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啊。
幸好白章这孩子跟骗子不是一路货色,他走在我前面探路,非常体贴地替我拨开密林,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方向,我们俩就这么在密林中走了不足大概米远,他伸手拨开最后一处密林,竟然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
我愕然。
若不是白章告诉我,打死我我也想不到,这地方竟然藏匿着如此隐蔽的通路。
我突然有种忐忑,不知道这山洞究竟通向何处。
白章分明是来过的,这孩子美好而单纯,他会带我来这不为人知的秘境,分明是表达信任的一种方式,在白章闪烁的眼神下,我不忍拒绝,也找不到退缩的缘由。
我强压下心底无端升腾的忐忑,硬着头皮走进了山洞。
山洞意外的并不深,只有七八米的样子,在外面被树林遮掩看不出,一走进来只拐了一个小小的弯,就看见了光明。
这里竟然是另一个山谷。
我被这个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情况惊呆了。
没想到,距离离境谷如此之近的地方,竟然别有洞天。
离境谷中的景象如果堪称恢弘大气巧夺天工,这个山谷,就如清水芙蓉一般,天然去雕饰。巍峨建筑像是繁华都城与江南小桥流水对比一般,各有各的美。
此处没有离境谷中的楼台亭阁,丝毫不见人为所致的华丽富贵。
天高云淡,旷然心目,野径浮云,香花古木,芳草踩在脚下有清香的气息,静谧的池水之上,落英缤纷,蝴蝶缠绵的在花间飞舞,山谷宁静而细碎的日光里,夹杂着清脆的鸟鸣。水汽氤氲,空气里都是醉人的微醺。
远处一间茅屋静默立于山壁旁,不显得萧索,竟然也不破旧,竟然颇有乡野之趣。
我立刻就被这个地方迷住了。
昔年武陵人误入桃花源,想来就是我这种感觉,不知世外,尘嚣的一切都渺远了,魂灵仿佛忽如其来的找到了归处。
又走了几步,却在那经久没有人踩踏的草地中,看到了一块小腿高的石碑。
我瞥了那块石碑一眼,上面的字终于有了我想象中的陈述。
“谷中禁地,不得擅入。”
这八个字不仅表达了这地方确实属于离境谷,但是却因为某些理由荒废到连他们败家子儿谷主都不常来的地步。而且警示语也很温和了,比起其他地方的禁地冷冰冰地写些“擅闯者死”之类的言论,这种可有可无的警告简直像挠痒痒,根本不具威胁性。
想来是因为离境谷以悬壶济世而闻名,轻易不言生死。小包子在此地常来常往,也没见他说有什么危险,想来这地方只是知道的人少些。
说起来有年头的江湖门派大多有秘密,而我嘛,蛮喜欢探究秘密的。
我顿了一顿,心情徘徊在“好想进去看看”“与这是禁地贸然进去不太好吧”之间。
小包子已经无忧无虑地跑去远处探索那山谷中的茅屋了。
最终我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抱着“随便逛逛,不会怎么样的”的坦然心态,我一脚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没走两步,白章从茅屋探出头,欢快地唤我的名字,让我也进去。
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茅屋半旧不新,背山面水,垂杨花红,晴日暖风,颇是风雅,静静伫立在山谷里,很有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的意趣。
茅屋的主人想必很有品味。
这样也好。
我点点头,朝茅屋跑过去,推门而入……
谁知一进屋就被呛了一脸的土……
也不知道白章在里面折腾了什么,真是煞风景。
我迷了眼睛,咳嗽着慌忙从那茅屋里退出来。
至今想来,我都觉得那是我重生以来做的最糟糕的一个决定。
人若遇逆境,迎难而上,便有前路;知难而退,便是死路。
我在这个问题上犯了原则性错误。
我倒着后退,根本看不清脚下的台阶和路,于是一脚绊到了不知哪个门槛栏杆,仰面朝天四仰八叉的摔了下去。
那形象不是一般的糟糕。
那时候我居然还在走神。
茅屋的门口正对石壁,我这一摔,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若是仰面砸到石壁上,后脑勺跟石头硬碰硬,八成要开瓢……
我这么想着,预料之中的脑浆横飞却没有到来。
背后轰然一声,静谧的山谷尘土飞扬,碎石混着茅草泥土霹雳啊啪啦地掉了我一身。
呲牙裂嘴的从摔倒地方爬起来,我揉着屁股捂着后脑勺回头一看,我傻了眼——我把我身后那面石壁,硬生生砸出了个窟窿……
我:“……”
我也许真的该减肥了。
这石壁也不知道是日夜腐蚀到如此薄脆,还是因为本来就是个纸糊的,如此不能受力。
我挣扎着拍拍身上的土,郁闷的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我砸出来的洞。
一看之下,魂飞魄散。
那里被砸出半人多高的空洞,恰好透过不足两米的光阴,里面黑漆漆的,似乎很深,而我触目所及的范围内密密麻麻林立的,竟然是一块块墓碑!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怪不得这是禁地,喵了个咪,我竟然没头没脑的闯了别人的墓地。
怪不得这地方这么隐蔽,这根本就不是给活人待得。
我吓破了胆,本来叫上白章就要跑。
却不知被什么念头趋势,竟然朝着那个我砸出来的空洞又看了一眼。
那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怨怼自己的好视力。
因为我清楚的看到了那块离我最近的墓碑上,那熟悉的名字,以及立碑之人,仿佛字字泣血的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