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当口, 有羌女要来见大将军, 谁都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齐齐把目光看向桓行简,嘉柔也是, 不过明眸里多了些意味。
人被领进来, 阿梅嘎生了张五官醒目的脸, 肤色雪白, 乌密的长睫下盖着两只碧瞳,光华流转。一头虬结的卷发,松松散散搭在了肩头。她双腿结实修长,腰间斜挂黄金弯刀, 一扬眉, 两只眼毫不畏惧地对上了桓行简的目光。
好巧, 他也在打量着她, 阿梅嘎一眼辨认出坐在中央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魏国的大将军。他很有男儿气概,修眉高鼻,只是那双眼过分的秀气了, 若不是定睛时犹如寒潭一荡, 阿梅嘎几乎要将他当做洛阳城来的汉人贵公子了。
“你就是魏国的大将军?”阿梅嘎的声音又脆又响,汉话很流利,“我听说, 大将军虽是长于金碧辉煌洛阳城里的贵族公子,可性情坚毅,志向远大, 有吞吐宇宙的胸怀。刚和吴人恶战,又不歇脚地来打蜀人,真是英雄,我们羌人最佩服的就是英雄了。像大将军的这样的英雄,恐怕只有几百年前汉家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勇士才能比肩了!”
她说话时,两只眼非常专注而热忱地盯着桓行简,也十分懂汉人的交谈之道,上来就是一通马屁狂拍,天花乱坠,连卫青霍去病的典故都搬出来,浮夸至极。
嘉柔听得腹诽不已,大将军虽有韬略,但武功上哪里能比得上饮马瀚海、封狼居山的霍骠骑?历史的长河里,那是不知多少年才出的奇才呀!她莫名想笑,一觑桓行简,见他纹风不动的不知是默认了还是笑纳了。
“姑娘此行来,是为何事?”桓行简嫌她啰嗦,半天没听到正文,已是不满。
阿梅嘎看他神色,似乎没半点高兴的意思,一丝笑容都不给,顿时恼火。她在羌王膝下成长起来,这些年,族中长辈们哪个不爱她宠她?如今正是美貌如花的年纪,更有无数年轻的羌族男子挣着抢着为她夜夜弹琴唱歌,只为她那双高傲漂亮的眼睛,能多看他们一次。
心气极高的少女,再开口,就带着一股忿忿不平了:“我父亲带了八万大军,”她故意夸大数字,“大将军跟姜维打,就好比你们的三分天下,现在,我父亲偏向谁,谁赢的机会就大。”
呵,是来要挟了,桓行简不耐烦道:“你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我手下良将谋士如云,轮不到你来长篇大论给我分析。”
阿梅嘎被他抢白,一愣,脸色也变得难看了,索性说道:“好,大将军是个痛快人,只要大将军答应我父亲几个条件,我们这就退兵,不管你们汉人的事。”
旁边几人听得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羌王这是老狐狸故伎重演,吃了东家吃西家,诳这么一圈,打算满载而归扬长而去。
没想到,桓行简似乎听都懒得再听,直接一声喝令:“来人,把她绑起来。”阿梅嘎神色一变,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欺负我一个女人吗?算什么大丈夫?”
噌的拔出弯刀,眼睛睁得老大对准了帐子里的人,桓行简一笑:“我劝你束手就擒,少废力气。”话音刚落,石苞出其不意上前一扑,抬脚踢掉了她手里的刀,刚要反手制服了,不想,阿梅嘎冲他手臂上结结实实发狠咬了一口。
石苞吃痛,随即抽了她两个响亮耳光,因是羌女,更无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扯着阿梅嘎的头发往后一拽,她整张脸不得不仰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嘉柔心里砰砰直跳,小声对桓行简道:“大将军,别打她呀。”
桓行简不应话,只笑吟吟看着阿梅嘎那双不服输几要喷火的眼瞪向自己:“我正愁怎么对付你父亲,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气得阿梅嘎发疯似的扭了起来,她算盘落空,本以为谈判不成大不了她走人,不成想,桓行简竟是个连女人都不放过的。
挣扎间,她那饱满挺翘的胸脯随着情绪一耸一耸的,弄得满帐子的男人好不尴尬,避嫌似的挪开了目光。
唯有卫会,□□裸欣赏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十分坦然。这一看,就是极好生养的女人啊,他心里暗自琢磨道。
不过可惜了,卫会鼻子一抽,她身上的体味似乎重了些,也难怪,整日跟牛羊骡马混迹天涯的,怕是一年半载难能沐浴一次了。
嫌她聒噪,石苞将她身上衣袍刺啦撕下一片,塞满了嘴先押下去了。
“听闻羌王只有个女儿,张扬任性,容色绝伦,又十分宠爱,想必就是这个了。大将军,既然有这么个人在手上,不如给羌王送个信,也许他能退兵。”陈泰弯腰捡起根翎羽,那是刚才阿梅嘎挣扎间掉落的。
桓行简心里其实并未报多大希望,淡淡道:“也好,不妨一试。”话说着,噙笑看向出出神的卫会,“士季?”
“大将军。”卫会忙回神应话。
桓行简下颌一扬:“刚才,这羌女似乎笑话我们不是大丈夫,这还了得?你少年人,血气方刚,正好让她领教领教中原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大丈夫。”
都这个时候了,大将军还有心思玩笑,几人忍笑,卫会刷的变了脸色,一想到那女人身上的味道,他会吐的。
“谢大将军抬爱。”卫会很快镇定自若,似有若无的,瞥了眼嘉柔,听他们男人似乎天生就爱这般毫无顾忌说诸如此类的荤话,嘉柔脸早飞起红晕,看看桓行简,先抬脚出去了。
“只不过,这样如野马一样的女人,属下甘拜下风,哪能辖制?只有大将军这样英武盖世者才能降服。”卫会应对如流,把烫手山芋又抛了回去。
桓行简不由得哈哈大笑,目光犹如白刃,轻轻在卫会身上一划:“你有何良计,说来听听。”
在场的,都是守规矩的智者,唯独一个他,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卫会神情轻放,笑着说道:“会什么都瞒不过大将军,确有一计,擒王先擒贼,若是能把羌王引来,为我所用,去打姜维又趁此借力打力消磨掉羌族兵力,才是一石二鸟。”
这番话,和桓行简所想不谋而合了,十分默契。他微微含笑:“怎么个擒王先擒贼?”
虞松听了,脑子转得也快,同卫会先照不宣汇了个眼神,卫会眉头飞扬:“叔茂,该不是你我英雄所见略同?”
“大将军,可遣陈将军或是张使君前往羌王大营诈降,引他出洞,再设计擒拿。”虞松也不遮掩,立时献计。
卫会频频蹙眉,摇头道:“叔茂同我所想,殊途同归,只不过让陈将军或是张使君去,羌王难能相信,到时,万一折了陈将军或是张使君,未免得不偿失。”
说着,诡异一笑,对桓行简道:“属下有一合适人选,只怕大将军不舍得。”
桓行简当即明白他别有所指的谁,果真一口回绝:“既然你知道我舍不得,无须再言。”连细细陈辞的机会都不再给,而是先让人送信给羌王去了。
帐外,嘉柔无所事事地薅着籽粒饱满的青草喂马,见人都出来了,卫会似有所思地跟她碰了碰目光,嘉柔避开,径自进来。
“大将军,”她乖顺地朝他身边一坐,斟了碗茶递他,“刚才我想了,其实,你留羌王的女儿用处不大。就算他答应了,你把人放回去,他照样能出尔反尔,到时,大将军不去救弟弟难道要跟几万羌兵在这纠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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