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风冲进去的时候,却见曲陵南正挽了袖子,仰头呆呆端详壁上悬挂的一幅巨轴。
“陵南,没事吧……”杜如风脱口而出之语,却在瞥见那卷轴时戈然而止。
他顿时明白了为何连大大咧咧似曲陵南这般的女子都会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任是谁,乍然见到自己的画像现身于陌生之地,且安享面前神案上诸种祭祀,都会忍不住惊诧莫名。
何况这还是巨幅卷轴,从屋顶垂落到案前,足足占了大半壁墙。
那画中女子乌发垂腰,身着白衣,腰系绿丝绦,赤足踏在朵朵莲花之上,窈窕轻盈,绰约逸姿,顾盼之间,似喜还愁,欲说还休。她那一张脸固然与曲陵南般柳眉杏目,清丽俊雅,只是再仔细看,却能发觉,那画中女子的五官与曲陵南只像了六七分,且二者气质神貌相差太远。
画中女子翩然若仙,曲陵南却明快亮丽,而且像曲陵南这等一张嘴便能把人气死的女孩儿,要她若画中女子做出这般模样,还不如让她直接撸袖子打架来得痛快。
杜如风略想了一下曲陵南穿白衣于莲池上御风飞行,踏清露不沾凡尘的情形,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他忍住笑意,温言道:“不是你,莫要多想。”
“我晓得,”曲陵南茫然地道,脸上神情有些悲伤,又有些恍惚,“她长得好像我娘。”
“你娘?”
“就是生下我那个人,我自晓事起便照料她养活她,吃苦遭罪也没觉得不好,”曲陵南直直盯着画像,呆愣地道,“她没待我如何亲近,可我就是觉着,她多么好看,她还疯疯癫癫,整日遇事只晓得哭,我若不管她,她可怎么办?”
杜如风不知为何听得有些心酸,他柔声问:“后来呢?”
“后来?”曲陵南顿了顿,转头对他道,“后来我再用心拼命也无用,她还是死了。也不知是我照料死的,抑或真个寿元已尽,我估摸着,大概还是我没照料好她。”
杜如风抬头看着那幅画,道:“你娘跟画中女仙真个这般相似?”
“是吧,虽然我没见过她在荷花上飞,但她若能这么飞,大致情形也是这般吧。”曲陵南看着画,忽而老老实实道,“我其实也记不大清,我以为记得牢,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究还是记不大清……”
她的声音中充满说不出的怅然。
杜如风不忍听这些,遂问:“陵南,我听闻你上山时,尚不足十一岁?”
“是啊。”
“我门派中亦有这般年纪的小师妹,每日成群结队,练功之余,不是掐花淘气,便是互相捣蛋后寻师傅告状。我师尊为此不得不专门委派两名女修师叔对她们严加管教,又设许多门派比试,这才令这群小麻雀儿稍稍安生些。”杜如风嘴角含笑,看着她认真道,“可你这般年纪时,已然能独当一面,我想,令堂若有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的。”
曲陵南想了想问:“她会觉着我比我那个混蛋爹好么?”
杜如风一愣,他并不清楚曲陵南那些过往,只得随口道:“那是自然。”
曲陵南皱眉道:”瞎说八道,我娘心目中最属意我爹,我若不是长得有几分爹的样子,她连瞧都不爱多瞧我。”
杜如风尴尬地道:“这,这个我倒是不知……”
曲陵南点头大度地道:“嗯,不知者不罪。”
杜如风哭笑不得,调侃道:“那多谢师妹不怪我。”
“不怪不怪,”曲陵南挥挥手,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笑嘻嘻道,“杜师兄,我晓得你是想宽慰我,多谢你啦。然我现如今想来,那会照料我娘,确有不尽心之处。我以为让她吃饱穿暖,病了能把大夫赶上山给她瞧瞧,还能抓两副药煎,便是对她好了。然我大了才发觉,原来照料一个人,还需让他高兴,让他心里头没那等想起就挠心挠肺的烦心事,让他每日里想喝茶便喝茶,想闲逛便闲逛,逍遥快活,这才是照料。”
杜如风不知为何,忽而觉着她说的不是娘亲,而是她的师傅文始真君。然文始真君何等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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