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上你啦,哼。
哦,对了,最后稍微提一下吧,但感觉这句也没什么必要,最重要的还是记得买热水壶烧开水喝——那什么,关于你前几天的提议,我觉得可以,还行。
嗯,就这样。
再厉害也不能经常熬夜。省点折纸鹤的力气用来对抗坏蛋吧。
雷米尔阅读完毕,他开始对自己的八卦细胞产生怀疑。
“……你妈寄来的?”
通篇叨叨“吃饱穿暖记得休息身体棒棒”,感觉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不。”
天使先生犹疑地说:“这是我室友的笔迹。”也是她说话的语气。
“……那个你昨天请求交往的姑娘?你被拒绝了吧?”
雷米尔同情地拍拍天使先生的肩膀,“她想表达:‘对不起,你是个好人,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
天使先生:“啧。”
另一边的恶魔小姐刚刚结束晚宴,志得意满的与黛西娅走在过道上。
“情书写完了?很成功?”
表姐笑道:“怎么,看你心情比上午时还好。”
恶魔小姐自豪地说:“我找到了一种委婉而直白的端庄答复方式。你听听我写的,那显山不露水需要细细品味的韵味——真是太完美了——”
【那什么,关于你前几天的提议,我觉得可以,还行。】
黛西娅:???
她猛地顿住脚步。表妹走在前面快乐得像个智障:“所以,我从今天开始有男朋友啦!”
……不,我觉得人家根本没get到你“委婉而直白的端庄回复”。
【家宴后第三天,契约倒计时第8天,魅魔们的年终舞会开始】
黛西娅摇晃着杯中的酒液,看到蹲在舞厅角落里长蘑菇的恶魔小姐,难得有些头疼。恶魔小姐身旁站着弄到邀请函的吸血鬼劳拉,隔着老远,黛西娅就能听见劳拉那东北腔的大声吐槽——
“你这不是活该吗?你那玩意儿能叫情书吗?我给你加个‘慈母手中线’的标题好不?”
恶魔小姐把头吭在膝盖里,企图把自己本魔也变成一只蘑菇。
在昨夜寄出信件后短短20个小时内,黛西娅目睹对方的状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一开始是迟迟收不到对方答复的消息,所以变得焦虑(这期间和达芙妮吵了一架);接着担忧他工作时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开始担忧(这期间仍和达芙妮吵了一架);最后收到了同样由失乐园速递送来的回信,拆开一看,只有短短几行字——
》我讨厌格式。
而且我展信不悦。
大致明白你拒绝的意思,但希望工作结束后好好谈一谈。
当然,可以理解你目前不想见到我的尴尬。
于是担忧的恶魔小姐变成了追悔莫及拿角角撞墙差点没把自己撞哭的恶魔小姐。这期间她再次被达芙妮挑衅,一个深渊魔火就丢了过去,然后一大堆叠加的所罗门法阵,和对方互殴到宅邸险些被轰掉一半。
现在她已经从爆烈的咆哮体“啊啊啊我都做了什么我是蠢货吗”,变成弱弱的蘑菇“我是蠢货我这么作还是去死好了”。
黛西娅叹了口气,现在只能指望对方不是一个“告白被拒她一定很尴尬,所以要开始保持距离,离她远点开始默默守护”的温柔家伙了。
……啊,但就回信来看,希望十分渺茫。
恶魔小姐摩挲着自己新做的手链,但现在就连那朵纸蔷薇都无法让她重新傻笑起来了。
这种结果,的确是因为我做的不对。
……不,岂止是不对,我做的糟糕透顶。
自卑。懦弱。没骨气。别扭。阴沉。关键时刻掉链子。
啊我这么糟糕为什么会得到他的喜欢啊。
啊算了反正这份喜欢马上也要不见了。
恶魔小姐没有哭,没有能让自己内心柔软的存在在一旁哄劝,她是不会那么娇气的。这和小孩子自己摔跤自己跑,大人一哄就哭出鼻涕泡,是相同的道理。
“……总之,我要去找他。”
恶魔小姐咬着嘴唇:“我一定要认真的,当面的,向他道歉,然后把我的心意表达清楚。”
劳拉撇撇嘴:“当面?你能保证自己不卡壳?不会说错话?你连写信把自己表达清楚都很艰难。”
劳拉太了解好友了,要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次被当面要求“做你男朋友”时她没能给出肯定答复,第二次认真的回信再次暗搓搓地一笔带过,第三次……唉。
真不能乐观,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恶魔小姐颓靡地说:“不知道。……我想喝酒。”
“这是魅魔的舞会,喝完酒你想干嘛啊。”
“我不——”
“趴下!”
一个戴着黑头套的男子突然冲进舞厅,举起一把可笑的——来自人间上个世纪的火|枪。
“趴下!”他歇斯底里地说,声音又尖又细,“统统给我——趴下!”
在场的可不是遇到劫匪就花容失色的贵族,而是能吃人的地狱魅魔。她们纷纷交换着戏谑的眼神,不少只好事的魅魔已经围了上去,而恶魔小姐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是谁请来表演的刺激性节目吧——
“我开枪了!”
黑头罩男子大叫,竟然真的扣下扳机。众魔纷纷嬉笑着看他动作,但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男子的手中的□□枪口,竟然直指天花板。
而随着“嘭”的一声轻响,枪口中出现的并不是漆黑的子弹,而是金色的雾气。
是魔法药剂。
第一时间认出药剂种类的恶魔小姐瞬间吼道:“捂住口鼻!离开舞厅!”
但是太晚了。雾气笼罩的速度出奇地快,仿佛火焰融化冰雪。
“咳、咳咳,唔,这是什么……”
劳拉在雾气里艰难地摸索着,她第一时间收到好友的提醒,所以此时急忙对完全浸没在金色雾气里的自己做了一个检查。但古怪的是,她没发现任何不适,只不过能见度被雾遮住了一些而已。
“小魅魔?小魅魔?你在吗?”
发现身体没有出问题后,劳拉暂时把疑惑放在一边,大声呼唤着自己的挚友:“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
恶魔小姐镇静的声音响起,她听上去还算冷静。
劳拉循声摸索过去,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你在哪儿?”
“……用个风咒不就好了。”
好友回答,语气有些古怪,“这种药剂没有生理上的损害性。”
可以用咒语?
劳拉心里疑惑更甚,急忙抬起指尖施咒:“那我立刻就把舞厅里所有的雾气驱散——”
“做好准备。”
恶魔小姐麻木地说,“你会看到糟糕透顶的东西。”
就是因为清楚会看到什么,所以她宁愿独自坐在迷雾里,也不愿施咒驱散它。
“呼呼呼——”
呼啸的风声响起,金色雾气纷纷散开,露出舞厅里的景象。
看清楚之后,劳拉不禁软倒在地。
“撒旦啊。”
——周围正上演着,一场血腥残暴的反转大戏。
那些裙摆翩翩,发型精致,姿态怡然的魅魔们,都被自己随侍的男宠扑倒在地。是那种野兽般的扑倒,原始的,口口见肉的撕咬,那些被蛊惑后格外柔顺的雄性眼睛里纷纷闪现着血光。
想象一下狼吃人。
嗯,再想象一下群狼撕人。
这大概就是舞厅里的魅魔们正遭受的事情。
劳拉在原地抖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应该去确认好友的情况。介于她作为吸血鬼没有任何损害,而魅魔们可是——
“看完了?”
恶魔小姐有气无力地说,“看完了,就过来扶我一把。”
劳拉急忙回头,发现好友就在自己后方的位置,瘫在破碎的长桌上——那张长桌完好时是用来盛放鸡尾酒的,此时的恶魔小姐被泼洒的酒水浇成了落汤鸡,漂亮的礼服像抹布一样黏在身上。
当然,除了狼狈的外表,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雄性的袭击。只是颓靡地躺在长桌废墟里,看上去似乎瘫痪了。
“我讨厌这个药剂。”
她轻声嘟哝,“这是我最讨厌的药剂。”
黑暗阵营所创造的药剂里唯一一个金光闪烁,外表怎么看怎么像含满正能量的好东西——真言惩罚。
哦,可以类比《哈利波特》里的吐真剂,这种金色药剂会导致“必须说真话”的效果。
但是,体现它隶属“黑暗邪恶”的是,这种药剂并不侧重于“说出事实”,而是“施加惩罚”。
处于药剂范围内的说谎者,将遭到【失去一切移动能力】的惩罚,俗称瘫痪。
处于药剂范围内的被欺瞒者,将被无限制强化,并失去理智,对欺瞒自己的对象施以【同等惩罚】。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一帮平时作恶,现在无限削弱的羔羊,被无限强化的攻击动物包围。
恶魔小姐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她没表现出多少担忧的情绪:起码现在,她在家族里唯一在乎的黛西娅,是不可能受到伤害的。劳拉就更不可能了,学着东北腔说话的吸血鬼从来是个不说谎的直肠子。
但恶魔小姐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这里所有被蛊惑的‘男宠’,都属于‘被欺瞒者’。而那些被撕咬的魅魔……你觉得她们有多少,说过‘我爱你’这种谎言?”
黛西娅从来是“为睡而睡”,态度泾渭分明,所以她也不算“说谎者”。就算她曾说谎,那被谎言蒙蔽的家伙也不在舞厅里——恶魔小姐记得,黛西娅今天带来参加舞会的男宠是还没被她享用的新人。
劳拉想想恶魔小姐所说的事,觉得的确有道理。反正那帮正遭受痛苦的魅魔和她不熟,而且强大魅魔的自我治愈能力也很强,她们还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那你为什么也会瘫痪在地上?”
她吃力的把好友扶起,“你一个男宠都没有,也不会轻易撒……谎……”
劳拉顿住了,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恶魔小姐几乎是自暴自弃的说:“问我一个我绝不会诚实回答的问题。”
意识到什么的劳拉,小心翼翼道:“……你想和你室友发展到哪一步?”
恶魔小姐表情痛苦,似乎是在与自己说实话的冲动搏斗。当然,她没能干过这强大的药剂作用。
“结婚。”
“……那如果你室友对你提出了以上请求,你会说什么?”
“滚蛋。”
“说完之后你想干嘛?”
“拿角角撞墙,翻出身份文件随身携带,时刻准备他带我去中立园登记。”
艹。
劳拉震惊的想,我一定要想办法去搞一瓶这个什么真言惩罚。
“大人。”
刚才举枪射击的黑头罩男子收起火|枪,躬身行礼。舞厅门口,一个不疾不徐的身影缓缓推开大门。他身体修长,五官清秀,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袭黑色商务西装,斯文败类的气质扑面而来。
“撒旦在上。”
他扫视着眼前混乱的一幕,语气轻蔑,“这帮恶心的魅魔。”
地狱会计,七魔君之一的别西卜,幽幽地敲敲自己擦得亮晶晶的手杖。
“我早就说了,制服她们,只需要一个好时机。”别西卜圆滑地说,并扬起手杖,用杖头点点地上某只魅魔的脑袋,“我并不想针对任何种族,甜心,但谁让你们的宅邸建在了一个该死的好位置?”
“巴黎那边的阵法,偏偏直通这里。真是令我苦恼。”
别西卜敲着拐杖,轻巧绕过地上那些正被撕咬,满目通红瞪着他的魅魔,就要前往后花园:“把虫潮引过来吧,我去开启通道。这里的魅魔已经无法构成阻碍——”
“住手。”
他的脚步顿住了,伸出手指扶扶自己的眼镜。
“落网之鱼?哦,我想起来了——”
别西卜转身,面对那只颤巍巍被吸血鬼扶着的小魅魔,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是你啊,传闻里那个‘不当魅魔的魅魔’。”
他耸耸肩:“你不被影响,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请见谅,你现在是瘫痪状态,身边只有一只,嗯,雌性吸血鬼?”
“而我,”他扬起手杖,指指自己,“是七魔君里最强大的。我建议你不要与我为敌,乖乖呆在角落里。”
恶魔小姐本想与对方虚以为蛇一番,先想办法套出他的目的与计划,搞清楚是不是会对室友的出差调查造成危险——她本想躲在一边的,但“巴黎”这个关键词太敏感了——别西卜的只言片语,透出“要把‘虫潮’通过‘空间法阵’引向巴黎的大略计划。”
感谢撒旦,恶魔小姐有一个聪明的脑子。
可惜的是,在药剂作用下,此时的她只能莽出大实话:
“听你放p。我室友说七魔君里武力值最高的那个是贝利亚,而你只是个坐办公室打算盘的菜鸡。”
别西卜的脸色,“唰”一下变得铁青。
“这是你自找的。”
他举起手杖,黑紫色的无形光芒在身后聚齐,并尽数对准了那个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的弱小魅魔,“我想将你碾成一团小小的碎末,再去杀了你那个胆敢口出狂言的室友——”
“你找我?”
有人附在在他耳边,平淡棒读出三个字。别西卜猛地回头,视野却一阵天旋地转——在他能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抽到了半空中。
舞厅穹顶的水晶灯,正巧在他的金丝边眼镜片上闪闪发光。
天使先生收剑回鞘,漠然的态度就像刚刚只是开了一个汽水瓶盖:“弱鸡。贝利亚好歹能看到我剑光的残影。”
恶魔小姐呆滞的看着自己突然出现的室友。后者正用与刚才面对别西卜时如出一辙的杀气逼近她自己。
“雷米尔说,要给你一点空间,给彼此一点距离,以免尴尬。”
天使先生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我等了20小时,现在直接来找你。”
“考虑好了吗?都过20个小时了。”
恶魔小姐张张嘴,想说你这个霸道的混蛋,说好的深情温柔人设呢,哪来的强盗逻辑——
但她忘了,那个“必须说真话”的药剂影响。
“我根本不需要考虑。”恶魔小姐用“你这个智障”的嫌弃神情说,“你出现的时候该死的帅爆了,我想现在就亲你说我喜欢你,然后让你停止这混乱的一切带我回房间换湿衣服,为了再次证明我有多喜欢你,我可以把床上那几百张的情书废稿都念一遍。”
天使先生缓慢地眨眨眼睛。
恶魔小姐神色更加狰狞恐怖——如果有一个文学功底还算不错的局外人在场,可以将其概括为“绝望的羞耻”。
嗯,具体可以参考蒙克的世界名画:《呐喊》。
可惜的是,在场的四只里,一只搀扶着好友陷入空白,一只保持诡异沉默,一只猛地挥舞手臂,自己颤巍巍站了起来:
“好了该死的我现在可以解除这破状态了!因为我唯一撒的谎就是我不喜欢你!”
现场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仍然被撕咬的魅魔和仍然在撕咬对方的雄性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动弹,盖因为天使先生出现时,伴随着他怒气一起降临的寒冰已经覆盖了整个会场。
半晌,被打飞后脸着地,降落在舞厅另一头,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第四只清醒在场生物,别西卜怒吼着冲了回来:“你怎么敢叫我弱——”
天使先生连头都没回,就单手拔剑把他捅了个对穿,再次甩向穹顶亮闪闪的水晶灯。
“闭嘴。”他冷冷地说,“我在听我女朋友跟我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天使先生:去他|妈的真言惩罚,我要搞一箱回来。
恶魔小姐(内心):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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