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泉掀起眼帘,凝眉:“我很抱歉……”
“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尤兰达微微摇首,笑叹,“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快四个世纪了,那时候我太小,还不懂得悲伤,真正伤心难过的,是我的父王,记得那段岁月,他甚至不愿意见我,因为我的眉目跟母后太像,见到我,他就会想起母后,想起那位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精灵。”
“被留下的,往往才是最痛苦的。”尤兰达顿了顿,接着道,“半个世纪前,父王患上了一场重病,连精灵族最好的医师都没办法医治,生命垂危,随时有可能离我们而去。我对此无能为力,只有趁他还在时,尽可能满足他的心愿,他希望我寻回星之王冠,我便带领军队,去和尼德蒙特战斗。”
“你们人类以为我们精灵永生不死,青春永驻,其实并非如此,精灵也有生老病死,只是生命比人类漫长得多而已。木精灵信仰春神,信仰所有古老的植物,在我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每个木精灵过世后,都会融入植物的根系,化为它们的一部分,你在路上见到的每一枝花、每一片叶、每一丛生满小刺的荆棘,都有可能是你曾经的亲人或爱人。当春天来临,万物复苏,树梢抽出新芽,各色鲜花开遍原野,那是他们在冲你微笑。”
雪精灵飞到一旁,摘下一朵洁白的小花,放到了尤兰达摊开的手掌心上。
尤兰达将它递给泉,泉伸手接住,置于鼻下,轻轻嗅了嗅:“好香……木精灵族的传说,倒是和我母后讲的童话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泉的神色已不再像方才那般哀伤,尤兰达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刚才我从树屋中出来的时候,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木精灵小孩,”泉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
“木精灵小孩?可是雾光城第六层,并没有尚未成年的木精灵啊?”尤兰达疑惑地挑眉,旋即恍然,“哦,我知道了——你遇见的,应该是我哥哥尤金。”
泉微怔:“……哥哥?”
尤兰达点点头:“尤金是我父王年轻时,跟一个侏儒族女人生下的孩子,因为拥有侏儒族的血统,所以哪怕已经五百多岁了,也还维持着一百岁左右的少年模样。父王和族人们……不太喜欢他,他同他的侏儒母亲一样,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发明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性格可能古怪乖张了一点,你不要介意。”
“我当然不会介意。”
“那就好,”尤兰达笑起来,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暧昧不明,“泉,你真是个温柔的人,这世上,一定有很多生灵喜欢你吧?”
何止是“喜欢”?
精灵会将他写入诗篇;恶龙会将他锁在金笼里,视作最完美的收藏品;人类会为他而战,将他囚进巍然高塔;人鱼会想亲吻他的双唇,用妖娆甜美的歌声将他诱入深海;血族会想初拥他,赐予他被光明神诅咒的永生,抱着他在漆黑无光的棺材内做/爱,然后沉睡……
他是爱与美之神馈赠给世界的礼物、集祝福和诅咒于一身的美人、战争之子,没有生灵会不爱他,没有生灵会不想独占这份温柔。
就连尤兰达,都想为他戴上星之王冠,用一捆捆细韧雪白的丝线,将他绑缚到未来将会由自己继承的木精灵王座旁,那张用生命之树的枝干制成琴身的巨大竖琴上,缠裹如丝茧中的银蝴蝶,独属于她的美丽银蝴蝶。
然而她不能那么做,这只蝴蝶太过荏弱,若是裹进蜘蛛丝,或者剪断翅膀关进琉璃罩,很快就会丧失生命力,奄奄一息。
这样的蝴蝶,应当娇养起来,以情为露水,以爱为食物哺育。
尤兰达柔声道:“雾光城虽然没有冰霜,但更深露重,夜间还是很凉的,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找回了失落已久的星之王冠,过几天还有庆功宴。”
泉温驯地垂了垂睫:“好。公主殿下也早些休息吧。”
“嗯,我知道。”
泉与尤兰达道别,独自回到树屋中,想了想,将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白花放到了枕头底下,声音轻柔:“无论你是不是艾格拉斯,都晚安。”
他脱掉鞋袜,褪下丝绒睡袍,赤/裸着重新蜷回被子里,枕到沾染了淡淡馨香的枕头上面,正要合上双眸,倏忽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乐声。
是尤兰达折下了一片绿叶,放置在丹唇之间,轻轻吹响。
婉转朴拙的乐声在寂静的雾光城内回响,如同孩提时期,老奶妈坐于床畔,嚼着烟叶的嘴里轻声哼唱的安眠曲。
在它的陪伴下,泉渐渐沉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私设侏儒族无论实际年龄多大,外貌上都永远是萝莉或者正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吧。别嫌正太矮,边——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