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让给老林的话,还有别的名额吗。”
顾局不为所动地摇摇头:“别绕圈子了,我想听听你不要他的具体理由。”
宋文整理了一下思路认真道:“顾局,首先说,你看到那小子开来的车了吗?兰博基尼,把我们整个警队卖了也买不起。而且人长得不错,带出去查案子太扎眼,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派过来,刑警是个高危职业,不说三长两短,就是有个磕着碰着的,也赔不起。这种人家境好,学习好,冷傲孤高的,我怕他和队里的其他人打不成一片,反而不利于工作展开。”
顾局听他说着话,又抿了一口菊花茶:“我来分析下你的心理,要么是这来了个比你年龄大还学历好还有钱的,你怕压不住。要么是你怕案子破不了被见习警察抢了先,自己没面子,要么是,你不想当保姆,带徒弟。”三个要么,是故意刺激宋文。
宋文听到这里,不再绕弯子,直指了正题:“不是,顾局,我问你,之前我们申请打了半年,没排上队,为什么这小子来了几天手续就办好了?他户口是晋城的,论成绩进个省局也没问题,为什么一个人跑南城市局来了……我们这里还条件艰苦,一个月工资估计买不了他一只鞋……”
所谓事出异常必有妖,这个人进的太不是时候,也太不合常理了。
顾局看着宋文,他知道自己这下属是个优秀的刑警,观察力敏锐性都很高,糊弄不过去,这才冷哼了一声交代道:“省局里打过招呼了,我的老搭档也给我去过电话。但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他的导师是位刑侦专家,给他写了推荐让他来这里历练。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比较喜欢南城的环境,毕业分配要到六月,可是他各种考试又都过了,论文评了优,人就提前来了。”
宋文道:“他导师的面子倒是不小。”
“嗯,以前在南城公安的老刑警,省局局长的前搭档,这推荐信,拿到哪里都够份量。”顾局说到了这里,失了耐心挥了挥手道:“小宋你也太职业病了吧?反正只有他,你要就给你,不要我就真给老林了。”
顾局没有点出推荐人是谁,宋文的心里却是一动。现在省局的前搭档?那会不会是……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算起来,宋文和那人也已经有十几年没见了,万一是那人做担保的话,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可是随后宋文又自己否掉了这个想法,宋城的前搭档也多了去了,保不齐是哪一个揽的这破事。看顾局把话说到头了,宋文妥协道:“如果实在没别的,我就将就了吧。”说着话他的心里却打了主意,先探探这个人的虚实,大不了把这个富二代好好历练一下,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似是看明白了宋文所想,顾局又是哼了一声,靠在了椅背上道:“是啊,这又不是包办婚姻,怎么还搞的我在强买强卖似的?反正现在是见习警员,见习期一年,我估计转了正,省局就要把人要走,回头你别哭着找我要把人留下来就行。”
顾局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有种近乎于病态的执着,无论是谁劝,都不好使。就如同他当初认定了宋文能够当好南城刑警队的队长一般。顾局当时顶着压力,把宋文从刚刚毕业两年多的小刑警破格提升,那时候无数的人不看好他。
宋文呢,也不按照规矩出牌,侦破的时候经常用各种非常规手段。也还好他运气不错,又有着一手高超的模拟画技,在市局中屡屡破案。即便如此,顾局还是帮他顶了无数的投诉,因为这孩子太过轻狂打眼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却始终我行我素,不愿意和规则妥协。
还好他的能力过硬,去年的十一月,市局有次大的抓捕行动,顾局任命了宋文作现场指挥,现场二十多人,分为五支小队,和武警相互配合解救人质。宋文把每条线路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整个任务干净利索,圆满成功,堵住了所有非议的嘴,也给顾局长了脸,而宋文也成为了南城市局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现在顾局似乎是认定了这人,一定要塞给他,两个人都是固执地主儿,争执了一番,谁也说服不了谁。
宋文见说不通,不再提这个话茬,打岔道:“顾局,记着我们组的奖金。”
“少不了你的。”随后顾局一句话摧垮了宋文的意志:“你的结案总结要按时交了。”
宋文瞬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挑起嘴角冲着顾局讪笑了一下,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任务完成的干净利索,偏偏最不爱写这总结报告,他写的差就罢了,队里其他几个人还不如他,每次还要他这个做领导的赶鸭子上架。局里的同事都开玩笑说,他这总结报告,就是阻拦在他成为支队长道路上的最后一个关卡。
别的队是六分靠侦破,写个报告润色一下变成八分,他则是八分的功绩,写成六分。那些缜密分析,宋文恨不得用一张画像抵过。因此提到了结案报告,他就头疼地想要辞职。然后,宋文想了想辞职还要写辞职报告,生生忍住了。
临出门,顾局想起了什么,对宋文道:“对了,周易宁让你下班过去下,让你去取新人的心理评定结果。”
周易宁是位心理医生,自从省局下了重视警员心理健康的命令以后,南城市局里就多了这么个负责警务心理学的顾问,每个人入队都必须过周医生这一关,普通人,半年一测评,什么杀人,心理创伤,队友牺牲一类,更是不用说,有些什么问题,也都需要去报备着。
“反正是肯定通过了,不通过,他怎么肯放进队里来?”宋文还记得上次自己看上了一个警员,结果被周易宁以心理抗压能力不行,不适合做警员的话打发去了后勤的仇,撇嘴道:“我们这么忙,还要让我跑腿。”
顾局道:“说什么呢,周顾问是我们好不容易请来的,你别回头把人家气走了。而且周医生说了,想和你聊聊。“
宋文应了一声:“知道了。”
谈判的结果不太理想,宋文从顾局的办公室出来,拿着档案册一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给新人上这第一课,好好来个下马威。走到办公区,他转身问旁边傅临江,“哎?我们队的新人呢,怎么还没过来?磨磨蹭蹭的。”
一队的几名队员忙都低头把自己埋在办公文件里,队里的人都知道,宋队长向来是雷厉风行,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最看不得别人慢腾腾的,也看不得人开小差。
“自然没有宋队你的速度。”傅临江给他一指,“门口车里拿东西去了。”
宋文走到警局门口,望着那辆兰博基尼。好巧不巧,那车的司机刚取好了东西要下车,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关了车门。
晨光之下,那人抬起眼睛来看向他。
到此时,宋文才知道傅临江口里的“持美行凶”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长了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他的皮肤白皙,整个人就和透明的一样,一尘不染。下颌线明显,整个人满是少年气,又有种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特别是那双眼睛,眼皮是内双,眼尾微微垂下来,一开一合之间,一双眸子就像是落在宣纸上的墨珠,带了点斯文禁欲,心事重重的感觉。衣领转动时,能够看到在雪白的脖颈间,棱角突出的喉结之上,点了一颗红痣,像是一滴血,见血封喉。
看着那人,宋文准备好的一肚子教训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