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帮骆三爷的忙。
背运的是谭北斗。
车队又往前走了三天,没见谭北斗埋伏在四周的那些人有动静。
骆三爷跟江大成揪了几天的心终于松了。
坐在后队车里的谭北斗,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感觉,怎么想?
这一天黄昏,车队又停下来歇息了。
车队并不是永远那么多人,坐车的人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也并不全一样,看看离自己的目的地不远了,总是要下车的。
车队里的客人一天天的少了,车队里的空车一天天的多了。
空车并不折回头,车队的最后一站是“张家口”到“张家口”之后,人马都要补充粮秣,歇息几天,修修车,买点当地的土产,再折回的时候车队就都又坐满了。
骆三爷几兄弟做的是这种生意,吃的是这碗饭。
这种生意跟保镖差不多,可远比保镖苦,远比保镖责任大。
想嘛,保镖保的是财货,而坐这的车的确是连人带财物都财货丢了大不了赔,人命没了要拿什么赔去。
骆三爷兄弟这个车队名满长城以外,从没出错过。
在这一带做这种十意不容易,江湖上不但要罩得住,吃得开,连沿途那一个连-个的蒙旗也得有交情。
要不然就有好瞧的了,除了得应付那些个没地方没处容身跑到关外避风头,讨生活窜扰四处的江湖道上人物之外,还得留意那些人强马壮,来去像一阵风,个个是功夫了得的各蒙旗武士。
关外夏日的黄昏,永远是闷热的,没有一丝儿风,地上的草连动都不动一动。
护车的弟兄们找个地方弄几块石头,架起个临时的炉灶,点上火,那烟都是笔直的上冒,一点也不散。
天边一大片红,跟血似的,让人看得心头发燥。
想看点绿色的东西,偏偏这一带绿色的东西少得可怜,因为这不是个有水草的地方。
仅有的几辆车里的客人都下来了,地上石头上不能坐,烫人,从车上搬下来些东西放在地上凑合了坐坐。
外边不见得比车里好多少,没一个不是大把的掉汗的。
就在这当门,后队一个黑衣汉子悄悄地离开了车队往远处走去,像是想一个人离远一点儿,找个凉快地方。
前队的骆三爷却看得清清楚楚。站在他身边的江大成哼地一声冷笑开了口:“老狐狸憋不住了,已派人问去了,且看看他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
江大成跟其他护车、赶车的弟兄一样,混身上下都让汗湿透了,衣裳上都结了盐粒子,老远便闻见一股流汗酸味儿,可是却没一个解开扣亮胸膛的。
这是车队的规矩,车队来回在这一带跑,那一回也少不了女客。
骆三爷没吭气儿,默然地望着那光亮渐渐下沉的天边。
天刚黑的时候,那黑衣汉子从远处走了回来。
去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身后整整跟了十二匹骆驼,十一匹骆驼身上驮的是人,最后那匹骆驼身上驮的是好几大包东西。
骆三爷一双老眼之中闪过了两道光亮,脸上刹时浮现一片凝重神色。
他开了口,说了话:“前头左边是‘京城’,右边是‘杀虎口’,从‘杀虎口’过‘长城’横过‘山西’,翻过‘太行’就是‘河北’境了,要想到‘大名’去,从这儿动身最近,谭北斗打算离车队了,他说过,他不是轻易饶人的人!”
江大成两眼一睁,道:“他敢怎么样?”
骆三爷道:“他或许只动我一个人,不过他也有可能把咱们都带走,反正车队里的客人没几个了。”
江大成脸上变了色,道:“三爷,您看是这样儿么?”
骆三爷道:“除非他还不打算走,要不然他一定会采取行动。”
江大成道:“那么我这就招呼弟兄们准备去,咱们跟他们拼了,拼一个是一个,拼一个不吃亏,拼两个就赚一个。”
骆三爷微一点头,道:“也好,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他要动的只我一个人,不许你们胡来,咱们拿人家的钱不能让人家在不该离车的地方离车,大爷闯这块招牌不容易,我不能让它砸在我手里,他要真打算把咱们都弄走,到那时候再拚不迟。”
江大成迟疑了一下,低头答应一声,转身走开了。
任先生背着手从一边走了过来,还没到跟前便含笑说了话:“关外的天气可真热啊,我下回说什么也不到关外来了。”
骆三爷强笑说道:“夏天里那儿不是一样,一到三伏天能住进冰窖里那才叫舒服,怎么,您快到地头了吧?”
说话间任先生已然到了近前,摇摇头道:“不,我跟燕姑娘一样,一直到‘张家口’才离车。”
不经意地往后队扫了一眼,话锋忽转,道:“后头怎么一下子来了十几匹骆驼,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骆三爷看得清楚,后队谭北斗那一伙人,除了三两个站在一边跟站岗似的,其他的都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道:“不清楚,恐怕也是吃公事饭的,要不然不可能跑到这儿来找他们。”
任先生忽然抬眼望天,像自言自语,又像对骆三爷说话似的说了一句:“天气闷得出奇,恐怕要下一阵大雨。”
骆三爷没在意,笑笑说道:“恐怕没指望,您不见一点儿乌云也没有。”
任先生从天上收回目光,落在骆三爷脸上,道:“骆三爷,咱们车队上空可是笼罩一片乌云,您没看见么?”
骆三爷一怔,旋即神情震动,道:“您是”
任先生倏然一笑道:“人变了,听声音还听不出来么?”
骆三爷两眼猛地一睁,道:“您是那位骆三可真是白长了这双招子,失敬。”
冲任先生一抱拳。
任先生笑笑说道:“您别客气,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您也别见怪。”
骆三爷道:“您好说,您真人不露相”
任先生探探头,道:“不谈这些了,很可能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总得想个法子避雨才好。”
骆三爷道:“您的意思是说”
任先生道:“以三爷您看,我应付谭北斗,应付得了么?”
骆三爷一怔,道:“您是要”
任先生道:“骆三爷您几位是在这条路上讨生活的,我不过是从这条路上路过,不怕跟谁结仇结怨。”
骆三爷明白了,神情一肃,道:“谢谢您的好意,骆老三并不怕”
任先生淡然截口说道:“骆三爷,您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应该知道凡事不能凭一时之意气,该多考虑考虑后果多往远处想想,骆三爷您仁义过天或许不怕什么,可是我不能让骆三爷几位永远背上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叛逆罪名,眼下这几位,除了您骆三爷之外,那一个家里没有老,没有少的?”
骆三爷脸色一变,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听我的,骆三爷。”任先生接着说道:“待会儿谭北斗那方面一有异动,您带着车队走您的,让我来挡他一阵,只挡他这一阵,以后他就没工夫再去管别人了。”
说话间江大成带着几个弟兄走了过来。
骆三爷一摆手,道:“大成,告诉弟兄们一声去,咱们随时准备上路。”
江大成一怔要问,骆三爷又一摆手,道:“快去啊!”江大成没再问,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弟兄转身又走了。
只听任先生道:“谭北斗的人过来了,恐怕要请您到后头去。”
骆三爷冷笑一声道:“他的架子可真不小啊。”
任先生关切的道:“三爷只管跟他去,我陪您一块儿去。”
一个黑衣汉子来到近前,一抱拳,道:“骆三爷,我们总座请您到后头去一趟商量点事儿。”
骆三爷淡然说道:“好,我这就去,先请。”那黑衣汉子转身往回走去。
江大成在远处看见了,带着几个弟兄三脚并两步地赶了过来:“三爷,您上哪儿去?”
骆三爷道:“谭老叫我到后头商量点事儿,我马上回来。”
江大成双眉一扬,道:“我们几个陪您去。”
骆三爷一摇头,道:“不用,有这位陪着我就够了,你们照我的话去做,随时准备上路。”
江大成转望任先生,有点讶异:“任先生,您陪我们三爷去?”
任先生笑笑说道:“大成兄放心,我担保他们碰不着骆三爷一根汗毛就是。”
偕同骆三爷迳自往后行去。
江大成怔在那儿了,旋即他两眼一睁,道:“我走眼了!”掉头带着几个弟兄忙他的去了。
后队那儿谭北斗已隐隐排好了拿人的阵式,他跟姓董的瘦高黑衣客坐在那儿,顾武跟其他人排立在四周,没看见那有名的“四残”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辆遮盖严密的囚车里。
谭北斗一见骆三爷身旁还多个任先生,不禁有点诧异,他向任先生多看了两眼,但却没说话。
骆三爷直趋谭北斗跟前,一抱拳,道:“谭老,骆老三奉召而至,谭老有什么见教?”
谭北斗含笑摆手道:“骆老弟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客气起来了,请坐,咱们坐着谈。”
骆三爷立即盘膝坐了下去,任先生自然也跟着坐了下去。
谭北斗没拿任先生当回事儿,姓董的瘦高黑衣客却忍不住望着任先生说了话:“你这位是”
任先生道:“我姓任,我有点事儿正准备来找谭老爷子,可巧谭老爷子要来找骆三爷,所以我就跟骆三爷一块儿来了。”
谭北斗目光一凝,望着任先生道:“任先生找谭某人有什么事儿?”
任先生道:“我这是一点小事儿,谭老爷子还是先跟骆三爷谈要紧事儿吧!”
谭北斗笑了笑,道:“也好,那任先生就先坐一会见”
转望骆三爷,笑哈哈地道:“骆老弟,这两天我一直在纳闷,我也想不通贵属离开了车队,怎么会没让我在车队四周的人碰上。”
骆三爷道:“谭老这话何指?”
谭北斗淡然一笑道:“何必呢?骆老弟,我这话何指,你我心里都明白,谭某人在江湖上跑了不少日子,也吃了不少日子的公事饭了,难道连这一点还看不透么!”
骆三爷给他来个死不认帐,道:“我实在不明白谭老这话何指,谭老有什么话何不直接了当的说?”
那姓董的瘦高黑衣客脸上变了色,冷笑一声道:“姓骆的,少在我们总座面前反穿皮袄装老羊,我们总座什么人,何等身分”
谭北斗抬手拦住了姓董的,唇边含着一丝诡异笑意,道:“我吃了公事饭这么多年,一向不枉不纵,我经手的大小案子不下数百,也没有一件不让人口服心服的,现在对骆老弟也是一样”
骆三爷淡然说道:“那是最好不过,只要谭老拿得出确切的证据,骆老三马上低头认罪就是。”
谭北斗笑笑说道:“事情发生后,我问起我手下的弟兄们,告诉我除了看见有个贵属逐辆查过车之外,别的没再见过第二个人,我当时心里就有点动疑,可是我还不敢断言,正巧这时候骆老弟你先发制人拿着信找我来了,我没动声色,只在言语上问了一问,我原打算在骆老弟回到前头之后,来个紧跟而至,人赃俱获,可是由于沈在宽女儿的出现,使我迟了一步,骆老弟已经把人放走了”
任先生突然笑了起来,道:“我听了半天才听出了个头绪,谭老爷于是不是认为那揭穿谭老爷子锦囊妙计,使得谭老爷子一网打尽为傅天豪而来的黑白二道人物的计划成了泡影,落了空,疑心信件是骆三爷手下弟兄写的。”
谭北斗持着胡子点头说道:“不错,我是这么想,任先生有什么高见?”
任先生“唉”地一声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谭老爷子的,谭老爷子找错人了。”
谭北斗“哦”地一声道:“我找错人了?”
任先生道:“不错,谭老爷子找错人了。”
谭北斗道:“任先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么?”
任先生道:“当然知道,要不然我怎么会来见谭老爷子。”
谭北斗道:“那么,就任先生所知,这件事是谁干的?”
任先生迟疑了一下道:“谭老爷子跟骆三爷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说。”
谭北斗笑了,道:“任先生真是个有心人,我跟骆老弟的话是说完了,不过我想留骆老弟多坐会见”
转眼望向骆三爷,道:“骆老弟,我打算今儿晚上就离开车队,咱们一在公门,一在江湖,要再见面不容易,这一趟也难得交骆老弟你这么个血性朋友,咱们应该多聊聊是不?”
骆三爷道:“谭老说得是,咱们这段交情不平凡,能攀上谭老这位身居要职的权势中人,也是我骆老三的造化,我应该
多陪谭老聊聊。”
谭北斗当即转望任先生,笑道:“瞧,骆老弟都舍不得走,谭某人跟骆老弟兄弟柑称,以道义论交,相处没有多少时日,可是一见投缘,交情深厚,算起来已不是外人,任先生有什么话,只管当面说就是。”
任先生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谭老爷子您已经拿住了那写信的人。”
骆三爷为之一怔。
谭北斗两眼一睁,道:“任先生莫非指那沈在宽的女儿。”
任先生微一点头,道:“不错,就是她。”
谭北斗目光一转,道:“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据我所知沈在宽的女儿不晓武技,不会武功,再说当天晚上也没见她有动静”
任先生笑笑说道:“谭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种事谁会自己出头,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出勇夫,她不会花钱买通别人替她干么!”
谭北斗呆了一呆,道:“多谢赐教,这一点我倒投想到,她买通的是”
任先生望了骆三爷一眼,道:“骆三爷,恕我要直言了,我这是一番好意,旨在为骆三爷您洗刷这罪嫌。”
骆三爷叫道:“任先生,您”
任先生没理他,转过脸去便道:“她买通的就是那谭老手下所见逐辆查车的人,骆三爷见过谭老后也动了疑,回去就要查,那查车之人做贼心虚,一见情形不对便畏罪逃走了。”
谭北斗霍地转望骆三爷道:“骆老弟为什么一直不肯说。”
任先生笑道:“车队里出了这种事,算不得什么光彩,骆三爷身为押车掌舵人,怎么能点头承认。”
谭北斗倏然一笑,转向骆三爷道:“这么说,骆老弟你用人不当,律下不严,真要追查,我还得从你身上追查起。”
任先生摇头说道:“谭老办差事了,刚才听谭老说过一向不枉不纵,办案这么多年,也无不让人心服口服,冤有头,债有主,是谁坏的事就该找谁,对不?”
谭北斗笑笑说道:“骆老弟这个包庇之罪总少不了的。”任先生道:“骆三爷手下这些弟兄,都是跟车多少年的,多少年来,跟着骆三爷一起受风吹雨打太阳晒,出生入死,患难与共.
就跟一家人一样,骆三爷就像他们的尊长,他们就像骆三爷的子弟,骆三爷宁可自己亲手杀了他也不愿让他落在官家手里,
这是人之常情。”
谭北斗笑了笑,道:“以任先生之见,谭某该怎么办?”
任先生道:“两条路都可行,或者谭老亲自出马缉拿他,或让骆三爷自己处置他,其实,谭老已经缉获了主犯,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从犯交由骆三爷处置,这样骆三爷跟他手下那些弟兄都会感激谭老的。”
谭北斗尽闪精芒,哈哈一笑道:“就算我让任先生这舌粲莲花的妙语说动了心,骆老弟请吧,那一名贵属处置不处置,还在骆老弟了。”
骆三爷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完全是任先生在替他洗脱什么,迟疑了一下,一抱拳,道:“就多谢谭老了。”站起来迳自转身走了。
骆三爷走了,骆三爷着任先生一抱孝,道:“多谢任先生,要不是任先生出面点破,谭某人几乎冤枉了人,谭北斗可从不放过一个作好犯科的恶徒,可也从不敢损自己阴德地冤枉一个无辜”
任先生道:“谭老这种实事求是,不枉不纵的办案精神实在让人钦佩,假如公门中人个个像谭老,那就不会有冤狱可言。”
谭北斗哈哈笑道:“任先生太捧我了,只是”
目光一凝续道:“我怎么能相信是沈在宽的女儿?”
任先生道:“谭老要是不相信,又怎么会放了骆三爷。”
谭北斗干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怎么能让沈在宽的这个女儿口服心服,无话可说。”
任先生道:“原来谭老是这么个意思,这还不容易么,谭老手里是否握有物证。”
谭北斗微一点头道:“我手里有那么一张,还是骆三爷送来给我的。”
任先生道:“那就容易了,谭老且派个人进囚车去,骗她写上几个字儿,嘴可以狡赖,在没提防情形下笔迹是变不了,只要两下里笔迹相附,她还能不低头认罪么!”
谭北斗抚掌大笑,道:“妙,妙,妙,谭某人吃了几十年公事饭,反不如任老弟这么一个少在江湖走动的读书人”
任先生道:“谭老可别小看读书人,诸葛武侯也是读书人,行军布阵,决胜千里,运筹帷幄,数万甲兵尽在胸中。”
谭北斗忙道:“是,是,是,不敢,不敢,像任先生这么一位高人,要是进身公门”
任先生淡然说道:“多谢谭老好意,我生性淡泊懒散,不求闻达,也无意仕途。”
谭北斗摇摇头道:“要任先生这么一位高才埋没于民间,实在可惜,人各有志,相强不得,这样吧,我退求其次,耽误先生片刻,我让他们切点卤肉,跟先生以一杯水酒订交,也不枉我关外跑这一趟,来,来,来,咱们换个地方坐坐去。”伸手就向任先生左腕抓去。
读书人也有一份豪迈,任先生朗笑-声,左腕一抬一翻,反向谭北斗右腕抓了过去,道:
“谭老抬爱,只好斗胆跟谭老把臂而行了。”
谭北斗脸色一变,笑意不减,右腕不动,翘起中指迎向任先生的左掌心,道:“别让我这个粗鲁的武夫坏了先生一身书卷气,我看咱们还是免了吧!”
任先生一笑说道:“谭老刚才还挺热络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起来了?”
左腕突然一偏,避开谭北斗的右掌中指,仍向他右腕抓了过去。
姓董的瘦高黑衣客看出不对来了,悄无声息地猛力一拳捣向任先生左肋。
任先生左掌正派着用场,难以封架他这一拳,要用右手封架那又不方便,尤其双方距离近在咫尺,想躲不大容易,也势必舍了谭北斗不可。
姓董的以为这一下纵打不中任先生,也可以逼任先生舍了他那位上司,岂料,任先生是既没躲也没有伸出右手,更没舍了谭北斗,左腿突然一伸,那只脚正踹在姓董的小腹之上。
姓董的“哎哟”一声!飞出老远落在地上,抱着肚子满地乱滚。
谭北斗一惊忙扬声沉喝:“护住囚车。”他一沉喝,就要往后纵。
任先生一声轻笑说道:“你放心,我意不在囚车,前头自会有别人救她。”
身子往前一倾,左掌往前一伸,仍抓谭北斗的右腕脉。
谭北斗冷哼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双腿连环踢出,直取任先生心口要害。
任先生笑道:“踢死我你的大功就没了。”
没见他作势,坐姿也没变,他一个身躯突然左移尺余,谭北斗双脚顿时落了空。
谭北斗何等人物,双脚刚一落空就知道不妙,匆忙中无计可施,忙一运气就要以一式“懒驴打滚”翻出去,可惜比任先生慢了一步。
任先生一笑说道:“堂堂直隶总捕,怎可效那打滚的懒驴。”他的左掌没能抓住谭北斗的右腕脉,可是他那跟着递出的右掌却已然按在了谭北斗小腹之上,跟着说道:“谭北斗你不想柔肠寸断吧?”
谭北斗惊出一身冷汗,他也知道一条老命完全掌握在这人手里,硬是没敢动。
姓董的捂着肚子还没站起来,顾武等想扑过来救,可也只是心里想,脚下却没敢移动分毫。
谭北斗脸色好难看,道:“傅天豪?”
任先生一笑说道:“不错,你确实比那骆三爷强多了。”
谭北斗道:“你一说话我就知道是你,我打算先制住你再拿下骆三的”
任先生带笑道:“我并不糊涂,可是现在你没指望了。”
前头传来一声吆喝,车队突然动了,只有谭北斗等坐的这辆车跟那辆囚车没动。
谭北斗脸色猛然一变,道:“好啊,你们俩商量好了。”
任先生道:“你才明白过来啊!”谭北斗冷哼一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他能跑到哪儿去。”
任先生道:“这不能怪他,是你太贪了,太狠了,千里江湖是一家,自然会向着江湖同道,谭北斗,个人立身处世,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我傅天豪跟你何仇何怨,江湖白道众豪雄又跟你何仇何怨”
那辆囚车车蓬突然一掀,从囚车里下来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年纪都在四十左右,一个瞎子,一个瘸子,两个独臂人。
瞎子中等身材,干瘦干瘦的,头发胡子老长,脸色好阴沉。
瘸子是个矮子,既矮又胖,一身脏兮兮的,手里拿根拐棍儿,乌黑,看上去跟个要饭的似的。
两个独臂人恐怕是兄弟俩,长得有几分相像,一般的既黑又壮的个头儿,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个巴掌大得惊人,看上去一掌拍下去能拍死一条牛。
他四个下了囚车,脸上都不带表情,并肩迈步,缓缓地走了过来。
任先生扬了扬眉,道:“谭北斗,他们四个救不了你。”
谭北斗道:“你要是伤了我,你也走不了。”
任先生道:“我不打算伤你,我要是有伤你之心,你不可能安安稳稳的一直走到这儿,也不可能会安安稳稳的一直躺到如今。”
谭北斗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放骆三平平安安的走?”
任先生摇摇头道:“骆三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只是要告诉你,傅天豪跟你并没有仇,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下次最好不要再籍傅天豪这三个字张网设阱了,我不愿意招惹你,可是我并不是怕你,无论是谁,他的忍耐总是有个限度的。”
谭北斗淡然说道:“我听见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是官家悬赏缉拿的大盗,不管这两个字是不是冤枉了你,至少你在官家眼里是个人盗,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为官家所难容,俗语一句:‘吃谁的向谁’,我吃的是官粮,拿的是官俸,人家让我怎么干,我就得怎么干,只要我谭某人在公门中呆一天,我就不会放过你,除非你现在掌力一吐,再不然就是我脱离公门,不吃这碗公事饭。”
任先生脸色变了一变,道:“这么说你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
谭北斗道:“这是事实,你要想少我这个死敌,就只有现在杀了我。”
任先生淡然一笑,道:“谭北斗,老都老了,你的骨头还这么硬。”
谭北斗道:“一个人骨头的软硬跟年岁无关。”
任先生道:“我杀了你可以少你这么一个死敌,可是直隶总捕一职不会空悬过久,隔没两天我又有一个死敌,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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