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处花冢。
“寒玉道友。”松之秋转过头来,礼节周到又不失温谦,分寸永远在最恰到好处的地方,“你避开素微道友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慕天光却没能立即答上来。
松之秋也不催,静静地等待着。良久,他终于道:“我听说仙椿山庄有‘忘忧草’,服之能遗忘锥心之痛。”
“世上没有什么能够真的使人忘忧,如果有,都是骗人的。”松之秋慢慢道,“你所谓的‘忘忧’,我名之‘伤魂’,对人的神识有损。”
慕天光怔忪。
“但有的记忆太过痛苦,消除它就如剜肉疗伤一样,也是有必要的。”松之秋的声音徐徐拂过,如闻松涛,“需不需要,全看是不是真的到了这一步。”
慕天光抿紧了唇角:“我要它,你要什么?”
松之秋道:“看你给我什么,如果东西足够好,我甚至可以给你一株药效过去后,反而能蕴养神识的‘伤魂草’。”
他这句话让慕天光立即做出了决定,掏出袖中的玉瓶:“这个呢?”
松之秋接过来,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轻轻摩挲了下,感受到了透过玉瓶传来的丝丝凉意:“这是……”
“一点点太阴之精。”他淡淡道,“够吗?”
“够了。”松之秋收了起来,转身离去,“跟我来。”
慕天光跟上,临别时,侧目望了眼石冢。松之秋仿佛看见了,道:“这是阿红的墓。”
“爱妾杏未红。”慕天光念出了长满了青苔的刻字,微微拧眉,“爱妾……”
松之秋没有解释,只是伫立望着随风飘动的绿叶白花,神情平淡到看不出丝毫波动,也着实没什么好悲痛的。新的鼎炉早就被送来很多年了,亦是纯阴之体,只是修为太低,起不到什么作用,便就当是个侍女养着。
这石冢地处偏僻,鲜少有人踏足,他亦有许多年未曾来过,青苔遍布,荒烟蔓草,新人的倩影终究是替了旧人的面貌。
阿红长什么样,他都快不记得了,只在脑海深处,依稀还有她笨手笨脚,古怪执拗的影子。
他看了慕天光一眼,心道,其实世间大多数的爱恋,都用不着忘忧草,因为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再浓烈的爱与恨,最后也会被石上的青苔覆盖,消失得一干二净。
***
养魂木林。
杏未红已经能完全脱离寄身的养魂木了,虽然还不能走远,但是身体的自主权回来了。她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舒展手臂,绕着养魂木转圈圈,享受着久违的自由。
教她剑法的人说:“我很怀疑你以前是不是人,看上去活像是草木刚化形。”
“我以前是人,却和物差不多。”杏未红听不出讽刺之意,认认真真地回答,“很久没有这样动过了。”
“那你不如练剑。”
她欣然遵命:“好。”
遂又开始日常的练习,一连十日,无休无息,直到因被阳光过多照射而不适才回树上去养着。
她很愁:“原来我不能晒太久的太阳。”
“你修为太弱,抵不住正午的阳气,以后活动尽量选择清晨或是傍晚为佳。”他道,“不过,鬼修的世界在阴间,你总有一天要去那里的。”
杏未红大吃一惊:“我以后要去阴间?为什么?”
“冥界阴气浓重,适合鬼修生存,那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世界。”他道,“难不成你不想去?”
杏未红喃喃:“我没想过去别的地方……我从来没有出过门,第一次出来就死了。”
他又问:“哦?你也没想过回到你的主人身边吗?”
“回到少庄主身边?”她又吃了惊,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你总是鼎炉鼎炉的说,我以为你对他尚存留恋。”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鼎炉啊。”杏未红费解极了,“我是不会去山庄的,为什么要去呢。我已经死了啊。”
她对少庄主有用的不过是纯阴之体,如今连唯一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了,就好像是凋谢了的花,砸碎了的花瓶,没有任何价值。
就算回去了,少庄主也不会要她的。
建木园的侍女来来去去好几拨人,永远叫“紫娇”“黄芍”“白梅”“青莲”,他永远不会想念离开的人,也对新的人无甚关注。
有的时候,她觉得他是没有心的。
一个失去了价值的鼎炉,他怎么会要呢?所以,杏未红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仙椿山庄。
至于冥界……“大家都要去吗?”她问。
“鬼修都在阴间。”他说,“你要去那里,打败所有的人。”
杏未红瞪大了眼睛:“打败所有的人??我??”
“不错,这是你对我教授剑法的报答。”他平静地说,“我活着的时候是仙界第一,现在死了,我的剑法也必须是幽都第一。”
杏未红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