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学划船哪!”
宁九九微笑道:“这得问他,我可不晓得从哪能买到船。”
她将话头对上东方楼蕴,逼着他说话。
“等你们回去时,船便会运到,只要小船吗?”东方楼蕴不看别人,只看宁九九。
“自然是小船,大船也没法在池塘里活动哪,若是照这样讲,咱们今年怕是不能长留京城了,要不年底再搬过来吧,夫君觉得如何?”
她实在是舍不得那一方开垦出的田地,一年之后,到了年底,什么也不用带走,作坊可以交给大梅他们打理,家里的旧屋,菜园,以及鱼塘,都可以一直保留着。
若是在京城里住的烦了,随时都可以搬回去住上一阵子,岂不是很好吗?
至于镇上的店铺,那就简单了。王喜、林长栓、孙良才、他们都可以接管,作为一处分店,亦是大本营。
东方楼蕴在桌下握住她的手,“那我便在边关跟玉河村之间跑,没什么区别!”
对他来说,真没什么区别。朝中之事,即便他不在,局势也不会出现任何变化,除非有人坐不住了。
赫连明德张嘴想说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貌似不能太激进。
宁九九回握住东方楼蕴的手,对上他的眼,在他眸底深处,又看见了些别的东西。
饭桌上,因为了刘烨尘跟烨枫的调剂,倒是热闹很多,没有冷场的情形,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
若不是宁九九拦着,老太爷怕是要喝多了。
老宅的管家带着人过来接老太爷,康伯招呼大家伙一起去厨房吃口热饭。
他们急着赶路,倒是真的没顾得上吃饭。
以往,老太爷一个人出去溜达,天没黑就回来了。今天,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人。
还好有人来通知,可这通知的内容,把老宅的人都吓了一跳。
哑婆端了碗筷送到偏厅里,给他们俩单独盛了些菜,至于其他人,都在厨房吃了。
康伯给老杜满上酒,“咱老哥俩,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一回瞧着你,觉着老了很多哟!”
老杜的确看上去比康伯老上许多,不是说头发白的有多厉害,主要脸上的皱纹,跟老树皮似的,写满了沧桑岁月。
“唉,能不老吗?有几个老了,能像咱家老太爷这般雄壮的,少了哦!”
老杜当年也跟着老太爷一起上过疆场,杀过敌,立过攻,也受过伤,听他呼气的时候,跟旧风箱呼啦呼啦似的,就知道了。
康伯了碰了个响,一饮而尽,辛辣的酒顺着喉咙滚下,他吧嗒了下嘴,抹掉嘴边的酒珠子,才叹息着道:“我还以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他们爷孙俩坐在一起吃饭了呢,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的确想不到,这回我有脸下地底下,见老夫人了,”老杜苦涩的笑笑。
康伯深思着摇摇头,“过往的事不提了,只要往后能慢慢的好,也就是了,那些事,少爷若不想主动跟夫人说,咱们谁都别提,明儿夫人肯定要去老宅,长老们都来吧?”
老杜吃了口菜,脸上的皱纹扭动了下,“他们四个都在老宅候着呢,说是非得等着,瞧瞧这位新夫人有啥能耐,谱子摆的如此之大,个个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
听他这么一说,康伯更担心了,“照你说的,夫人明日去,岂不是要受气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长老们若是不同意,夫人只要做不了主母的位子。”
“那是,做得了襄王妃,可不一定能做得了赫连一族的主母,少爷是族长,若是夫人不能服众,日后的麻烦肯定还多着呢,”老杜吃着菜,越吃越九九,筷子都停不下来,“嗳,这是什么东西?我咋没见过,像泥鳅。”
康伯哪有心思给他介绍菜,嘲讽一笑,道:“那几个老东西,算盘打的都精着呢,都惦记着自家院里的孙女,想嫁我家殿下,结了亲事,他们各家的地位,就能更稳固了呗!”
这四位长老,都是赫连家远房的亲戚,若是真论起辈份,八竿子也打不着。
可是呢,族里大事,总得商量着,不能任谁武断决策。
老杜光顾着吃菜了,也没注意康伯说的啥,就是没听到康伯回他的问题,便又问了,“我问你呢,这东西叫个啥,口感咋这么好呢!”
“这个啊,这是傍晚的时候,老太爷跟夫人一起抓的,叫黄鳝,又叫鳝鱼,肉很嫩的,夫人亲手烧的,你在老宅肯定吃不到吧,”康伯说的颇为得意,他们家夫人手艺,哪里也没法比。
老杜看得意的那样,便浑身不自在,加之,又喝了几杯酒,说话也放开了,“哪有夫人亲处下厨的,她都下厨了,那你们干啥?这岂不是乱套了吗?”
陈妈在门口,一直就听着他俩说话,当听到此处时,忍不住走了进来,“夫人做饭咋不行了,你们是没瞧见老爷子今儿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老杜,我可告诉你,明儿去了老宅,可不许给夫人下绊,也不许嫌弃夫人做饭,老太爷都不在意,你在意个啥!”
她讲话声大,引来柱子跟小五,还有吃过饭的吴青。
“我觉得夫人很好啊,不端架子,对我们也好,府里吃的饭菜,都是一样的,还给我们发红包,还要做新衣服呢!”柱子实话实说,本来就是实话。
小五拿着空碗,靠着门边,很赞同柱子的话,“今天早上,我跟太子的小杂役遇见,瞧见他一身的伤,脸上都被抓好几道印子,一问才知道,那日舒良娣病好了以后,就天天粘着太子,弄的太子妃很不高兴,就时常拿府里下人们出气,他还算好的,有几个婢女,身上被绣花针扎的,没一块好肉。”
“哎哟哟,怎么会这样,太子妃那人看上去,也不像心狠心毒的人,这咋还用上私刑了,即便犯了错,也不该下手如此的重,”陈妈唏嘘不已,搓了搓胳膊。
小五直摇头,“您觉着太子妃那人不像,那您可就看错人了,我一看她的眼睛,简直跟看毒蛇似的,太可怕了,我还听说,太子府里有个妾怀上皇子了,这回可闹大了。”
“皇子?咋不是太子妃怀上的,这回可不光闹大,这回太子妃的麻烦大了,”陈妈啧啧叹惜,忽然又感叹道:“还是咱们府里好,清静又不闹矛盾,等夫人生下小娃,不管男娃女娃,都一样的宠,一个不成,再生几个,我瞧着夫人干练麻利的样,肯定是很能生的。”
康伯呵呵笑道:“对,你说的对,还是咱们府里好,不争不抢不闹,咱家主子英明哪!来,老伙计,我陪你喝酒,就是别喝多了,悠着点啊!”
老杜也笑,“那是自然,咱要是喝醉了,老太爷就该回不去了,唉,他老人家平时也怪孤单的。”
何安去厨房搁碗,准备去前面合伺候着的,见他们都围在偏厅,好奇的伸头过来瞧,“你们在干嘛呢?殿下说,待会要带夫人去看花灯,柱子,小青子,你俩准备着,等吃过饭,跟主子一起去。”
陈妈笑道:“主子真知道疼人哪,知道带夫人出去赏灯,少有的好男人哪!”
康伯喝完杯里的酒,让柱子过来把酒杯都收走,“主子要出去,咱们可不能喝了,老杜啊,等十五那天,咱老哥俩再好好喝,不醉不归。”
“自是不能再喝了,陈妈,给我盛碗饭,吃完了好去伺候老主子,”老杜喝的脸有些红,不过他酒量可以,就是一喝酒就好脸红,看上去就跟喝多了似的。
吃过饭,等他们几人赶前厅之时,老太爷正在院里赏梅花,这几盆梅花很对他的胃口,琢磨着要不要找宁九九要两盆回去呢。
老杜走过来,“老主子,咱们回宅子吧,天色不早了。”
“好好,这就回,那个……你去问问宁九九丫头,明儿去不去老宅拜祖先!”
老杜依言去问话了,片刻之后,宁九九跟着他一并走了出来。
“不是都说好了,明儿一准去吗?您老莫不是记性差,记不住吧,”宁九九刚洗了手,正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挑眉看了老头子一眼,又怎会不知道,老人家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让她出来送送而已。
赫连明德笑脸一收,负着手,怒气冲冲的道:“谁说我记性差,老夫不过再跟你确定一下,耽误老夫的时间,起先我都跟皇上约好了,既然你们要去,那便推了吧!”
大气的一挥手,这回连老杜都忍不住要笑了。
哪里有约皇上啊,您老人家最烦皇宫里的繁琐礼节,避之唯恐不及,哪会跟皇上约好。
宁九九也不拆穿他,顺着他的话,“知道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接见一次不容易,明儿我们一早便去,时候不早了,让老杜陪您回去吧,年纪一大把了,晚上别总往外跑!”
“哼,老夫正要回去呢,不用你撵,老杜啊,老夫的马呢,你牵来没有,”老爷子边往外走,边抱怨。背影有些佝偻,不服老都不行。
老杜跟着他身边哄着,“您喝了酒,不能骑马,老奴给您事字轿子来,轿夫们都在府里用过饭了,等着抬您回去呢!”
“坐什么轿子,老夫再喝一坛,照样能骑马,快点把马牵来,又不是七老八十,想当年,老夫征战沙场,腊月里头,二斤的火烈酒,一口气喝完,都不带皱眉的,再拔刀挥向敌军,还是一样连战连捷,捷报频传,有什么关系!”
“呃……老主子,今儿太晚了,明日再骑马如何?”
赫连明德烦躁的直摆手,“什么叫明日再骑,老夫坚决不坐轿子,就要现在骑马,你快去牵匹马来。”
老杜快急哭了,“不能牵马,真的不能啊,您忘了去年摔下马的事儿了吗?老主子,咱不服老不行的。”
老杜没法子,回头朝宁九九求救。
宁九九本来是要说话的,可是余光瞄到东方楼蕴走过来了,便扯了下东方楼蕴的衣襟,朝他投去一个深情的眼神。
东方楼蕴抿了抿唇,无奈之下,只得冲着老爷子的背影,道:“一把年纪,还充英雄,可笑!”
虽不是什么好言好语,却让赫连老太爷红了眼眶,马上对老杜笑呵呵的招呼老杜坐轿子去了。
东方楼蕴侧目,见宁九九的欢快,乘着庭院无人注意,忽然揽上她的腰,一记狠狠的吻,印在她的唇上,辗转揉虐,直到那唇儿,被吻红的似樱桃,才摆休。
“鬼精灵,喜欢看为夫的笑话,是吗?看为夫今晚如何惩罚你,”某人坏笑,眼里的暧昧之色,藏也藏不住。
这眼神又让宁九九想起了,昨夜的疯狂,以及某人永远喂不饱的胃口,当即脸红了。
“今晚我去跟烨枫睡,你一个要睡去吧!”撂下这话,她便跑走了,“烨枫,刘烨尘,快出来走了,去看花灯!”
“哦,看花灯!”
两人一阵风似的跑到庭院,何安跟柱子也过来了,吴青紧随其后。
一行人,出了府,便往闹市去了。
夜晚逛街,感觉还真的不一样。
内京城中央有个小湖泊,也不能算湖泊,顶多就是比池塘大些,水是活的,从城外流进来,经过内城,再流向城外。
因为是活水,所以京城里的好些人,都在湖边洗衣服,为此湖边搭建了不少的石板跳子,还有几处供游子观赏的凉亭。
冬季湖里也没有荷花可看,但是今晚不少人都在湖边放河花灯,小小的一盏花灯,寄托了相思、情意、祝福。
几人一到河边,烨枫就嚷嚷着,要买荷花灯,湖边的小摊上就有卖的。样式很多,颜色也好看,粉粉的颜色,模仿着荷花盛开时的形状跟色彩,漂亮极了。
宁九九眸光一亮,如果能按着荷花的色泽跟花形,设计几款裙子,肯定很好看,也会非常飘逸,“烨枫,多买几个荷花灯,待会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
“大姐,我们一个买一个好不好,我数数有几个人。”
岸边的人太多了,东方楼蕴不得不紧揽宁九九的腰,防止她被人撞到,“你们在这儿慢慢选,我带夫人先去找地方,吴青,何安,看好他们两个,别叫他们乱跑,人多,一定要看好了。”
宁九九见东方楼蕴要她走,不放心刘烨尘他们两个,吴青一再保证,不会出任何的意外,她才跟着东方楼蕴走开。
在经走到湖泊边一处假山石边时,东方楼蕴拥着他,飞身上了高达五米的假山石顶。
“往年的灯会,人也这样多吗?”两人站在山顶,望着下面黑压压的头颅,宁九九蹙眉,这人实在太多了。
一眼望不见头,也没有路灯,仅有的灯盏,也照不了多远。他们站的高,视力再好,也看不远,更别说花灯了,只能隐约的瞧见一些昏黄的影子。
东方楼蕴的峰眉也渐渐凝起了,“往年我也没在意过,不过确实太多了,京城的人,何时这样多了。”
“九九儿别动,”东方楼蕴忽然执起披风,将宁九九抱进怀里。
同一时刻,底下人群中,突然起了骚乱,接着是一串爆竹声,在人群里炸开了。
巨大的声响一起,人群乱了套,呼喊声,哭叫声,不绝于耳。
有人被推倒了,撞倒路边的小摊贩,还有人慌乱中,被推进湖泊里,那些被踩在地上的就更多了。
变故只在一瞬间就发生了,宁九九还没来得及放花灯,烨枫甚至还没选好要哪个花灯,本是欣赏美景的夜晚,却被搅的面目全非。
宁九九看着混乱的人群,大惊失色,“刘烨尘跟烨枫还在下面,我要下去找他们!”
“先别急,抱住我,我带你下去,”东方楼蕴不想她涉险,在他心里,宁九九的安全高过一切,可是他更知道底下的两个小娃对宁九九意味着什么。
双脚一落地,宁九九便朝先前买花灯的人群处找去。
“九九儿别急,”东方楼蕴一边护着她,一边对着天空放了一记响竹。这是襄王府的暗卫,特有的信号。
推搡之下,宁九九好不容易挤到那处花灯摊前,却只看到散落一地,被踩烂的花灯,不见刘烨尘跟烨枫的踪影。
东方楼蕴看她呆愣的眼神,心疼不已,上前转过她的脸,按在怀里,“一切有我,如果是被劫走的,吴青一路会留下记号,如果不是,便可能是被人群冲散了,他们三人以命护着,不会出事!”
宁九九身子僵硬着,心里空空的,四处吵嚷的人群声,似乎离的好远好远,她听不清。
靠在东方楼蕴怀中,耳边只有他的心跳声。
襄王府的暗卫很快便赶来了,同京城的御林军一起,接管了城中的混乱。
严忠跟严一奔到东方楼蕴身边,“殿下!”
“通知下去,封锁京城各处出口,封锁水道,陆道,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另两营御林军留下清理现场,有伤者,送往军医处统一医治,有嫌疑者,暂且关押等候问审,严忠,派人搜寻记号,若有发现,即刻来报!”东方楼蕴肃声吩咐下去。
“是!”
严一带着一队人,前往各处城门。严忠留在街上,带人搜寻。
襄王府的暗卫,约有五十人,投入到寻人之中。
御林军在街上疏导人流,接管伤患。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控制了现场。清空了人潮之后,现场只剩一地的狼藉。
宁九九狠掐了下手心,平复了心绪,离开东方楼蕴的怀抱,“我没事了,还是快找线索吧!”
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被人劫走的,手段高明,动静极大,不惜平民伤亡的代价,也要将人掳走,非同小可。
或许这些人,一直都在等着机会,一直在外潜伏着。
她出门都有大飞跟吴青跟着,所以无从下手。
也怪她疏忽了,以为京城之地,即使有贼心,也未必有贼胆。偏偏忽略了个别不惧京城,不惧皇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