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镜先生司马徽乃是德高望重的名士,与此地之主庞德公其名,说是一言定人前途也不为过。他们家世都不凡,家中长辈自然可以随意谈笑,可是他们哪有这个资格?
不需要司马徽自己说什么,只要传言出去,一句不分尊卑,狂悖无行就能让他们前程尽毁。
“孔明,你说我们说的都是闲言碎语,那你倒是说说,我们错在何处?士元他偏偏又对了不成?”
“士元说的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战争胜负不能全由军队多寡而定,可是,想以弱胜强,敌人须得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庸将才行,如宋襄公之于鸿水,赵国赵括之于长平,若长平之战赵国不换将,以廉颇之稳健,白起纵然再强,又岂能奈何得了赵军?”
“你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诸葛亮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柄扇子,学庞德公那样搧动几下,悠然道:“兵法的魅力,就在于其不可预知性,赵括之前,白起、廉颇一直在对峙,尚未决战,你们怎能断定谁赢谁输?敌人是庸将才能以少胜多?你们只知道赵括、宋襄,却怎么不知道孙膑、庞涓?”
这时代的授课没有一定之规,都是老师想讲什么就讲什么,这些学童在家中也有耳濡目染,故而也通晓些兵法战略,但较真起来,谁又能比得过看书一目十行,只观其大略,却过目不忘的诸葛亮?
孙膑和庞涓这一对,庞涓一直都是当陪衬的,反面角色么,但实际上的庞涓,却是战国时代有数的名将之一。
“庞涓当年率领魏国大军,北拔邯郸,西围定阳,差点将半个赵国纳入魏国版图,桂陵之后更是尽收河西失地……”
诸葛亮慷慨陈词,言语掷地有声:“试问,谁敢以庸将视之?然则孙膑技高一筹,增兵减灶以惑敌,围魏救赵以调动敌人,最后以少胜多,一举制敌!这,难道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经典战例吗?”
“如今王将军率军北上,尚未交兵,你们就断言胜负,若是他日王将军旗开得胜,你们今日言词尚在,岂有不自辱之理?何况,王将军北上,又岂如孙文台一般,仅是出于私心?他北上乃是为了勤王救国,即便众寡不敌,我等也当善祷善颂,祝其旗开得胜,哪有反过来诅咒的道理?”
他引经据典,最后更是将问题的高度上升到了爱国范畴,众童哪里辩得过他?一个个瞠目结舌之余,却也不肯服气,纷纷道:“偏是他有理,每次都是他有理,咱们说不过他,且只管任他去,不理他也就是了。”
说着,纷纷散去,小诸葛亮一番雄辩得胜,却仅仅赢得了庞统的友情,而被众人所摒弃,此中利弊得失,还真的很难说。
当然,他自己也不在意,这种事他经历的多了,只当是鹤立鸡群必须经历的一幕,全然不往心里去。
“荆襄人杰地灵,果然不虚,小小幼童,尚未足十岁,就能发此宏论,雄辩滔滔,令得我心亦有戚戚然。广元,你我这般年纪时,可有此见识口才?”
学堂里的学员并不止少年和幼童,也有不少年纪较大的,甚至不乏已经广有名声,学有所成之人,比如司徒崔烈之子,崔均字州平者,也是在学堂挂了名的。这些人年纪长,自不会加入少年们的辩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表看法,感慨所见所闻。
说话之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他的同伴和他年纪差不多,此刻也是一脸的惊叹。
“我倒还好,虽然不如,可也相差不多,但元直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只会舞刀弄枪呢!别说庞涓这样的古人,恐怕你连庞德公都不知道。”
“圣人云:唾面自干,你取笑于我,我只当夸赞,如今我确实精进了。圣人又有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
“好了,元直,你就别再乱引经典了,天知道是哪位圣人说了这些话……你别忘了,这里可是鹿门山,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被庞德公赶出山门。”
“广元,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你又要赌?小心我告诉伯母,让她罚你!”
“诶,又不赌钱的,咱们就拿洛阳这场战事打赌,若是王将军赢了,你就跟我一起去他军前投效;若是他输了,但保住了命,那就我一个人去,如何?”
“你又来了!”
字广元那人恼了:“在颍川闹事杀人的是你;说来荆州游学进益的也是你;两月前,闻得关东诸侯内讧,感慨人心叵测,世事艰险,要归隐田园,啸傲山林的还是你徐庶徐元直!现在,你又要去投军!有没有搞错,要去你自己去,不要拉上我!”
“广元兄,一世人两兄弟,我们当然要同甘共苦才好,我怎好意思一个人去叱咤风云,把你孤零零的丢在这鹿门山吹冷风呢?”
“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找个伴而已,若不是孔明和士元年纪太小,你说不定就拉着他们去了。还是那句话,你要去,就自己去,少来烦我,你若执意要去,我便留在荆州帮你奉养伯母,若他日你当真有成,再……”
“广元兄,你果然是庶的知己啊!”
“你别抱我,也别哭,哇,不要把鼻涕蹭到我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