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兴文寨,王冲将情况通报了范小石、宇文柏和鲜于萌,商议之后,安排三人分头行事。
解决粮食问题的路子有内外之分,外的一面在成都。王冲让范小石回成都,与林掌柜商谈粮食生意,再把邓衍调来,负责与成都方面的商货来往。
“现在水火行生意也不好,林掌柜手里一定囤了不少粮。跟他议个低价买来,顺带拜托他扫扫成都粮市,怎么也能凑个两千石。”
范小石肃然领命,却忧心不减:“两千石怎么够?”
王冲摊手:“兜里没钱,此战两桩大功的犒赏也花得差不多了,只剩几百贯,再加上两百来匹赏绢,勉强能买到两千石劣粮。”
成都是蜀地粮仓,找出万石粮食不成问题,钱却是大问题。王冲在这一战里收获颇丰,战后花销也大。去陕西的张立等人,他得拉拢,这情义虽不靠财帛维系,可没财帛也不成体面。再给家里分去不少,他可不想让弟妹和香莲玉莲过着紧紧巴巴的日子。
至于王冲在海棠渡的产业,已差不多废完了,水火行的份子转给了华阳几家酒户,快活林的份子转给了孙舟的父亲。香水生意也没再经营,而是把方子分别给了王相公家、邓家和宇文家,潘家花圃的地虽在,花种却分给了在散花楼丧命的几家花户,这是他打通官府,换取父亲性命的种种代价。
除了海棠渡的地,以及王冲当玩一般撑着的海棠集市,还有没来得及用心经营,依旧藏在暗处的纸坊,王冲在海棠渡已是孑然一身,刮不出更多钱。
宇文柏和鲜于萌挺胸昂首道,不就是钱么?大家凑!海棠社和海棠书院发动起来,凑个三五千贯没问题,实在不够,再找家里人支持。
没等王冲表态,范小石就摇头道:“这不止是钱的问题,唐龙图是奔着处置僰人之策而来的。官府不赈济,守正以己财赈济,这不仅有违唐龙图之意,也犯了大忌。”
的确,由王冲自己出万石粮食赈济僰人,这就是邀买僰人之心,唐恪一纸弹章递去汴梁,王冲便要万劫不复。
“小石说得对,这两千石粮也不是直接给僰人,而是备着卖给他们。除了此事,小石还要与孙舟联系。”
王冲已有了初步谋划,去年他让孙舟等人在长宁军多待了一段时间,本是未雨绸缪,现在正好用上。
“去年孙舟来时,就受了我托付,查探过泸南的物产。这里除了獐鹿山产、药材之外,最有价值的物产就是荔枝和糖霜,兴文寨的罗始党人正善此道。早前让他们开田时,顺带移栽了几十亩荔枝树和蔗林,过这一关的关键,就在这两物上。”
荔枝和蔗糖本是兴文寨立稳脚跟后的下一步计划,可粮食危机压来,只能提前办了。
宇文柏道:“糖霜在蜀地四处有产,也算不得稀罕,况且兴文寨仓促而为,也产不出多少。至于荔枝,只能在本地售卖,难以远销啊。”
说起这两样,鲜于萌这个吃货来劲了,咂嘴道:“有一些便是一些罢,这里虽然多荒瘴,荔枝却是好物。听说六月泸州荔枝熟时,一斤不过十来文钱,到时可以敞开肚皮吃了。”
宇文柏道:“十来文是此时的价了,神宗朝时,一斤不过五六文钱。只是作成果脯,卖到蜀中,也赚不了多少。”
荔枝就是一日鲜,隔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败香尽。此时要在产地之外吃上荔枝,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做成果脯,一是享受唐明皇的待遇,以秘法保鲜,以飞马急递,后者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指望的。神宗朝时,官府在福建买荔枝十七万枚进贡宫廷,耗钱十五万贯,一枚近一贯,这价钱都贵在保鲜和递送上了。
王冲笑道:“这事我来想办法,小石在成都张罗买家,为荔枝造势。鲜于既然感兴趣,兴文寨这边,就由鲜于负责。”
鲜于萌兴奋地拍着胸脯应下,看这家伙的嘴脸,到时荔枝生产的“损耗率”,怕要提升好几个百分点。
让僰人在糖霜和荔枝上挣钱,以此换取粮食,这就是王冲弥补粮食缺口的方法,这其实也是兴文寨未来的发展之路。
“就建个商行吧,从成都运粮食、衣帛、金铁来卖,把这里的特产卖出去。兴文寨缺粮,其他峒寨不缺,还可以从成都运书过来卖,以粮换书,又可以囤一批粮在手。”
宇文柏脑筋一开动,点子喷涌而出。
范小石下意识地道:“商行?何不干脆建市易务,在兴文寨行市易法,如此兴文寨便能主持钱粮商货进出,其利大矣!”
鲜于萌反应激烈:“市易务?咱们挣来的利,都交给官府手里?不行!”
宇文柏深沉地道:“官府怎能与民争利呢?”
王冲道:“这条路若是走通了,也是一桩厚利。我只是权摄僰事,一旦这里成了气候,肯定要被人赶走。把这利留给官府,天知道后继之人能干出什么。不如由我们把住,大家都有份。”
宇文鲜于对视,眼里喜色不加掩饰,范小石品了片刻,也无奈地点头。王冲借主持兴文寨事务的权力,把住这条商路,就是以权谋私,官商不分,可这里是僰人之地,自没必要拿寻常标准来衡量。真要搞出市易务,王冲在时,能惠及僰人,换了人,便能苦了僰人。
王冲不仅要以此利继续绑牢范小石等人,也不是一味压榨僰人,在他计划里,兴文寨里的僰人大户,也都会拉进来分利,毕竟实事还得靠他们推动本地人来作。
粮食之事安排妥当,范小石和鲜于萌各领了职司,宇文柏急道:“我呢?”
王冲沉脸叹道:“兴文寨眼下可不止粮食这一个难题……”
粮食危机还是个机遇,应对好了,就是一条厚利之途,让王冲紧张中又有期待。可另外两件事情,就让王冲头痛了。
“廉访使江崇……”
听到自己的任务是对付此人,宇文柏也皱起了眉头。
“小白,你长袖善舞,当日连傅尧那阉人都被你哄得团团转,区区一勋旧武人,不费吹灰之力!”
鲜于萌的鼓励似乎还有了反效果,让宇文柏一张小白脸越来越黑。傅尧背景简单,又是个阉人,心思很容易猜。可勋旧武人就不一样了,心机太深,又是邓家姻亲,就是来找王冲的茬,要扳动这种人的心思,难度很大。
王冲道:“听说他三月初会到泸州,到时你设法拖他一段时间就好,待我解决了兴文寨另一桩难题,再来对付他。”
还有一桩难题?三人急切追问,王冲举手指向南面:“南面有些僰人的死硬派还不服,兴文寨又是一块肥肉……”
他们三人不擅这方面的事,都有些忧虑,王冲安慰说他已有安排,唐玮奉他之命,已去了思州,估计几天后就能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在乡司分派事毕,王冲又去了巡厅,何广林何广治兄弟依旧关在这里。要何广治上了路,何广林才能恢复自由。不过此时唐玮还没回来,还不到送信的时候。
得知王冲的安排,何广林有些惶惶不安,还以为王冲要变卦,可再听王冲打听夔州粮食行情,这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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