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机也好,对十三郎有不少恩义之举。道院十年,因有灵机油滑圆融,为他省了不知多少麻烦;结丹破境,天道之赐使得十三郎实力大增,才有后来大败夜莲;此后更十三娘之战,秋猎解危,狂灵指引,诸如此类每每都给十三郎带来巨大帮助。
当然他是天道所以不安好心,然而图谋毕竟只是图谋,如今十三郎之所以活着,成为星空数得着的强者,且能够“好好的”的站在这里,灵机功不可没。不仅如此,十三郎现在知道,灵机只是天道化身中的一具虽说改变不了本质,但其心内对其烦恶的感觉依旧减低不少,就好像同样一件恶事,罪孽被其余人分担去了一样。
此前大胆进入楼兰,除被天道料中,十三郎判定有与之联手的可能外,很难说内里有没有“因为他是灵机”的因素发挥作用,比如换成现在施展水牢的这位,他也是天道,需求利益等等全无改变,但若之前看到的是他,十三郎绝不会妄动。
“这老家伙,藏的可深”
怀着种种复杂心情,十三郎以目光追逐,想弄明白灵机在做什么,结果大吃一惊
表面看起来,灵机所做的事情与剑尊相似,但其目标不是人修,而是那些回归器灵,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没到一处,灵机便会以手代笔在身前写字,或者画着什么符,符文字迹显露出来之后,那些朝他猛攻过来的器灵纷纷大变,就像是自梦中醒来一样,态度纷纷发生改变。
改变的何止是态度,经过一番犹疑,那些器灵先后行动起来,把灵机或书或画的符文字迹吞入腹中,之后仅仅眨眼间的功夫就变了个人,身上暴虐气息通通不见,变得庄严,神圣,平和而且宁静。
他们是天,是天道,是天道数万年之前分割出去的化身,当年之暗手,今日之强助!
“这!你”
“看来你没有仔细听我说话。”
对着十三郎惊讶的表情,天道稍显得意,兼有几分不满,徐徐说道:“天道化身千万,然而化身来自轮回与世界,不完全属于自己,也没有办法当成自己运用;不止如此,我不可能无限制地抽取力量演变化身,因为会影响到轮回稳定。由此我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尽可能多的制造化身,让他们随楼兰沉寂,最后再随着养成的器灵一同回归,期间借助楼兰打造出的轮回气息改变根本;这样一来,将来他们回归的时候,虽然力量有可能减弱,但其本质已发生变化,与本界轮回再无关联。另外不要忘了,那时候的我还是天道,这里是我的世界,楼兰养器靠的是天地,天地就是我的根,所以,如今回来的许多器灵带有我的意志,差不多等于我的分身嗯,只是需要被唤醒。”
听过这番解释,十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自此,他明白了天道敢于和世界割裂后与古帝抗衡的底牌,原来是数万年前就已经埋下暗手。古帝凭的力量、与对楼兰要害极为熟悉,天道比他更过分,直接来个釜底抽薪,也不知道他当初究竟分出去多少化身,圣女居然毫无所觉。
即便是现在,因为城外难辨内里,且其注意力都被古帝所吸引,十三郎相信圣女对此依旧无知无觉,若按照计划回归法坛,也许大半个城池都已经变成天道哪能有什么好结果。
想到此,十三郎又忍不住叹息,可怜楼兰那么多强者,不惜献身才造就出来的轮回大计,因为几大强者参与,变成这副样子。此时此刻,十三郎不能不想到另外一个人,古帝、天道各有所依,血魂子难道没有手段留下?
若有,是什么,何时才会发动?
楼兰呵,根本是一塌糊涂!
心内有思,十三郎的视线仍随着灵机身形移动,发现有些不对劲儿,神情为之微动。
灵机在变,变得疲惫,瘦弱,形容衰败苍老,但其速度反而变得更快,朝一个个器灵所在而去。
“他怎么”
“作为唤醒者,灵机的使命就是奉献全部,把自己燃烧成为天道记忆,唤醒每个陷入沉睡的意志。”天道的声音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怅然,不知是刻意还是本就如此;“你或许不知道,因为和阎罗牵扯不清,灵机身上仍带有少许轮回气息,经过这样一个过程,我的每具化身都与本界彻底割裂,彻底变成与这个世界完全无关的个体,得大自由。”
“燃烧自己成为记忆,之后灵机会怎样?”
“他会怎样?这要看你怎么看”天道迟疑了一下,说道:“每一个我都是他,他变成我们所有”
“灵机会死掉?”
“非要追究个体存在的话,这么讲也不算错”
“明白了。”打断对方的话,十三郎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放下什么包袱,轻松兼有些嘲弄的意味追问:“那你呢?是不是也是被分割出去的附庸化身,靠灵机唤醒才认为自己是天道?”
“我是第一,是玄武之躯,当然是天道之本体。”
听出十三郎心情不佳,天道不想因为这个影响氛围,转而把刚才那个问题拧出来。
“你是怎么搞的,驱使金乌四足也就罢了,凭什么能够说服不死,以为己用?”
“什么以为己用,我不像你那么无耻。”
从获知灵机使命的那刻起,十三郎再未扭头看天道一眼,目光死追着那道越发瘦小、猥琐的身影不放,似在期待、等候着什么事情发生。
“你这样的老鬼在人间滚了几万年,我就不信你能那么纯粹,一点烟火气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