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高八尺,眉毛浓厚,身形魁梧,一手握着一个金瓜大锤,看起来像是从道上跑过来的大匪,下一秒就要掷出金瓜将他砸成肉泥。
田仲青连忙从上首跳起来,急匆匆地迎下去,笑道:
“汶哥儿!你怎么到了此处?难道是家主亲临?”
“田叔误会了。”
李汶外貌凶悍,性情却是个温厚的,闷声作答:
“家中已经抽调来了玉庭卫,在城中的各个地方守下了,家主说可以收网,便让我来压阵。”
“好好好!”
田仲青呵呵一笑,有些讨好地道:
“汶哥儿,家主可有什么交代的?”
李汶点点头,答道:
“家主答应了,此事若毕,田氏子弟可以复归十二镇。”
“好呀!好呀!”
田仲青顿时大喜,他田氏自从被赶到山越来平衡局势,越发被东人所看低,认为是与山越为伍,在这世人皆崇东的浪潮之中可是难受得很。
田家弟子在山越是地位崇高,放在黎泾镇又低人一等了,虽然自家有两个练气修士,却没有主脉为仗,多为人暗中鄙夷。
自己的长子不过去了一次黎泾镇,识不得镇中的行酒游戏,被一阵哄笑,回来足足郁闷了三月,叫田仲青长吁短叹。
更何况在这山越之地远离主家,田家又是外姓中实力第一,田仲青是走在火炭刀刃上,日日提心吊胆……
如今得了李渊平允诺,顿时大喜,连给李家做刀得罪李寄蛮和众贵族的郁闷都尽数散去,心中冷声:
“先前还担心今后如何在山越立足,那便杀吧!杀得个人头滚滚,老子拍拍屁股走了,谁还管你几个地头蛇?”
当下传令下去,宫中的兵甲便尽数动起来,铿铿锵锵一阵作响,宫门大开,一辆辆车马驶出宫去,骑乘在修建不久的大道上。
“轰隆隆……”
街坊之间如雷霆炸响,山越百姓们从梦中惊醒,抬起头来,不知所措。
————
木鹿镇的另一角觥筹交错,歌声靡靡,李寄蛮臭着脸坐在上首,看着下头的贵族放声高歌,心中郁闷。
“总归是蛮夷…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不见行酒投壶,也不见诗歌行令,李寄蛮学的满肚子招数都做了空,只有唱完歌咕咕地喝酒,让他好生不适。
正想着,下头一氏族之人醉醺醺地上前来,嘿嘿一笑,醉道:
“大王,你说这李渊平日日苍白着脸,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岂不是将有变时?”
李寄蛮骤然色变,他本就与主脉相熟,并时常以此为荣,又被李渊平放过一马,心中的感激和尊敬简直无以言表,哪里能听得了这话?
更何况上次以为无人知晓,却被田家利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李寄蛮心中顿时大为惊惧,勃然大怒。
“呸!”
李寄蛮将手中的酒杯往这人头脸上一掷,顿时砸了他个满脸鲜红,咕冬一声滚下去,李寄蛮骂道:
“好你个贼胆!”
殿中顿时一静,李寄蛮急忙站起身,像是对着谁解释地骂道:
“那是虎行似病,鹰立似睡,你等卑鄙之人,岂能得万一?”
他这话音方落,一群人纷纷跪倒,靡靡的音乐也停下来,院中顿时落针可闻,李寄蛮垂耳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为何有兵器碰撞之声?!”
他这话一出,下首众人还面面相觑,却听一声惨叫。
“哗啦!”
一众身着白甲的兵马破门而入,持着刀兵,神色肃穆,自顾自地鱼贯而入,顿时有几个氏族跳起来,骂道:
“尔等何人,可是这是何地?安敢在此放肆!”
这一众白甲士兵却毫不理睬,几个有修为在身的氏族还要反抗,却被为首之人两招按下,看着这一个个氏族被控制起来,李寄蛮呆呆地看着,难以置信地道:
“玉庭卫?”
殿中只剩下闷吭和求饶的喊叫,李寄蛮只来得及询问了两句,一众人已经旋风般地被压出去了,他呆呆的走下来,突然之间成了光杆司令。
好在最中间的那为首的玉庭卫还算客气,轻轻拱手道:
“公子,得罪了。”
“这是…”
李寄蛮突然之间就被掏光了家底,像是走在大街上突然被洗劫一空,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几息才吐出两个字。
眼前这人缓缓拱手,眼神明亮,朝着身后一摆手,那一众玉庭卫都退出去了,只余下两人,这才道:
“回公子,田家向族正院上交了满满一车的罪证,山越诸氏族皆在其中,小人奉命收拿。”
“田家?!”
李寄蛮勐然惊醒,这才明白主家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绝情,顿时眼眶一红,咬牙切齿道:
“看来田家蓄谋已久,不知道谋划了多少年,是要将我的部众通通杀光,好让我做一个傀儡盖章!”
“可如今田氏雄踞山越,没了贵族制约…恐怕要出大患!家主…不可啊家主!”
他拎着袍子,急匆匆的走上近前,这玉庭卫听了他的话,好像也有些迟疑,低声道:
“这事情是做的绝了,兄弟不如去求一求家主…听闻他有召回田家之意,只是田家始终不肯,多方进谗,这才滞留在山越。”
“啊!多谢兄台!”
李寄蛮头一次听说这消息,心中顿时大喜,满脸通红,激动得眼中皆是血丝,切齿道:
“对,只要田家退出山越,返回镇中,一切迎刃而解!无论如何也要劝说家主…让田家退出山越,回到那十二镇之中!”
他在家中苦学了十多年治国之术,怎么愿意当一个傀儡?如今下定了决心,连忙将鞋履穿上,急急忙忙就要冲出殿外。
这玉庭卫看起来颇为动容,见他焦急的模样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
“兄台!我听闻家主为山越的灵物产出苦恼了多年,着我玉庭卫去查了好几次,公子若是有心,可以从此处入手!”
李寄蛮顿时眼前一亮,这消息来得如同及时雨,让他颇为欣喜,一边点头一边冲出殿外,突然驻足,回头道:
“兄台,今日助我良多,不知可否留下姓名?!”
这玉庭卫呵呵一笑,答道:
“小人陈睦峰,这几日才从坊市归家,今后还需公子多多照抚。”
“陈睦峰。”
李寄蛮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暗自记在心中,来不及多说,只道了声谢,急急忙忙地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