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攸关之迹,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他老爹来了,那也是六亲不认,只认苗玉轩一个人。
这是做为死士,最重要的任务。
苗玉轩怒了,“叫你们去,这是命令,还有另一条船,等你们上船之后,我自会跟着一起下船,快去,不能再耽搁!”
他的话是混着雨水,河水说的,因为他的一张俊脸,都已被淋的快要辩不清五官。
可是那几人仍屹立不动,像石化了一样,任由浪潮打在他们身上,任由狂风卷着。
苗玉轩气的快要拿刀砍人了,正欲再说什么。
宁九九爬起来,推开这两人,“我不需要你们救……”
话只说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恐惧的尖叫。
三人不约而同的朝一个方向看去。
毁灭之手,来的太快,没有给人任何准备的余地,便席卷而来。
众人听见一声巨响,紧接着像是有一只巨手,在推着船,瞬间将船掀翻。
一片混乱中,所有人都掉进水里。
落水之后,他们的船,刹那间就不见踪影。
安平钰想朝宁九九身边游过去,可是浪太大了,他游了一米,又被推回两米。
苗玉轩倒是离宁九九最近,他水性也极好,拼了老命朝她身边游。
他的几名死士,也朝着两人围过来。
宁九九落水之后,只觉得身子被浪推着,裹着,卷着,自己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风浪推动着在水中游荡。
但是,她很清楚,不能在水里待久了,他们得赶紧找到岸,然后上岸,否则总这样在水里泡着,即便不被腌死,那也得被冻死,况且,况且她现在的身子,没有大夫把脉,她自己也不确定,没有也当有的。
“我们得找到河岸,苗玉轩,你知道现在是在哪儿吗?”她扯着嗓子朝苗玉轩喊,否则他听不见。
苗玉轩听是听见了,但他只是为难的摇摇头。
天昏地暗的,除非他有千里眼,否则很难看见。
河浪冲着,很容易就把人冲散了,只片刻的攻夫,安平钰的身影就不见了,苗玉轩身边的死士也越来越少。
在这冰冷,看不见尽头的河水中,宁九九深刻的感觉到了绝望。
因为你不可能有任何的期望,眼睁睁的泡在水里,就是在等死。
而且,在冷水的泡久了,手脚会抽筋,会麻痹。
苗玉轩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害怕她会被风浪吹走,吹到他找不见的地方。
这会他已经不去想后悔,不该带她上船,现在想那个,已经没用了,在这样的风浪里漂着,能保住性命,就已是老天开恩,不幸中的成幸了。
所以他一直紧紧抓着宁九九的手,另一只手拼命朝一个方向划。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会死亡在这里,”宁九九已经快要没了力气,她自己看不见,此时她的嘴唇已是青紫色。泡在水里的半截身子,也渐渐要失去知觉,无法再动弹身子,止不住的往下沉。
苗玉轩看见神情不对,知道要坏事,又急又心疼,“你别睡,千万不要睡,你不是还要找我算帐呢吗?你不明白,小爷就喜欢你找我的麻烦,往死里整我,因为只有那梯样,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一颗心,是在跳动的,你懂吗?懂吗?”
宁九九勉强的扯出一个笑,身子已经完全依在他身上,“你丫这是欠虐,天生的贱骨头,可是姐不想干了,姐只想跟我的夫君过一段安稳日子,生几个会调皮捣蛋的娃儿,被你这么一搅合,这回怕是不成了。”
几个死士围过来,一同撑着宁九九。
其实他们是很想把这个女人扔掉,只一心救他们的少主离开,可是他们知道少主的脾气,他是到死的那一刻,都不会放开她。
苗玉轩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忽然往她的肚子看去,脑子里砰一声,一朵大大的烟花炸的五彩缤纷。
呆滞了半响,他一咬牙,道:“可能我们游着游着,就能到陇西了,到那时,我会让你忘记那个人,我可以照顾你和你的孩子,喂,我别睡啊,清醒点!”
天空一片漆黑,只有偶尔的几道闪电,从空中划过。
宁九九在水中已经没了知觉,也不知喝了多少的河水,不知在水里飘了多久。
为了节省力气,她尽可能的放松身心,让自己在水中呈飘浮状。
苗玉轩拉着的力度也越来越小,最终,在一个巨浪打过来时,他没能抓住宁九九。
他身边的人,也为了护着他,没再敢宁九九的死活。
宁九九被浪拖着,拍打着,时而沉下,时而浮在水面上。
看着天空那一道道的闪电,她以为一切都已是终结,她多活了一世,难道就要在这里划下句点吗?
轰隆隆!
又是一阵闷雷声,紧接着一道亮刺眼的闪电,朝着江中劈了过来。
宁九九在迷迷糊糊,感叹这辈子做了多少该遭天打雷劈的事,还得烦劳老天爷,给她行如此大刑。
但就在此时,她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黑影朝她游了过来。
水怪?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心想,完了完了。难道她这一世的结局,就要以被水怪吞食而结果吗?那会不会太悲惨了点?
可她这会想逃都没力气,当她扑腾着,往旁边躲开时,那黑影已经逼近。
不等她反抗,也不容她躲避,便将她捞起。
在被黑影捞起的一刻,她嗅到了那个令她朝思暮想,每夜都会梦见,早晨醒来,却又看不见的人。那个她最熟悉,最信任,在这个世上,最放不下的人。
在靠进黑影胸膛的一刻,她最后绷紧的一根弦,断了,陷入了昏迷。
她这一觉睡的很沉,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的做着,光影交错,时光飞梭,好像过了很多年,又像是昨天,总之,很奇怪。
宁九九再度睁眼时,首先看见的是一小块湛蓝的天空,紧接着,好像是熟悉的呼吸。
她可以闻到那船熟悉的呼吸,独属于他的。
微微转头,轻而易举的看见近在咫尺的俊颜。
那一刻,她热泪盈眶,心里涌起的感慨与酸涩,怎么收都收不住,一个劲的往眼睛里涌,从而导致了,她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的热泪,滴在男人的光果的胸膛上,把男人惊醒了。
“终于醒了吗?再不醒,为夫可要将你吻到醒为止,”东方楼蕴勾唇一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抱的那样紧,生怕她会再度从眼前溜走似的。
被他这么一抱,宁九九的眼泪不仅没止住,反倒越来越多。
吧嗒吧嗒的滴在他的胸口上,没有衣服遮挡,那眼泪珠子便顺着胸膛滚身下的床单上。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冷吗?”东方楼蕴以为病了,紧张的不行,一会摸着她的脸,一会抱着她的脑袋,头抵着头,感觉她额上的温度。
刚睡醒,他的声音动听的要命,沙哑中透着磁性,这是独属于宁九九的温柔,除了她,谁也看不到东方楼蕴的这一面。
东方楼蕴见她还不说话,真真的急了,“你在这儿躺着别动,我去瞧瞧,看能不能找着郎中。”
他作势要起身,宁九九却伸出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我没事,就是还没回魂,不太适应,你陪我躺着,再躺一会。”
终于听见她说话,东方楼蕴总算松了口气,“你已经睡三天了,我得去吩咐人给你熬些米粥,吃些东西,才能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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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宁九九才注意到他们身处的地方,意是一间类似于帐篷的小房子,高不过两米。
床板是用宁板拼接搭成的,离地足有一米高。
东方楼蕴说完话,就转身爬上宁板床,又将她揽进怀里。
宁九九看着帐篷顶,听见外面不太熟悉的说话声。
一时间,只觉得有很多问题要搞清楚。
“晟……”她唤了他一声。
东方楼蕴抱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这可是他家小娘子头一次用这么温柔的称呼唤他呢。
“想问什么就问吧,一个一个的问,”他抬手拨开她额前乱掉的发丝。
“好,第一个问题,你怎么找到我的,时间还掐的那么准,你知道不知道,你再晚来一会,我就……”
东方楼蕴抬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再说下去,“没有如果,我不允许有如果的事情发生,永远都不许!”
天知道,在看见她掉下江的一刻,他有多恐慌,从未有过的恐慌。
还好,他赶上了,他又将她带回身边,不会再失去了。
他知道不搞清状况,她是不会甘心的,于是就给她娓娓道来。
其实在他们的船遭遇暴风雨时,他的船就在不远处。
他比安平钰预估到达的时间,提前了两天。这不是走运,而是他在众多传来的消息中,一针见血的找到最关键的。
在进入这一段浓雾,起初他也搞不清方向,但又很巧的遇上安平钰的那艘船。
同样是来找人,有个伴,当然是最好的。
这种时候,也不是追究个人恩怨的时候。
但因为浓雾太大,明明苗玉轩的船就在几百米之外,他们却一点都看不见。
直到狂风巨浪降临。在暴雨降下的同时,狂风也浓雾驱散了不少。
在闪电划过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苗玉轩的船。
那时,他的船已经在风雨中飘摇的,快散架了。
东方楼蕴的船,因为底盘很重,加之又是改良过的,最关键的是,他跟安平钰的船,都处在暴风中心的最外圈,所以才能安然无恙。
东方楼蕴看见了船,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了。
因为他知道,那艘船,随时都有船毁人亡的危险。
严忠本欲下河去救人,但没等他跳下去,主子已早一步,跳下船了。
东方楼蕴万分庆幸,他及时跳下去了,在一片混沌中,找到他的小娘子。
宁九九听完他的讲述,真是后怕不已。
如果东方楼蕴的船离他们超过一定的距离,纵然知道他们就在暴风雨的中心,也不定能赶的过来。
就那么一点点啊,多凶险。
“那我们现在又在哪里?那两个人是死是活?”
她这一问题问出口,东方楼蕴的表情很复杂,“他们两个命硬,都没死,我们的船被暴风雨改了航向,到了天明时分,就已经飘到了这里,据苗玉轩说,这里应该是陇西的一块属地,怎么,你想见他们吗?”
只要一想到,她的小娘子是被苗玉轩掳劫来的,说实话,有好几次,他都想亲手掐死苗玉轩。
至于安平钰,那个病怏怏的贵公子,在水里泡那么久,宁九九没事,他居然一直高烧不退,说糊话的时候,居然还叫着他家小娘子的名字,他怎么不干脆烧死得了。
宁九九似乎又闻见了浓浓的醋味,赶紧扑上去安抚,“我怎么会想见他们,我就是随口问问,他俩的死活才不干我的事,对了,照你的意思,苗玉轩也不确定这里一定是陇西的属地,他自己的地方,自己都不清楚吗?”
听到她的语气,东方楼蕴心情才稍好些,“这里与世隔绝,不与外界打交道,他们耕地很少,种的是些好活的杂粮,许多居民都靠捕鱼为生,他们自给自足,像世外桃源一样,他不知道也正常,就像南晋国的深山老林里,也有很多隐居的部落。”
“世外桃源,那我可要出去看看,我的衣服呢?”睡了几日,她其实一点都不困,身子也乏,太神奇了。
“九九儿,你真的没事?真的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东方楼蕴依旧不放心,跟个老妈子似的操心。
“没事啦,说来也真挺奇怪的,泡了那么久的冷水,我居然都没有发烧,精神还很好,”宁九九从宁板床上爬起来,找到她落海时穿的男装,都已经洗干,烘干,整整齐齐的搁在床头。
在她穿衣服的时候,东方楼蕴一直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枚血玉。在他们都没发现时,那枚血玉已经渐渐变了颜色,更加的红了。
东方楼蕴陪着宁九九走出帐篷,在踏出去的第一步,看见的第一眼时,她惊呆了。
放眼望去,眼前尽是高低于不平,错落有致的山坡。
坡上坡下,青草无边,绿意盎然,上面还分散着成片成片的桃花树。
现在这个时节,树上的桃花,竟然开的灿烂娇艳,一阵阵暖风吹过,带来桃花的清九九。
坡底,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稍低洼了些。
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帐篷,每个帐篷前都架着火堆,上面挂着铜壶,一旁还有用泥巴垒砌的小土灶。
宁九九看见严忠正在离开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土灶边,拿着一把用芭蕉叶做的扇子,在那呼呼的扇着风。
开满桃花的山野边,还有一些散落的农田。
大多种的是玉米,还有一些山芋藤。绿油油的,长的很好。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从寨子中间穿过。
溪水很浅,只没过脚踝,水流很缓慢,似慵懒,似闲逸。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寨子里的人,并不多,很多都是小娃,在各家的门口喧闹玩耍,更多的,都在小溪里嬉戏打闹。
宁九九揉了揉眼睛,她该不是误入仙境了吧?
这里的一切,美的像画似的。
“夫君,你快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东方楼蕴倒是没她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很朴实,很忠厚,也很简单。
或许是与世隔绝,从无外人进入的原因,所以他们都保持着,人与人之间,最初的本性。
出外捕猎,得到的食物,都是一起分享。
小娃们一起打闹,若是有谁哭了,大人们也从不去过问,更不会偏帮,袒护孩子。
傍晚,做好了晚饭,也不会在自己家里独享。
而是端到门口,摆在由各个小桌拼接的长桌上,几十个小桌子摆成一条长龙。
等到天黑时,大家升起篝火,喝着自家酿的果酒,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看着小娃们嬉闹成长。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男女的地位很平等。
这也许是他们人口不多,没法分等极的原因。
这里的女人,也会背上渔网,跟随丈夫出河捕鱼。男人们,在回家之后,也会适当的帮着女人一起做饭。
就像此时严忠蹲在那熬粥,就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因为不远处,也有个男的,正在熬着什么东西,还很友好的,跟严忠打招呼,并且教他,从哪个方向扇火最好。
东方楼蕴轻拥着她的腰,长叹一声,“这便是你最想要的平凡与安定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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