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当时……我以为就是要打一架,可是他居然拿着刀就冲了过去……后来我和他扭打在一起,刀就掉在了地上。可他忽然停了手,我拿起了刀……无意中刺中了他……”
“别再找这些可笑的理由了,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在,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张从云忽然笑了起来,像是疯了一般,“好,很好,两条人命,这样,今天我可以把仇一起报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颜秋无故失踪,缠绕在他心头的结忽然打开,原来,他并没有遭到背叛。
“等下……”陆司语咳着制止了张从云,他的胃疼到了极点,脸色煞白到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张从云用遥控器指着霍少卿,面露凶光,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陆司语,“或许,你是怕死,希望我放了你?也是……你只是一个实习警察,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等你下楼再引爆!”
“他是该死,可是他说的话应该也是真的,我们发现陈颜秋的尸体时候,一直有一点想不明白。”陆司语开口道,“那具尸体是笑着的。”
听了这句话,张从云又是一愣。
“陈颜秋并没有想要去杀死霍少卿,而是决定由霍少卿把他杀死。”陆司语深吸了一口气,“你还不明白吗?陈颜秋他并没有背叛了你,那时候,计划进行到了一半,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根据那些留下来的证据,我可以确认的是,他在死前做好了布置,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和自己的妹妹告了别,从容地离开了旅馆。”
“陈颜秋是故意去送死的!为的,就是让你清白的活下去,为的是你不成为一个罪犯……”陆司语继续解释道,“因为在陈颜秋的逻辑里,要让霍少卿接受法律的制裁,就算是无法因为你爱人的交通事故制裁,也要让他因杀死他而受到制裁。”
陆司语的嘴唇颤抖着,“只是,他的尸体被掩埋了,让这些真相晚来了很多。”
那是一种飞蛾扑火的举动,却是陈颜秋能够想到的最好方法。他不希望张丛云成为一位杀人犯。
到此时,张从云才明白了陆司语的意思,他的脑中似乎又记起了那位年轻人,明明是身患绝症,却总是在笑着的年轻人。
那时候陈颜秋找到他,说他愿意用一切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他那时候是不信的,直到他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他……天枰上的砝码还不足以平衡,那么,就再加上一条命吧。
张从云眨了眨眼睛,眼眶里温热着,有一种酸涩涌出,他有了片刻动容,可是杀了霍少卿早已经成了他心里的执念,岂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
张丛云望向陆司语:“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可是,你让我现在放了他?那不可能!你说得轻松,你根本不会理解我的痛苦!”
陆司语在刚才已经把能够分析的事实都分析了,可是他心里也清楚明白,他还是拦不住张从云。此时,他的脑中混沌,胃里钝痛,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唯有把自己剖析开来,像是作为祭坛上的祭品……
“在过去的半年里,你每时每刻都想杀了他,想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陆司语低下了头,“我能够理解这种感觉,我也有仇人,在我小时候,我的亲生父母,就被人杀掉了。我也憎恨那些杀害他们的人,我曾经在梦里把那些人千刀万剐,可是一旦到了现实之中,我能够明白,那是违法犯罪,是不好的事。我一边有着嗜血的欲望冲动,一边又在和自己博弈着……”
如果说之前陆司语和张从云的对话还有一些技巧,他在诱导这名劫匪,叙述的时候也故意偏转了一些方向,那么他现在所说的,则完全是杂乱无章的,全凭他自己的本能。
“……我选择了警察的这个职业,或者说,别人的眼里我是个警察,多了这两个字,就让我觉得完全不同了,就在我登上这座塔,决定面对你的时候,我清楚了我的心里所想……我……希望能够救人……”
那些是不曾在人前说过的话,不曾与人分享的秘密,此时,陆司语说了出来,他第一次这么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拼尽了全力,想要阻止这一切,不是因为他想要活命,而是他想要拉住一个站在悬崖上的虚影,那个虚影,好像是张丛云,又仿佛是他自己。
他命中注定,要去面对那些罪恶,就像是现在,手握遥控器的张从云,只要手指轻轻一点,就可以让一切灰飞烟灭。
“今天,如果你的手按下去,死的不光是我们三个人,南城塔被破坏,将会引起连锁反应,造成生灵涂炭。我觉得他十分该死,但是这样的人,不值得赔上你的性命,更不值得那么多人为了他而陪葬。”
“我知道……有时候我们发现,公检法系统里也有人为操控,我们难以分辨,我们看到的是事实还是假象,我们会觉得……觉得没有了正义,不知道该去相信谁。”
“……这个世界有黑暗,而且很多。有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感觉自己要被黑暗所吞噬,快要坚持不下去,可是这时候,也许你转过身可以发现,有的人的身上,在发出着光亮,尽管微弱地不足以驱散那黑暗,但他们还在搏斗着……”每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都像是沾染了心头的血。
“我坚信一件事,这个地球上有65亿的人口,其中的好人,一定是多过坏人。很多平凡的人,无论多么辛苦,都会认真地活下去。他们在拼尽全力努力活着,那么我们又有什么权利去践踏无辜者的生命?”
陆司语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冤死的赵又兰已经足够了。你和陈颜秋已经帮她完成了完美的复仇,那些坏人都会受到惩罚。如果到了现在,你还要执意进行下去的话,就辜负了陈颜秋的死。”
“我希望,你不要辜负陈颜秋的牺牲,让他的死亡没有了意义,也不要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你的年龄,可以做我的父亲了。”陆司语轻声说,“我想,曾经的陈颜秋也是把你当做爸爸看待的,你的女儿和妞妞,还在等着你回去……”
张从云沉默了,他好像从一个噩梦里忽然惊醒。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都走到了这一步,还是要放弃吗?
或者说,他还可以放弃吗?
张从云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直播的背景窗前,那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隔着玻璃看着外面,他身处的南城塔,是这座城市的象征,站在这里,能够看到一片碧蓝色的天空,蓝天白云仿佛就在脚下。
这是赵又兰一辈子都没有登上的地方。
“你说的记者会上来,是骗我的吧?”张从云忽然开口。他转头看着陆司语,“恐怕你们警察,早就准备好了,什么狙击什么的。”
那瞬间,陆司语的心脏急速跳动着,似乎快得要从嘴巴里吐出来。
他知道,张从云现在应该站在最适合狙击的位置,狙击手早就应该准备好了,只要一枚子弹,眼前的这位老人,就会爆头而亡。
可是现在,他在张从云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到杀念。
他咬了一下唇,又在手肘上敲了一次。
原地待命……
如果对面的人发现他在传递讯息的话,如果对面的人,是宋文的话……
张从云站在落地窗前,他的脸色灰败,像是一心求死般喃喃开口说:“原来,从塔上看下去是这个样子的啊。”
从第一座巴别塔开始建造,人们就开始不断地修建各种的塔,无论是古今中外,人们都对这种并不实用的建筑情有独钟,总是想要站在高处,好像这样才能够征服世界。
张从云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十几秒,久得好像化为了一座雕像,然后他叹了一口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随后他背转了身,背对了光,可他的那双眼早已把刚才看到的一切牢牢刻印在了脑海里。
天上原来是有太阳的,只是偶尔会被乌云挡住,那些温柔的光一直都在,是他没有看到而已。
他回身走了几步,把手里的遥控器递给了陆司语。
危机解除。
望着张从云,陆司语忽然回忆起了自己的父亲,那是他第一次登上这座塔的时候,父亲豪迈地舞动着双手,眉飞色舞,“这座塔是爸爸参与投资和修建的。你看,高吧,是不是很壮观?很美好?这里,是爸爸送给这座城市的礼物。”
一瞬间,陆司语再也控制不住眼泪,那双好看的眼睛被泪水蒙住了……
南城塔外终于收到了陆司语传递出来的消息,塔下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一直被阻拦在安全线外的媒体一片嘈杂,闪光灯闪烁着,有记者叫道:“有人从塔里出来了。”
几位特警押送着塔内的人出来,走在前面的是张从云和霍少卿,霍少卿的手腕处还铐着那个黑色的箱子。早有排爆人员上前,隔开人群,迅速处理着他手上的火乍弹,把那夺命的箱子从他的手腕上分离了开来……
张从云的双手被手铐铐着,低垂了头,被押送到一辆警车内。媒体相机的闪光灯拍摄着,记录下了这一刻。
“陆司语!”宋文叫了一声,跑了几步,扶住了最后从楼里走出的一个身影。
陆司语的身体随之瘫倒在了宋文的怀里。他闭着眼睛都能够感觉到宋文的紧张,他抓得那么紧,手又是那么的火热,他在宋文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然后在他耳边小声道:“没那么严重,没受伤,宋警官,我就是有点胃疼,还有,特别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