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语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知道是因为减了药量还是因为心里有事, 闭了眼睛, 还是睡意全无。心脏跳得异常激烈, 就觉得像是有东西在一下一下敲打着胸口。他的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放,翻来覆去,似乎是哪个动作也不舒服。胃疼非但没有减轻,而且有趋势越演越烈, 夜晚与寂寞像是只巨兽围床而走,准备随时把他吞下。
仅仅是胃不舒服而已, 此时却成了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黑暗仿佛化为了利刃, 在他的身体里肆意切割, 最后停在头顶,锐利的刀锋直往脑子里钻。
陆司语紧蹙了眉头,把枕头压在身下, 抿了唇翻了个身。
今天上午, 许长缨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萦绕。
那时候宋文被顾局叫走, 许长缨把组里的队员留下, 盘问了一下有关夏未知一案的案情。随后会议结束,他却被许长缨点名留了下来,那队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十分迅速地收拾着旁边的桌子,摆出旅行箱里的卷宗。那些资料大部分是许长缨从省局带过来的,市局都没有的资料。
许长缨看向他道:“这次来的路上, 我对这里做了一些功课,也对人员进行了调查,你的成绩我看过了,毕业以后跟的几个案子做的很漂亮,各种记录也理得详细,我们在这里调查芜山敬老院的案子人手不足,领导说可以调配一些市局的同事进行调岗,也就是调入省局,你愿意过来吗?”
陆司语没提防许长缨忽然提了这事,他对眼前的人有些不快,这人这么咄咄逼人,态度强硬,刚一来,拿了宋文的案子,这会还来挖宋文的墙角。他低头道:“我入职以后的几个案子,都是宋队带着大家一起破的,我只负责一些文案的整理。”言下之意,他只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实习警员,所有的功劳都是别人的。
“可是我看你的分析很有条理,在校时你的论文写的也很好,在我看来,你的长处应该在一些相关的犯罪心理侧写,而这,是现代刑侦非常重要的方面。至于你的工作表现,在你加入以后,市局宋文这一队的破案速度有明显提升。如果宋文真的只把你当文案用,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许长缨看着陆司语,下颌角稍稍抬起,身子靠向椅背,全把他的话当作谦虚:“实话说,我觉得以你这样的工作能力,只是呆在市局屈才了,如果你跟着我,将来你也可以直接调入省局。升职加薪的机会都会比其他人多上很多。”
说着话,许长缨似是不经意间把一叠助理警察拿出来的宗卷理了理,“当然,看你现在的衣着打扮还有你的档案,你应该不缺钱,可是,人么,总是要有个追求。有其目的性,要不然,你为什么当刑警呢?”
陆司语忽然想到了之前宋文问他的话,为什么非要当个刑警?
那真正的答案他当时没有告诉他,除了吴老师的建议以外,他选择这条路,是因为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案子,那个他追寻了许久的真相。
陆司语的眼睛一撇,就看到不远处那宗卷上写了几个字——《519案情详述》,旁边还盖了个红戳,印着“绝密”两个字。那是他上次在档案室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的卷宗,原来早就被人搬到了省局去。他从未离它如此之近,眼前的东西像是鱼饵,诱惑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
此时,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并不能操之过急。陆司语提醒自己,那只是一份调查的卷宗,没有人获知事情的全部真相。
现在,他终于懂了之前吴老师电话里说的,会有人来清除蚂蚁是什么意思了。
陆司语凝望着桌子上那一叠标注绝密的档案,舔了下嘴唇,他最终是克制住了,眼前的人是位多年的刑警,他不想让许长缨看出端倪。随后他抬起眼睛,心中做着权衡。
一旦进入许长缨手下,他是有机会更快查清真相的,可是也意味着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
这段时间,他好像喜欢上了现在的工作与生活。调离就意味着,他不再是宋文的下属,和宋文的工作也许也要分开。这种改变,可能只是暂时的,也许……是永久。
还没下决断,陆司语就觉得自己亏欠了宋文似的。
他有点庆幸之前周医生让宋文和他同住的事,也许不是上下级,大家的相处还会更加自然。
似乎无论怎样权衡,都是进入许长缨的队伍更为有利,但是……陆司语抬头看向许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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