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从上次的彻夜长谈之后，方立翔和莉儿连赶了三天的路，为了避免消耗无谓的体力，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少说话，各自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绿洲！是绿洲！绿洲到了！”莉儿比发现新大陆还兴奋的大叫，雀跃不已。

    “总算到了！”可能是感染了莉儿的朝气，方立翔的心情还不错。

    莉儿还是和以往一样，迫不及待的飞奔到湖边戏水。方立翔可就没有那么好命了，他每到一个绿洲，就赶紧喂食骆驼，安顿它们休息。除此之外，他还得为他们的水袋补充足够水源、检视各项行囊，还要侦测四周一番，以确定他们的安全。

    才做完例行工作，便听到已在湖畔玩了好一阵子的莉儿在那朝他猛叫。“快来！立翔！这湖水好冰凉呢！”其实她到每一个绿洲都是这么说的。

    可能是每次都坐享其成，良心不安使然，莉儿在方立翔休息的时候，总是会自动自发的替他又捶肩又按摩的，这会儿当然也不例外。

    方立翔当然乐得接受美人儿的服务。“你会是一个贤妻良母的。”

    “别忘了！我和你一样是个不婚主义都哦！”莉儿发现他一句话又让她的芳心变得紊乱起来。

    他笑了一声。“其实我并不是什么不婚主义者”

    “你的意思是你会结婚！和谁！”过度惊讶让莉儿显得情绪激动。

    “嘿！大小姐，你就算问话也不必掐住我的脖子啊！”他可怜兮兮的提醒她。

    “啊！”莉儿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命的掐住他的颈项，连忙松开。“对不起，我太惊讶了，所以才会”她马上为自己的莽撞行为提出辩解。

    “原来你大小姐表现惊讶的方式就是掐人脖子啊！真有创意！”他故意夸张的惊叫。

    “方立翔！”莉儿窘迫得双颊红透。

    意外的是，方立翔并没像以往一样爆笑。“我一直想找一个合适我的女性”他继续方才中断的话题。

    这回莉儿可学聪明了，连忙在他身边正襟危坐，竖直双耳，全力倾听。

    瞧她那副娇俏的模样，方立翔情不自禁的打心过分里泛起笑意。“就像我之前对你说的那样，因为有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让我不再有任何功成名就的梦想，只想淡泊名利，平凡的过活，没想到几年下来，我真的深深的爱上这样的生活方式。”很奇怪的，他发现现在的自己再度提那段往事时，已不再像以往那般痛不欲生了。但他知道，这全是因为莉儿的关系，他心里相当清楚。“随心所欲、随兴所至、无拘无束的生活步调令我眷恋不已，平时在台北那间唱片行做做小生意，打繁间；心血来潮时，便背起行囊，周游列国一番，好不惬意，对吧！”

    莉儿一个劲儿猛点头。“没想到你喜欢的调调和我有异曲同工之妙呢！”这想法、这发现让她相当兴奋。“我也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告诉你哦！我的流浪癖是从很小就开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这世界实在有太多新奇美妙的事物等待我去发掘了，所以我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上太久的时间”她说得神采飞扬，不亦乐乎！

    方立翔非常欣赏她那份风采。“所以你从小就时常翘家，学生时代更是出了名的翘课大王，毕业之后就算偶尔找个固定的工作玩玩，也是经常翘班，最后终于发现原来无拘无束、居无定所、终日翘家的自由采访记者，以及作家的工作最适合你了，既可以访遍千山万水，又可以逃离婚姻，真是一举数得，所以你从此便乐此不疲，对吧！”

    莉儿一双眼眼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惊愕与不可思议。“你是不是学过读心术什么的，否则怎么会对我心里的想法这么清楚！”但她并无不悦，反而感到莫名的亲切。

    方立翔朝她挑挑眉。“这代表我们心有灵犀呀！”这句话他说得很暧昧。

    莉儿的胸口莫名的燥热起来，她知道自己很爱听他那句“心有灵犀”代表他们够默契、够亲昵、够愈想，她的心跳愈快，整个人愈加兴奋。

    把她的这些举动全看进眼里的方立翔，眼中透着意味深远的笑意，颇有深意的，却又不着痕迹的述说着自己的梦想。“我一直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和我一起比翼双飞，同样喜欢这种自由不定的生活方式的女性，遗憾的是，我始终遇不到心仪合适的对象。对大多数的女性而言，一段美丽动人的恋曲之后，接下来必定是甜蜜幸福的婚姻生活，可靠稳重体贴的老公，一个甜蜜的幸福小窝，甚至养一堆可爱的baby而我绝对不是一个可以给予对方这种生活方式的男人，我心里相当明白，我想要的是一个步调、相法和我相似，同样喜欢浪迹天涯、四处漂泊、志同道合，又默契十足的女性，两个人一同访遍世界的每一角落，惬意悠然的过活，奈何这样的奇怪的女子几乎没有”

    “有的，绝对有的，只是你没有注意”莉儿激动不已，当方立翔在勾勒他理想中的未来时，她几乎认定了自己正是唯一适合他的女主角，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当的人选了，而她也不排斥，她根本已经迷恋上他所说的梦了。她从未想过婚姻生活也可以有这种相处模式，所以才会一味拒婚的，如果夫妻间是像方立翔所期望的那种形式，那么她会百分之百乐意结婚的。“我”

    她话还没说出口，方立翔冷不防的阻止她出声，迅速的将她带离湖畔，躲到休息中的骆驼群里。“放心！不会有事的！”他对怀中的莉儿低声安抚，完全进入备战状态。

    不管发生什么异状，莉儿从来不会太过惊慌，因为她知道方立翔一定会保护她，对他莫名的信赖，让莉儿感到难言的幸福，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可靠的避风港。

    很快的，远方传来紊乱的蹄声，以及女人尖叫的声音

    “救命救我”

    随着漫天尘土出现的是一只受惊而向前狂奔的骆驼，以及一个攀趴在骆驼背上哀号哭泣的阿拉伯装扮的女子。

    “好好躲着别动，我去救人！”方立翔解开其中一只骆驼的绳索，准备去救人。

    “小心一点！”莉儿关心之情完全表现在深情的叮咛之中。

    方立翔给她一个潇洒的笑容。“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真是那样的话，我做鬼也不会安心！”

    “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她明知他是说着玩，偏偏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心中更是一阵疼痛。

    然后，在莉儿还来不及后悔自己搞砸轻松气氛时，方立翔坐在骆驼背上俯下身，出其不意的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了一下，之后便挥鞭远去。

    饼度的震惊令莉儿愣愣的杵在原地好一阵子。一时之间，她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样反应比较适当，只觉得一股澎湃的暖流不断的流窜过心扉，向全身迅速的扩散开来，让她不能自已的漾起幸福的笑容，久久未能恢复正常。

    而且，在方立翔的一记轻吻之后，她确定了他的心意他应该是爱她的。这个发现让她更像是飞入云端般，幸福至极。

    等立翔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向他确定他的心意，以及我的真心！

    莉儿坚定的告诉自己，脸上的笑颜顿时变得更加动人。

    当方立翔拥着刚才那名在骆驼上哭叫的女子，并牵回那只已从受惊状态平复的骆驼时，莉儿心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放心，接下来则是妒忌那个正被方立翔拥抱在怀中，仍不住颤抖的陌生女子。

    她明知这是救人，她没有理由打翻醋坛子，但是她的心就是忍不住闹别扭，她讨厌除了她之外的女子占据了方立翔温暖宽阔的胸怀，那是她专用的！

    “莉儿，过来帮忙一下。”方立翔小心翼翼的从骆驼背上下来，那个蒙面女子依然在他怀中颤抖个不停，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看到这样的情景，莉儿再怎么不舒服，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好闷不吭声的将方立翔带回来的两只骆驼系在树干旁，然后依照方立翔的指示，端了一杯清水过来。

    那名陌生女子在莉儿挨近他们身边时，便冷不防的冲进她怀中，过度的冲撞将莉儿手中的水打翻了，那名女子则死命依偎在莉儿怀中，不住的颤抖。

    见她那副可怜的模样，莉儿不禁心生爱怜，反射性的轻搂着她，打算让她哭个够。

    方立翔则默默的离开她们两人，走到距离远一些的地方，又开始干活去。

    当方立翔离去之后，莉儿发现怀中的女子颤抖得不再那么厉害，她这才意识到，她们正处在一九一七年中，这个女子是一个典型的阿拉伯女子！

    难怪她会如此害怕，只因方立翔是个陌生男人，虽然他救了她！

    莉儿总算搞清楚了，这让她更加怜惜怀中的女子，刚刚的不悦立即一扫而空。

    当黑夜再度笼罩大地时，方立翔才又接近她们，端来芳香四溢的晚餐。原已情绪稳定许多的陌生女子，因方立翔的接近，又再度慌乱起来。

    “别怕！他是好人，他救了你，是吧！”莉儿试着安抚又躲进她怀中的柔弱女子。

    经她这么一说，那女子倏地趴在地上，朝着方立翔直跪拜不停。

    方立翔伸出手去阻止她的动作，柔情万千的说：“别这样，我不阿拉伯男人，也不是回教徒，你不必用回教世界的礼教来对待我，我不习惯，也不自在，好吗？”他试着和她沟通。

    那女子愣了好久，才在方立翔温柔得足以融化任何女人的笑容中，缓缓的点点头。

    她的反应让方立翔很满意，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的？”

    哪知话才说完，那名女子又泪眼婆娑的低泣起来，莉儿连忙安慰她。

    “我是乌莎阿拉穆罕，是阿拉穆罕一族的公主，我的族人全被另一族消灭了，我的近身侍卫们拼死送走我他们全死了我的族人全死了只剩我一个人”她哭得让人非常心酸。

    战争！真的是一个非常残酷的名词，它带来了生离死别、家破人亡、动荡不安的与颠沛流离莉儿在心中探切的感慨，对这位名唤乌莎的公主倍感同情。

    不经意间，莉儿发现方立翔的脸变成一片惨白，她一阵心痛。“立翔！”

    方立翔这才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莉儿突然扯住他的胸前的衣服，将他拉近自己，以雷霆万钧的气魄对他说：“听着！不准你再胡思乱想！你没有错！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错！你是无辜的受害者，不准你再自责内疚，听到没有！方立翔！”她双眸中燃着火焰，狠狠的瞅住他。

    方立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才出人意料的在她额上印下一记深吻。“谢谢你，莉儿。”

    莉儿忍不住红了脸，羞涩不已。“不要谢我，我只要你快乐。”她深情款款的诉说。

    他闻言激荡不已，温柔霸道的搂住莉儿，热情如火的吻上她的唇，莉儿也坦率的回应他的热情。

    他们的缠绵缱绻，直到发现睁大双眼、夹在两人之间呆望着他们的乌莎才告中断。

    “乌莎？你还好吧！”莉儿轻唤她一声。

    乌莎这才回过神，蓦然窘迫的垂下头“对不起我”

    方立翔和莉儿相视一笑，还是由莉儿开口。“不要紧的，我们不是本地人，没有什么禁忌的。”她征求方立翔的默许后，干脆说出实话“我们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所以你不必”

    “你是说你们来自异世界！”乌莎惊愕的抬起头，眼中并没有他们意料的恐惧，反而充满兴奋。

    莫非阿拉伯民族都能轻易接受一些怪力乱神的事！莉儿有些迷惑。

    “你不害怕吗？我是说我们来自你口中的异世界”莉儿还是忍不住追问。

    只见乌莎眼眶又红了起来。“在我们阿拉穆罕一族还存在时，族里的贤者曾对我提起异世界的事，这一切都是阿拉真主的旨意，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这么拘束了好吗？如果你真的相信你和我们的相遇是阿拉真主伟大的安排，那么就让我们暂时抛开世俗的一切礼教，自然的相处。”莉儿乘机说服她。

    “我尽力而为！”乌莎谈吐间在在流露出阿拉伯公主的高贵气质。

    莉儿这下可高兴了。“那么，首先先取下你的面纱吧！”说着，她便出其不意扯下包住她头部的面纱。

    乌莎低叫一声，反射性的想要用双手去捂住脸，却被方立翔温柔的制止了。

    “你很美，用不着遮掩你这令人心醉的容貌。在我们的国度里，男女是平等的，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相互交谈，所以你不必怕我，试着和我说话好吗？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因你在我面前取下面纱而迫你以身相许，或者欺凌你，更不会因为你以平等的地位和我说话而杀死你，明白吗？”

    或许真是阿拉真主伟大的旨意使然，又或许因为方立翔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又如此温柔体贴的缘故，所以乌莎意外的回报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很好，你笑起来很美很动人，应该多笑才是，不要一直沉溺在已无法挽回的悲伤中。你的忠仆们拚死送走你，为的就是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要你终日以泪洗面的为他们的死亡悲伤，对吧！所以你必须坚强些！据我所知，阿拉伯的女子虽然柔弱胆小，但阿拉伯王族唯一坚强的象征，身为公主绝对不能玷辱这份荣耀，是吧！”方立翔的话带着强而有力的说服作用，听得乌莎连连点头称是。

    “谢谢你，恩人，乌莎一定会遵照你的话去做的。”她必恭必敬的回话。

    “叫我立翔，她是莉儿！既然和我们在一起，一切照我们世界的规矩来，好吗？”方立翔虽是用疑问句型，但语气却是不容反对的。

    乌莎果然很配合的点点头，眼前这一切新鲜的有趣的事物，冲淡了她许多的悲伤，情绪跟着平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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