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矛兵攒刺的时候威力巨大,但若是失去了身前的保护,被短兵攻到近前,那就只有被砍杀的份儿了。所以,盾阵一旦出现缺口,就必须得死战,避免被敌人趁势扩大。
最理想的结果,就是一方的盾阵彻底崩溃,另一方整军而进。那样的话,对阵型崩溃的一方来说,将会面临一场屠杀,组不成队列的散兵,在阵列而前的军阵面前,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最常见的结果则是双方的阵列都渐渐崩溃,然后陷入一场大混战,谁输谁赢,就不在主将的控制之中了,正应了那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说法。
当然,也有可能双方都认为拿不下对方,忍受不了巨大的伤亡,双方的军阵会在主将的命令下,逐渐脱离接触,然后各自鸣金收兵。
不过眼下这一战,战局却一直处于胶着状态。
双方的战线犬牙交错的交接在一起,不断出现缺口,不断有人补上,然后往来重复,时起彼伏。仗打得相当胶着,所以愈发的惨烈了。
鲜血漫天飞溅,残肢四处翻飞,尸体随处翻滚。
战刀在飞舞,矛戈在历啸,箭矢在长号,战马在嘶叫!
武器撞击在一起的金铁交鸣声,士兵们奋战时的吼叫声,负伤时的痛呼声,临死前的惨叫声,浑厚猛烈的战鼓声,激越高昂的号角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蓝天之下。
尘雾漫天,随风飘荡在空荡荡的大平原上,使得空中的云层都变得厚密起来。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熏得太阳都头昏脑涨,脸色苍白,最后不得不躲进了一片厚厚的云层里。
李村满脸惊骇的望着于禁,尽管王羽在布阵上取了巧,但眼前的阵列战却是实打实的,没有丝毫取巧之处。当日在成皋,颇负盛名的曹将军就是在阵列战中一败涂地,当时,联军的兵马还更多一些。
如果指挥这场战役的是王羽也就罢了,可王羽根本没出手,就是随便指派了麾下一个貌不惊人的校尉,结果就能跟所向披靡的徐荣打成平手,这真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这种战法其实没什么诀窍,无非是想方设法的维持住阵列的稳定,然后设法破坏敌人的战线而已。但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通过观察,指挥者要在第一时间发现险情,甚至提前预判,然后在险情变得不可收拾前,指挥部队顶上去。反之也是一个道理,无非破坏和维持的区别罢了。
在千军万马的大战中,想做到这种事又谈何容易?
开始的时候,或者战况不激烈,或许还能从容调度,可眼前的激战已经白热化了,外行人恐怕连旗号都分辨不清楚,又如何在纷乱的战场上,分别找到需要救援的部队和闲置的部队,并且让他们去到该去的位置上,还不会互相干扰呢?
这种事,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人头疼欲裂了,实际去指挥?李村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做得到了。他很好奇,手下的部将都如此厉害,那正主儿王鹏举出手,又将是怎样一番场面?
他惊叹,王羽也在惊叹,不过王羽在惊叹之余,还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他悄声问道:“汉升,我军的局面是不是……”
“我军局面不利,文则已经到了极限,徐荣似乎还游刃有余,其实,就算不是如此,这样打下去我军迟早也是败。我军兵少,文则已经开始调派丹阳兵上阵了,很快就会陷入无兵可调的境地,到时候,他指挥才能再高,也只有……”
黄忠也对于禁的本领感到震惊,不过,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冷静的对局势作出了准确的判断。
“可是,这样就退的话,局面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王羽没忘,徐荣摆的是鱼鳞阵,这是个突击阵型,追击起来也一样犀利,这种时候撤退,那真是上赶子找死了。
黄忠问道:“要不然……先反击一下?”他知道王羽手里还有两张王牌,幽州军和徐晃的重装步兵,无论哪一个出手,都能将局面扳回来。
王羽有些犹豫,那两张王牌不能轻动,否则就没有反击之力了。白马义从还好,只要不用他们强冲敌军阵势,造成太大的伤亡,就能反复用,徐晃那五百重步兵基本就是一次性的,而且,他们所在的位置也不对。
“主公勿忧,末将幸不辱命……”
因为于禁正满头大汗的在指挥作战,所以王羽和黄忠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于禁突然说话了,而且他一直紧绷着的表情也出现了松动,竟然露出了一丝轻松和宽慰的笑意!
面对王羽、黄忠疑惑的目光,于禁轻声道:“徐公卿要变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