄到了呀。”
“但我个人不认为怪奇蜘蛛女是格利高里一世最好的杰作。还是悲哀的蚊子男更好一些——最后那个镜头,他被信赖的女子背叛,掉进杀虫剂池子里溺死的场面,真是让
人热泪盈眶啊。要不要我把那部录像也找来?”
otaku的世界太深邃了,还是尽量不要接近的好吧我正想着,凉子从室内叫道:
“哎呀,岸本,录像拿来了?那就进来吧。”
岸本立刻摇着看不见的尾巴凑近凉子:
“怎么样,凉子大人,我还能派上用场吧?”
“你派不上用场就不用活啦。喂,赶紧把录像放好!”我打电话叫室町由纪子也来看录像,她很快就过来了。凉子只抱怨了一句“谁叫你来了”倒也没再发难。
开始放电影了。要不是为了这次的案件,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去看c级恐怖电影。
片名打出来的时候,我越想越不对味我们明明都是警视厅第一线的犯罪搜查干警,这时候到底算干什么嘛,真是的。
但是,看到简朴的黑白画面的时候,我也产生一种感觉:虽然谈不上喜欢,却也不能彻底否定这部电影。
片子明显没花什么制作费,别说cg了,特效也拍得很简陋。但是故事情节中颇能看出苦心,演员虽然没名气,演技倒也不错。
大概是二战结束后十年左右的时候吧,也看不出来地点是温哥华还是西雅图,反正是太平洋岸西北部的港口城市郊外,有一所刑事医疗院。也不清楚是加拿大还是美国政府派出的
,总之是一些人权调查委员到医疗院访问调查。十年前,有个精神失常后杀了全家的女子被收容在这里。由于发现了种种疑点,侦察又重新开始了,根据调查结果,她甚至有可能
会被释放。
调查委员是一个刚上年纪的男子和另一名青年男子——扮演这位上年纪的调查员的,正是格利高里加农一世本人。
大概是为了节省男演员出镜的费用吧这么一想,不由觉得,他也真够小气的。
接下来,那位女子穿着精神病院限制行动的特殊衣服,出现在调查员面前。扮演这个女子的就是多米尼克h雪野的祖母。虽然发型打扮都很老式,但祖孙两人的面容真是一模一
样。按顺序当然是先有的祖母,不过这也真是隔代遗传的极端例子了。不知道打出的是艺名还是本名,多米尼克的祖母叫“布兰达s豪尔德”(brandashoward)。
布兰达扮演的女子对调查员的问题一概不答,因此年长的委员德普斯给她实施催眠术,让她回答。这里的情节本来可能应该多展开一点,可是好像有时间上的限制,也没有办法了。
画面出现布兰达扮演的女子告白回忆的镜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末期,纳粹德国已经投降,日本投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海岸边密密丛生的松树和杉树,近得几乎能接触到海水。岸上建着一座哥特式的雄伟建筑,靠向战地输送物资获得巨富的成金一家人刚刚移居到这所房子里。这一家子有父母两人
,三个小孩,父亲方面的祖父母,再加上秘书、侍女、厨师、司机等等,一共十五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房子的地下室是封锁的,不能进入。
最小的孩子是名叫玛尼的十二岁少女,在房子附近探险的时候,遇上一个原著民印第安人老太太。老太太告诉玛尼,玛尼一家住的屋子是强行买下了原著民祈祷的场地、毁坏了原
来的墓地建成的,他们最好在没有祸事发生的时候赶快离开——到这里为止,都是恐怖电影常见的桥段。
画面上时常故意映出黑色的蜘蛛影子,大概是导演为了烘托恐怖气氛故意为之。
一天晚上,玛尼从床上醒来,发现椅子座垫上有个从来没见过的巨大黑蜘蛛,吓得尖声惊叫。然后蜘蛛就往隔壁房间爬去,消失不见了。睡在隔壁的姐姐说没看见什么蜘蛛,一定
是玛尼做了恶梦等等。
次日,玛尼暗中观察姐姐,发现姐姐指尖似乎会发出银色的细丝,从空中抓虫子,吃得津津有味。
渐渐的,玛尼全家似乎都被蜘蛛摄取了。晚餐的时候,端上来的盘子里竟盛着成千上百的虫子,父母都用手抓着虫子狼吞虎咽。本来只砌筑在二楼一个房间里的蜘蛛巢穴,渐渐布
满了整个二楼,甚至快要占领到一楼了。
终于,除了玛尼以外的所有人都悬在蜘蛛丝上睡觉,外表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化。孤立无援的玛尼逃到地下室里,从地下室古老的通道跑到一个房间,房间里密密地堆满了成山的木
乃伊。环视房间,窗外有不知多少的巨大蜘蛛玛尼又遇到了印第安老太太,按照她教的办法,在房子里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变成蜘蛛的全家人。
到这里,回忆场面结束了。穿着精神病人的拘束衣的女子,就是成年后的玛尼。调查员德普斯冷笑着,拿出十年前的报道给同事们看——玛尼全家所有人都是被来复枪射杀的
,玛尼自己陷入了蜘蛛的幻想,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猛然间,玛尼的拘束衣被撕裂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从后颈到背上的皮肤突然裂开,伸出一两只蜘蛛脚——玛尼站着向德普斯放声狂笑:
“这样你还不相信吗?”
德普斯被蜘蛛丝缠住,身体不能动弹,恐怖地惨叫着。长长的蜘蛛口器刺入他大张的口里,吸取他的血和体液。德普斯渐渐变得干瘪下去
终于,武装的警察赶到了,向已经被蜘蛛丝完全占领的刑事医疗所发起进攻。在火焰喷射器的袭击下,玛尼变成的蜘蛛怪死在熊熊火光之中。
终于结束了。但是,就在蜘蛛怪死掉之前,她的腹部爬出几十只小蜘蛛,接着火焰升腾的气流飞走了。
各位善良的市民,一定要小心啊。恐怖的蜘蛛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袭击你的全家!
“烂作品哪。”
电影刚一结束,凉子立刻酷评说“既没有科学性又没有合理性,买票看电影的观众都不会相信啦。”
真有具有科学性和合理性的怪奇电影么?再说,凉子评论什么合理性不合理性的,简直要遭天遣啊。
“这是东西冷战时期的电影,蜘蛛怪说不定是暗喻communist吧。”
——什么时候都一本正经的由纪子分析说。
“不过,如果这愚蠢的c等恐怖电影其实是记录片呢?”
凉子突然说出意想不到的话,由纪子瞪着宿敌,一副受够了的样子:
“你这话才蠢呢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昨天亲身面对蜘蛛怪,这可不是愚蠢的事情哦。再说,岸本在旁边呢,他可以证明那都是事实哦。”
岸本立刻无上光荣地点头:
“那真是难得的体验,会变成今后的人生中重要的精神食粮啊。”
“什么精神食粮,就你那体验,光丢脸还差不多!”
凉子才不给他留半点面子。
“不过,你见到那女主角的容貌了吧,泉田君。是不是跟多米尼克h雪野一模一样?”
“是的。”
“那么,你不觉得那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吗?”
理论飞跃也要有个度吧我不得不提出异议:
“只是相象罢了,虽然确实非常像,但人家是祖孙俩嘛。”
“祖孙两人还有连痣的位置都遗传的吗?岸本,你把带子倒回去一点。”
“是是是。”
受了凉子之命的岸本点头哈腰高高兴兴地操作遥控,一直倒带到布兰达s豪尔德的脸部镜头,在最大幅画面的时候定格了。她右眉的旁边,清清楚楚有一颗痣。
“看,是同一个地方吧!”
的确,可我怎么也没注意到人家脸上痣的位置。凉子下结论道:
“这下可清楚了,什么祖母孙女都是骗人的。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物!”
“可是,这电影都有五十年以上了,是很久以前了啊。就算布兰达s豪尔德还活着,现在至少也都七十多岁了,再怎么化妆、美容整形都整不回来的吧。”
“如果这个女人不能把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年龄去掉的话,她也不会老出现在人前吧?你不觉得就是为了隐藏她的存在,才需要一个加农那样的傀儡吗?”
我刚想反驳又作罢了,并不意味着是我理屈词穷——药师寺凉子是最会下独断和偏见的女人,而且一定会按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很可怕,但这三点却是成为天
才的必备条件。
“所以我要潜入黑蜘蛛岛,揭穿那女人的真实面目,解开一切谜团!”
“”“好,决定了。现在开始就管多米尼克h雪野叫蜘蛛女吧!”
“要是英语,就应该叫spiderwoman了呢。”
岸本多嘴多舌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还一副陶然的样子眯起眼睛:
“一定可以拍成优秀的电影啊!就叫决战!黑蜘蛛岛不,还是蜘蛛女vs冰激凌女更好些”
“谁是冰激凌女啊?说谁呢?!”
“啊痛,好痛对不喜,不要扯脸啊”凉子用力把岸本左右腮帮子往两本撕扯,见此情景室町由纪子直瞪她,却也没有制止的意思。桌子上有份报纸,片断地报道了昨晚的奇怪事件,报道配的饭店照片也很小,看来媒
体还不能把握事态状况,不肯详细开展呢。由纪子轻声对我说:
“泉田警部补,凉子无论如何也会去那个岛吗?”
“嗯,肯定会去的。看来我也非去不可了。”
“到底为什么啊?”
“那个女人要做的事情,哪有个个都能讲出正当理由的。她就是想潜进黑蜘蛛岛搅个天翻地覆,为了实现这种欲望,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你知道这样还跟她一起去?”
“是、是啊”“为什么?忠诚心?义务感?责任感?使命感?”
全都不是。我也不很清楚为什么,但对我来说这似乎是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的事情。勉强要说的话,也有一定的好奇心驱使,但并不是全部。
“不,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我觉得我不去会后悔的。”
“你不怕去了也后悔吗?”
“去了的话到时候再反省吧。”
“我说的可能不对你别介意,不过你这么想可成问题。”
“真抱歉。不过药师寺警视确信黑蜘蛛岛还有蜘蛛怪的同党,还有牺牲者的尸体堆积如山。”
“这个问题好像变成既成事实了,不过毕竟既没有物证也没有证言吧?”
一向不都这样么,又不是只有这次。
“请不用担心,情形真的不妙的话,我会负责制止药师寺警视的。”
我尽量毅然决然地跟由纪子打了保票。具体步骤怎么办还根本没考虑到,真要追问起来我也答不上来,但由纪子盯着我,还是放心似的叹了口气,双手交叉起来。她似乎也觉得多
劝无用,顺其自然了吧。还是另有其他的理由呢?
似乎是后一种情况——由纪子说:
“明白了,我也去。必须有人监视着凉子。”
起居室一角,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走过去接了电话——我竟然也能用英语对话起来,还是费劲集中了精神的。凉子和由纪子,还有两位侍女都看着我跟电话那头对话,却都没有
什么表情。
我放下电话箱凉子报告:
“是吴警部打来的。”
“有什么进展了吗?”
“不是这样的。皇家骑警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有十万美元的支票”
我观察上司的表情,凉子却兴致缺缺地不置可否。
“信封里好像还有条留言,说是两个日本人的丧葬费用,还有给饭店屋顶庭院上被杀的清洁工的家人的。”
“真是奇怪的人啊。”——这是由纪子说的,凉子则不屑地说:
“我不是说了嘛,我对劝善没有兴趣。谁那么博爱愿意干什么干什么好了。为了今天夜里,还有很多要准备的呢。再楞着我就不带你了哦!”“属下谨遵命随行。”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