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玄正道:“他不是,他叫关山根,他在几处开设大烟馆,专门坑人的。”
他顿了一下,看看每个人吃惊的样子,又道:“八成他是不会再回来了,我看你们也别在此停留,各自回你们的老家吧!”
老王点着头,道:“真要是这样,玄少爷,我这就去替你备匹快马。”
有个女人也点头,道:“我去替玄少爷取干粮。”
有几个围住玄正,道:“真是这样么?玄少爷,这几年不见,你不是去为关爷办事去了,怎么会”
玄正叹口气,道:“真是一言难尽。”
他大略地把这几年遭遇说了一遍。
不料他的话未落,这些人立刻一哄而散。
便在这时候,老王已把马拉来了,便吃的也装在鞍袋中,玄正拍拍老王,道:“快走吧,若是朝廷知道是要杀头的。”
老王立刻点头,道:“玄少爷,他们都走了,我当然也不会留下来,你多保重。”
快活坝的庄子上,就在玄正离去不久,便十多人提着行囊往大路上走去,其中还有两辆大车,几个女人就坐在车里面,光景是不再回来了。
玄正骑马大道上,他绕过一道山岗,向远处望,心里在思忖,要不要去一趟阳关镇。
他不知道关山红去了哪里,他更不知道关山红的万花楼设在什么地方。
他想着,如果找到“快刃”包不凡,也许能问出个所以然出来。
玄正决定了。
他决定先去找包不凡,可也令包不凡倒楣了。
马蹄声“得得”敲打在石子路上,就好像戏台上那个敲边鼓的人敲出来的声音一样清脆,只不过没有多么急促。
玄正坐在马上很悠闲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中并不悠闲,如果关山红来到阳关镇,他实在无把握能赢得了他与包不凡二人的夹击,虽然他肯定石小开受了重伤。
上一次玄正是与方传甲二人一齐来的,虽然包不凡有唐上山四虎拼命,但玄正有师祖方传甲对付,而且方传甲也把唐山四虎摆平了,如今
如今可就不同了,万一关山红与包不凡联手,自己只是一个人,其结果必然不会乐观。
然而玄正经过多次搏杀经验,他不能露出怯意,他的面上是悠闲的,就好像他一定是胜利者了。
他进了阳关镇,仍然目不斜视,就算他下了马往“仙人醉”的七层台阶登上去,也仍然是目不斜视。
他已踏入烟馆里的厚羊毛毯上了,迎面两个姑娘笑得好像吃欢喜糖似地迎上来。
姑娘的脸上像花瓣似的嫩,胭脂红涂得好像猴屁股似的,那么一声笑,道:“爷,你好像曾来过,想到几号烟摊去,你说说,小红为你带路去。”
玄正仍然目不斜视,他淡淡地道:“我找包当家。”
两个姑娘对望一眼,又是那面孔红红的姑娘,道:“包当家他”
玄正猛一瞪眼珠子道:“他怎么了,有客人?”
“没没有,包当家正”
玄正放心了。
他心中十分肯定,因为关山红并未来阳关镇。
玄正如果变了脸,姑娘照样会吓一跳,他冷沉地道:“包当家在什么地方?”
那姑娘立刻指着玄正,道:“喔!是你,我想起来了,上回你同个老先生来,我们当家流着血回来,这一回你又来了喔”
玄正不等她说完,一把揪住她的嫩脖子,冷冷道:“想死不是?包不凡在什么地方?”
两个姑娘脸都吓白了。
“他在后院屋里在”
玄正猛一推,两个姑娘倒一双,只不过没摔伤,因为地上铺着厚毯子。
玄正一路走过两个大院,院子里的空气真香,那种香可不是院子里的花香,而是从两边厢房中飘出来的大烟味,那玩意儿还真香,也真有人往肚里吞。
玄正一路到了后大院,果见正后厅的门关着,也似乎听到里面有着嘻笑声。
玄正已听出笑声中也夹杂着粗犷的哈哈声,那是从包不凡嘴里发出来的。
玄正当然知道,包不凡在高兴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声,包不凡在搏杀过人之后也是这种笑。
玄正往后厅正门走,他手中的银枪已连接上了,有几个姑娘本想上前拦,但见玄正满面杀气,便只装没见似地溜回屋子里了。
现在,玄正伸手去推门,不料,门从里面插上了闩。
“哈”笑声中还有水声,玄正一皱眉。
他听得水声哗啦哗响,声音中至少有两个女子在吃吃笑。
玄正心中越听越冒火,包不凡这小子一定在洗鸳鸯澡了,娘的皮,人死前不就是洗个澡吗?
“砰!”玄正奋起一脚踢,两扇在门被踢开了,可也令玄正鼻子耸动着看到一副奇景。
八仙大桌在右边,半高的红木长桌在左面,桌上放着巾被香料,大桌上放着八色糕点外,还有个玉石小壶在冒热气,有一股浓浓的香味在飘散。
好大的一只木盆四尺深,里面躺着洗澡的人。
洗澡的人有三个,包不凡正斜躺在一个姑娘的怀里,另一个姑娘在按摩——当然都是赤裸裸。
包不凡肩下的伤,好了,新鲜的肉疤一眼便可看见。
玄正看到包不凡的疤,当然,包不凡也看到玄正手中的亮银枪。
“去你老毛!”
这句出自包不凡口中的骂,玄正仍然未听懂。
包不凡突然双手捂两个惊叫的姑娘口上。
他怒视着站在门下的玄正,又道:“原来你并没有死在风火岛上,这是怎么回事?”
玄正怒叱道:“我怎么能死?包不凡,如果你们还活着,我玄正就不能死。”
包不凡咬着牙,道:“那消息竟然是假的,他妈的!”
他这句骂反令玄正暗自高兴,因为包不凡表露了上当的意味。
他冷哼一声,道:“所以我来取你命来了。”
包不凡松开两婢,两个赤裸的姑娘立刻往他的身后藏,也只藏了半个身子。
他双手一摊,道:“玄正,这是你杀我的最佳机会,包某正是身无寸布,手无寸铁,你这时候出枪杀了包某,你的名儿可响亮了,来吧!你出枪”
玄正哼了一声,道:“包不凡,我懂你的意思,你还真怕我此刻出枪,你色厉内荏,我看得出来。”
包不凡嘿嘿笑道:“你也一样,如果你不怕我,何不在我们原来的地方,杀出个结果,乘人不备,算得那门子英雄好汉。”
玄正面无表情地道:“你果然怕死,你又改用激将法了,包不凡。”
包不凡仍然不动,他沉着的样子实在令人佩服。
玄正就觉得包不凡不愧为大杀手,他临危不乱的样子,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玄正也知道,只要自己出手,包不凡一点机会也没有,他非死不可,然而。
包不凡开口了:“你此刻还会有什么表现?一条龙,我赤身露体还会有什么作为?”
玄正道:“你是没有作为,他也不会求饶,这一点我很清楚。”
包不凡仰面大笑,道:“求饶,哈一条龙,你有了必置我于死的决心,而我也不是个省油灯,你想我会向你屈膝求饶?”
玄正道:“你说对了,包不凡,我必杀你而后快,你好像杀石玉,杀周上天一样。”
包不凡惊呼一声,道:“什么”你杀了周上天?”
玄正淡然地道:“我杀周上天”
他摇摇头,又道:“周上天该死,只不过他死的时候比你现在多了一条短短的小裤子而已!”
周上天是死在方传甲手里的,当时方传甲真的气急了,周上天要糟塌丁怡心,却还奢想与玄正决一死战,于是方传甲出手了。
如果方传甲此刻仍在,包不凡就很难旋展技俩,方传甲是不会给包不凡任何机会的,就好像对付周上天一样,玄正不出手,但方传甲会出手。
方传甲不只一次地对玄正教训,不能以英雄主义去面对敌人,因为敌人是不会有同样想法的。
只因为玄正又被包不凡说动了。
他沉声对包不凡道:“姓包的,你们都是罗浮宫的余孽,是吗?”
包不凡这才全身猛地一震,道:“谁说的?”
玄正立刻明白自己又猜对了。
他冷冷地嘴角一掀,道:“你不承认?”
包不凡叱道:“胡说八道。”
玄正道:“我可以告诉你,关山红就是关山根,他的老爹是罗浮宫的教主,人称‘罗浮黑鹰’叫关东阳,是吗?”
玄不叱道:“又是胡言乱语。”
但包不凡却见双目凶光毕露,那模样正是出刀之前样子,玄正当然知道。
他笑笑,淡然地道:“你不承认没关系,重要的是关山红自己承认,包不凡,有什么比他自己承认更确实?”
包不凡拍打着洗澡水,吼道:“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一条龙,你少唬!”
玄正又是一笑,道:“当然,关山红是不想承认他的真实身份的。然而真不巧,有个人出现了,这个人一经出现,便呼叫关山红的真实姓名,这个人叫石小开,哈”“谁?你说谁?”
“石小开。”
“更不可能,石小开早就死在入川的路上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包不凡猛一怔,道:“这种事不少人知道。”
玄正又一笑,道:“只不过石小开未死,他是由我从风火岛上救出来的,而且石小开一出现,便称曾与关山红结拜,他们相见甚欢。”
包不凡不开口了,他好像自言自语,道:“这会是真的吗?可能吗?”
玄正道:“天下有许多不可能的事,一转眼间便变得极为可能了,包不凡,我忽然想起你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去你老毛”这不正是南方蛮子们骂人的话?哼,你们正是岭南‘罗浮宫’邪教的余孽,我总算弄清了你们的身份。”
包不凡嘴巴闭得紧,他指着门外。吼道:“小子,土岗上见真章,我们生死决斗。”
玄正大踏一步,怒视着包不凡,沉声道:“我答应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包不凡,你少耍花招。”
包不凡真会作作,他拍打着浴盆中的水,大吼道:“快,快替我洗擦干净,老子今天非宰了他不可”
玄正看着两个吓得哆嗦的女子为包不凡撩水洗擦着,便冷哼一声回头便走。
他是要往镇外的土岗上等包不凡的。
玄正以为包不凡是不愿有人在他的大烟馆内杀人,那会吓跑了他的烟客。
上一次包不凡就是这么说的。
玄正刚要跨出厅门,他也要收起他的三节亮银枪,因为他不能拿着凶器走在大街上。
他也听到包不凡的水声在身后面——他以为包不凡急着要起来了。
包不凡是起来了。
包不凡的身子不但起来,而且身子已腾空平飞,他的那把薄刃尖刀,便在他的飞跃中出手了,那一片极光指向玄正的背后,那么凶狠的十七刀凝聚在一起。
玄正直到包不凡的快刀沾上身,他才惊觉自己上了个几乎要命的当
玄正以八步赶蟾轻功,往前疾奔七步,他落在院子的时候,直觉背上一片火辣辣的。
便在他的侧身中,也是包不凡追杀力量至了极限而不得不落地的时候,玄正猛古丁抖出一片星芒,九朵梅花成屏似的罩上包不凡那一丝不挂而又光溜溜的身上。
“啊!”好凄厉的一声大叫,包不凡抛刀,双手抓住捅入肚皮的银枪。
玄正可火大了,他双臂贯力上千斤,枪挑着包不凡的身子猛往正厅中行,直把包不凡又冲入那个大得不能再大的洗澡盆中。
玄正不拔枪。他握紧枪杆顶着。
他看着包大凡张大嘴巴在喷血。
包不凡喷血,边叫道:“你你的背难道练过金钟罩”
玄正冷笑了。
他知道那件银丝软甲再一次救了他的命。
他摇着头,道:“我没练过钟罩铁布衫,只不过我穿了一件这玩意儿。”他撩起衣色,便也露出一片银光交耀。
包不凡笑了,那种笑真凄惨,因为什么样的笑也不没有笑自己窝囊还可惨。
包不凡就觉着窝囊,道:“你至少挨了我七刀。”
玄正摇头,道:“不,是八刀。”
包不凡道:“如果我刀抬高半尺”
抬高半尺就削到玄正的头。
玄正一笑,道:“你没有那种机会,我拚命把背暴露在你的刀下,而他也以为那也是要害。”
包不凡萎缩了。
他很想再说话,但他只张张嘴巴,便瞪着眼珠子不动了,他死在“温柔乡的浴缸里”但却并不好受。
“咻!”
玄正拔出银枪,枪尖上还带出一点包不凡的内脏。
他就在盆子里洗去枪尖上的血肉。
两个姑娘吓得不知穿衣衫,哆嗦着依偎在一边。
玄正根本不看她们,他只脱下上衣。
他摇着头,因为衣衫后面纵横交错着八道口子,只不过他的双臂上也有血,包不凡出刀不但快,而且也狠,玄正当然也受了伤。
他匆匆地敷上药,又匆匆地穿上包不凡的外衣,也真巧,包不凡的外衣袋还装了几张银票。
开大烟馆当然有银子,阳关镇都知道包不凡最有钱。
阳关镇的人并不知道包不凡是个杀手,就好像不知道他是太平天国余党是一样的。
玄正匆匆地走了,他不会去管那两个裸体的姑娘,他甚至也不去看她们一眼。
玄正骑在马上很后悔,因为最重要的事情他未从包不凡口中问出来。
他来阳关镇便是要问这件事的,然而就在他打算与包不凡面对面地在土岗上决斗的时候,设法再逼问他的,岂料包不凡突然出手
玄正发出一声叹息,他原来是要逼问包不凡关山红的万花楼在什么地方,然而
他心中急于要救安梅与安兰,安家姐妹被推入火坑那是他的责任,他如果救不回安家姐妹,别说安大海不会放过他,便师祖方传甲也要发火。
方传甲不顾自身伤痛,急急命玄正找安家姐妹,便知道他老人家心中有多急。
玄正急着想知道安家姐妹下落,偏就无从下手,快活坝的人是不会知道万花楼在什么地方的,因为快活坝的人只是关山红临时雇用。
玄正也相信,阳关镇上的“仙人醉烟馆”的伙计与姑娘们也不会知道万花楼在什么地方,就好像他们不知道包不凡是‘罗浮宫’邪教余孽一样。
玄正根本不把精神浪费在这两个地方,他以为万花楼一定是在大城镇,只有大城镇才会有酒家女或妓院。
玄正拍马往长安,他以为万花楼应该在长安,因为长安城是个大地方。
也许万花楼不在长安城,但安长城也会有酒家妓院,他们也许知道万花楼在什么地方。
玄正虽然杀了包不凡,他仍然有些垂头丧气地骑在马背上,越过一道山城黄土大道,城下面是个孤零零的野店,店门口一张长方破桌,上面放着个竹筷筒子。
门口有那元意,就等于是招牌,野店就是这么表示的。
玄正把马拴在路边小树下,他伸手拍拍灰尘,便往野店中走去。
野店中是一对老夫妻,老人家白花花的头上有一半光溜溜的,嘴里却叼着旱烟袋,正叭嘟叭嘟地抽着。
玄正走进门,老者才从嘴巴里拿出旱烟袋,道:“吃点什么?”
玄正道:“弄碗面吧!”
老者并未站起来,他直着嗓门往二门叫:“下碗面。”
二门后有反应,是个老太婆的声音,道:“打桶水进来,水快没有了。”
老者哼了一声,便往门外走去,他打水去了。
玄正无聊地坐在一张凳子上,他看着这两间大瓦屋,边间好像是睡房,再看二门后,好像是个小院子,灶房大概就在院子一边。
那老者提着水刚到大门口,他忽然停住了。
他忽又高声,道:“又有客人来了,多下一碗面。”
玄正奇怪,老者怎知道后来的客人要吃面?
果然,二门后的老太婆答应,她回答道:“又来几个呀?”
老者已往二门走,边应道:“一个。”
果然是一个人匆匆地走来了。
那人只一进门,便大叫:“来碗面,快一点。”
那是个中年汉,他忽然愣住了。
他惊讶地看着玄正,道:“玄少爷,是你。”
玄正这才看清中年人,正是快活坝的大伙计。
玄正点点头,道:你也来了。”
中年汉子道:“回长安,玄少爷,快活坝的人走光了,我去办粮食,回来一个也没有了,后来我发现他们给我留了个字条,才知道关爷他们是‘罗浮宫’邪教的余孽,这是要杀头的,我便也立刻逃了。”
玄正笑笑,道:“没有人报官,怕什么。”
中年汉子摇头,道:“等到有人报官就晚了。”
面送来了,两个人面前各一碗。
玄正道:“快活坝没有人了,是吗?”
中年汉子道:“人走光了,只不过半道上我又遇见水爷,他驾着车子又回去了。”
玄正精神一振,道:“水成金。”
“不错。”
他又回去做什么?
“我不说玄正爷当然不知道,水爷这些年也藏了不少银子,关爷因为水爷喜欢爱怀中物,就没有叫他去开什么大烟馆、酒家妓院的,可是,平日时也送了水爷不少好处,水爷都存在快活坝,如今人都走空了,他要回去取他的他物,那是他下半辈子养老金呐!”
玄正嘿嘿冷笑着推碗而起,道:“他用了着那些养老金了。”
他取出一张不知数目的银票放在桌上又道:“这碗面我请你了。”
他拔身就往外行,那中年汉子取过银票大惊,道:“玄少爷,这是一百两银票呀,你”玄正已上了马,他哈哈笑道:“多的你收下,你的消息足值五百两银子。”
中年人怔住了,他手上的银票在发抖。
那年头别说是一百两银子,便是二两银子只要省着用,一个人也足够花上十天八天的了。
玄正骑在马上在声笑,他不去长安了。
他往快活坝弛去,大巴掌拍在马背上砰砰响,他恨不得一下子赶到快活坝。
玄正想起“酒邪”水成金那日把丁怡心倒吊在一棵大树上的情形,心中就忿怒不已!
那时候只是为了救丁怡心,才放过水成金,但想不到水成金又坑害安家姐妹。
他也曾听到过,水成金与一个叫李嬷嬷的女人有染,至于染到什么程度,他当然不知道,只不过一点玄正心中明白,那便是有关姑娘的事,总是由水成金出差,也许“酒邪”
水成金近六旬,对于太年轻的姑娘不太感兴趣吧!
但无论如何,水成金与李嬷嬷二人的关系,是不容置疑的,那么,这个李嬷嬷便与姑娘们一定有关连。
玄正如此推敲着,便也认定李嬷嬷这女人不简单,说不定她就是万花楼的重要分子。
一辆双辔大车停在大门口,台阶上还放几只大箱子,有个老者正在二院右角边厢的墙壁上推着。
推着墙壁一角嵌入墙一尺深的木柜子。
那柜子正同是个货架子,上面放着瓷瓶古董之类的东西,正中央放着一座笑弥勒佛像,那佛像笑得真开心,挺着一张似鼓的大肚皮,满口贝齿便也露出来了。
这座弥勒佛的底部是看不到的,但如果掀翻过来看,你便会发现弥勒佛底座还雕刻着一副神采飞扬,栩栩如生的欢喜佛,男女赤裸,相拥得十分技巧,表情生动,就好像还在动。
这佛像只有一个人可以看,那就是这位老者。
老者取过佛像,小心地审视了一下,佛放入一个木盒子里面,现在
现在他正用力地推那墙壁上的木柜“吱吱”两声,木柜偏了个半尺不到的缺口——那缺口足以放进一双手臂。
老者把手伸进去,便立刻满面微笑起来了。
先是一把金锭,他一古脑地装入一个布袋里,然后又是一把珠玉翠玩,最后他取出个小木盒子出来。
老者掀开木盒看一眼,便立刻合起来揣进怀里。
他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因为这些东西都还在,而且这些东西一件不少。
他露出喜滋滋的样子走出厢屋,老者并未立刻走,他又奔到后院,他找到一个大酒缸。
好大的酒葫芦他尽着装,约摸着他装了二十斤的二锅头,他不但装,而且还喝,一口气喝了三斤多。
老者似乎满意了。
他发出一声轮松的喘气声。
大喘声也有分别的,人在无奈的时候就会大喘气,遇到痛苦的时候也会喘气,然而过度的兴奋,反应内心的愉快,也会喘气。
这老者就是太高兴了,才发出一声“大喘气”他满意地背着葫芦,左右腋处下夹着他的东西,缓缓地往外走着。
他走过第二大厅,便也站下来四下里看了一阵子。
他也自言自语地道:“在此住了多年,一朝离去,实在令人不舍。”
他再一次地伸头去看看后院,摇遥头便往前走着。
现在,他走到第一进大院,却也令他又停下脚来四处看了一眼。
“人都逃光了,这些王八蛋,个个怕死。”
谁也不知他嘀咕什么,但从他的脸上,我们可以发觉他是在忿怒。
他的确在忿怒,当他走在大门楼下的时候,一脚几乎把一扇门踢飞。
于是,他跨出了大门。
于是,他大吃一惊,便夹的东西也几乎落在地上。
“嗨!水大叔,都收拾完了吗?多年的积蓄,可不能一旦抛弃哟!”
老者,当然是“酒邪”水成金。
水成金惊怒交加的样子难以掩饰,玄正却好整以遐地斜靠在大车辕一边,面上露出十分平静与快乐的样子。
玄正还用手指去拭蹭着他的亮银枪尖,他甚至还用枪尖剔他的指甲。
水成金缓缓放下夹的东西,旱烟袋取在手上。
他并不是抽出旱烟袋要出招,而是取过烟袋上装满一锅烟丝燃起来叭叽叭叽地抽着。
水成金甚至还坐在台阶上,那才表现他根本不打算向玄正出手的样子。
他边抽着烟,还自怀中取了个鸦片烟牛角盒子,只见他挖了一点大烟也填在烟袋锅内。
玄正当然看到了,他奇怪连水成金也抽起大烟来了。
他谈然道:“如果里面还有你的私藏,没关系,我等你去拿,我不急于一时。”
水成金仍然抽着烟,他的眼睛还逼视着玄正。
他想到上次被玄正整得好惨,几乎整个背被烧焦,他的忿怒便再也无法掩饰了。
玄正又道:“战争与和平,我想每个人都祈求着和平,只有疯子才喜欢战争。”
水成金立刻取出嘴巴的旱烟袋,道:“玄正,个小王八蛋,你偷偷地跑来就为说这两句话?”
玄正仍然在抚弄着枪尖,他笑笑道:“水大叔”
他摸摸枪尖,又道:“记得我在此地住时,我一直称你水大叔,如今再叫你水大叔,虽然有点不是味道,但却也有几分至诚,我的水大叔,摆在我二人面前的,不就是战争与和平吗?”
他的眼皮也低下来了,就仿佛他在同一个不相干的人闲聊天。
水成金沉声道:“我不想多用脑筋,有话你就说吧,少来些不着边际的话。”
玄正仍然一笑,道:“水大叔,我们可以不开打,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就算把快活坝连房子带走,我玄正也不会拦住你。”
水成金吃吃笑了。
他笑得连那双猪泡眼也几乎眯起来了。
玄正也笑了,只不过笑得很勉强,也无奈。
玄正知道这是在求对方,为了安家姐妹,他必须尽量摆出低姿态。
神州如此之大之广,他哪里会找到安家姐妹?
如今押送安家姐妹的人就在面前,无论如何刀不能失去这大好的机会。
玄正就在这种心情下面以水成金。
水成金不笑了,他也站了起来,他好像精神大极了,刚才满面灰惨惨的,如今一片红光。
也许鸦片烟的力量起了作用。
水成金是“酒邪”他喝酒面色泛青,除了他的鼻子会红以外,其余部分都是青色的。
但现在可不同了,他好像也变得年轻多了,便说出的话也中气十足的样子道:“玄正,冲着你尊我一声水大叔的份,你说出你的条件吧!
玄正这才持银枪转而对着水成金,道:“水大叔,我想知道你把安姐妹送到什么地方了?”
水成金嘿嘿笑道:“玄正,这件事你的水大叔实在帮不上你的忙,你换个条件吧?
玄正摇头,道:“水大叔,我只有这个条件,你一定得成全。”
水成金收起烟袋,咕嘟嘟喝了几口二锅头,他的精神显得更旺了。
他忽然指身后,吼道:“此地快活坝,我们住了多年,却因为被你掀了底,使我们不得不放弃,关爷忍痛换地方,我怎能再泄密?玄正,你不要为难你水大叔,行吗?”
他似乎也有着无奈,说的话也是实在的。
玄正当然也明白,如果官府知道快活坝住着“罗浮宫”
邪教的余党,便会立刻调来人马围歼!
他深长地喘口气,道:“水大叔,我只想救回安姐妹,我无意与你为敌。”
水成金吃吃笑了。
他粗声如破锣,道:“你个小子艳福不浅,老实说,你的出现,还真令我不敢相信,关爷也以为你已死在岛上了,因为,不但安家姐妹如此说,传言也证实了风火岛已陆沉,然而你是王八千年命真大,你竟然又出现了,而且害得关爷不得不壮士断腕抛弃此地,玄正,我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又回来的?”
玄正道:“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告诉我安家姐妹的下落。”
他无奈地又道:“水大叔,我在求你,我如果不救出安家姐妹,我这一辈子都心不安,我不能让她姐妹为我作如此大的牺牲。”
水成金冷哼一声,道:“那么,你就去心不安吧,小子,我怎么会再把我们唯一的根基为你而掀出来?”
玄正道:“万花楼是你们的基地?”
水成金道:“那是你说的。”
玄正道:“万花楼在什么地方?”
水成金道:“你去猜吧!”
这口气完全与关山红一样,玄正心中不舒服,他开始忿怒
“水大叔,我希望和平,我不要战争。”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和平了,只有战争。”
他的旱烟袋已紧紧地抓在手上,他这一次很聪明,大酒葫芦解下来放在台阶一边。
水成金耸动着肩,他的面上一片冷漠。
玄正道:“水大叔,我再一次求你,我明白你老已有不少积蓄,为什么不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享用?何苦再为没有希望的前途而拼命?”
水成金沉声道:“玄正,你说的只是表面之词,其实你完全弄错了,我如果告诉你实情,清廷不会放过我,关爷也会杀了我,我不想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玄正道:“谁会向清廷是不会知道的,至少我不会去告密。”
水成金冷笑连声,道:“玄正,你依然很嫩,你也仍旧天真,你不会去告密,关爷的人会,你知道吗?”
玄正怔住了,水成金说得对,关山红如果知道水成金背叛他,他一定会暗中派人告密。
借刀杀人比自己动手高明多了。
玄正道:“水大叔,我在求你。”
水成金道:“我选择战争。”
玄正道:“那是疯子行为,水大叔。”
水成金吃吃笑道:“走入江湖,这个人就疯了一半,我已数十年奔走江湖,早就疯了。”
玄正无奈何了。
他看看亮银枪,叹了一口气,道:“水大叔,我希望你再三思。”
水成金目露凶芒,道:“年轻人何必哆嗦,我等你出招了。”
玄正面皮一紧,道:“水大叔,你是个不受后辈尊重的长者。”
他冷哼一声,道:“杀了你,我仍然有钱索。”
水成金他冷笑,带着残酷的冷笑,道:“你杀不了我,你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玄正道:“找到天边,我也要打听出李嬷嬷这个又老又可恶的女人。”
水成金咆哮着道:“不关李嬷嬷的事,小子,我不许你找李嬷嬷。”
玄正心中一动,道:“那就告诉我,安家姐妹在什么地方,万花楼又在什么地方?”
水成金便在这时候发怒了。
他大吼一声如狮,道:“且让老子的烟袋告诉你吧,我的儿!”
水成金好像短半截似的,他的旱烟袋抖闪在他的面前,那么凶悍地撞向敌人。
玄正发一声喊:“杀!”谈判不成便只有杀,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杀,江湖上以杀戮解决问题每天都有发生,只不过玄正却无法以杀战来解决他的问题,因为如果他赢了,他仍然不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水成金靠近敌人,十七打一气叮成,便也闻得一阵叮叮当当声。
玄正的亮银枪不立即使出杀招,因为他产在“不舍得”
马上要水成金的命——他还想问一问安家姐妹的下落。
玄正只是舞动枪杆抵挡水成金的功势。
然而这却令水成金立刻明白,玄正还不想他死。
水成金的担心减少了,便也旋展出十二成功力扑击着敌和。
玄正忽然斜着一个半旋身,他的动作够快,然而水成金早看清他的下一步动向。
水成金猛然一记敲打过去。
“叭!”
玄正上身猛一震,他挨得真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