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大姑娘这般病病歪歪的丫头家,姑老爷也不怕这样折了她的福份。”许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王夫人冲口而出说了这样一句话,贾母的脸色立刻变了,林海目如寒星,冷冷的看着王夫人,寒声道:“我林家的女儿便是有千百个人伺候着,也不过份,二太太身为玉儿舅母,岂可如此胡言,莫非今天岳母上门,是特意来诅咒玉儿的?我林海虽然位不高权不重,却也容不得别人欺上门来。”
贾母心中大惊,忙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喝道:“王氏,快给姑老爷和玉儿赔罪!”
王夫人的脸上越发挂不住了,一张脸涨的红了又紫,紫了又青的,竟似个调色板一般,刑夫人心中暗乐,平日里王夫人总是自恃出身大户人家而欺压于她,这会子林海一句斥责,让刑夫人觉得什么仇都报了。凤姐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说道,尽管她也不与王夫人一心,可王夫人到底是她的亲姑妈,林海和老太太的话让她也觉得脸上臊的紧。
待要不上前赔罪,王夫人又吃不起那不孝的恶名,若是上前,王夫人又压不下心中的气,最后她还是在贾母威慑下,含恨带怨忿忿的起身向林海福了福,咬牙道:“原是我一时失言,姑老爷只看在我们姑奶奶的份上,不要计较了。”
林海冷哼一声,还要发作,此时细细的啜泣声响了起来。大家循声一瞧,见黛玉低着头用帕子掩了面,纤弱的双肩轻颤,正委屈的哭了起来,在门外跪着的丫头嬷嬷们中有三个穿着淡青色掐牙马甲儿的小丫头站了起来,飞快的跑上来,一个捧着帕子,另一人接过帕子为黛玉拭泪,每方帕子只拭一下便交于空手的那个丫头接着,另换一方洁净的。原本就在黛玉身边的霜华什么都不必作,只轻声细语的劝解:“小姐,您别再伤心了,太太在天上若是知道您这般难过,也难以安心的。”
林海面色阴沉,冷声道:“服侍小姐回房。”然后又对黛玉温柔的说道:“玉儿别伤心,爹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回头爹爹就去陪你。”黛玉红着眼睛轻轻点头,霜华雪羚两个扶着黛玉站起来,向贾母含泪带怨浅浅行了个礼,轻泣道:“玉儿身上不适,竟不能陪着外祖母了,请外祖母见谅。”
贾母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却仍是被黛玉的排场镇了一回,还没回过神来,只本能的点点头,黛玉便任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扶着,莲步轻移缓缓走了,凤姐的眼光追着黛玉的背影,才发现黛玉落脚之处,竟都铺了极上等的羊绒地毯,凤姐知道,这种地毯极为昂贵,一丈毯便要十两黄金。
等贾母回过神来,黛玉已经走的没影儿,林海端坐正座,待笑不笑的问道:“还不曾请问岳母这般急急的上门,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的玉儿伤心?”
贾母被林海问得一滞,她这会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要接黛玉之事,只瞧黛玉的行动排场,贾府可是供不起。若再说贾敏过世后林海便亏待了贾敏的孩子,贾母也说不出这种亏心的话,平心而论,便是和硕公主也没这般风光。贾母不得不干笑道:“姑爷在江南二十多年,这老宅也空了二十多年,林石到底是个孩子,老身怕他不周全,让姑爷和玉儿委屈,才特意来看看。不想姑爷是极疼玉儿的,这样老身也能放心了,便是对敏儿也好交待。”
“原来老太太是对林石不放心呢。”随着一声清亮的话语,穿着男装眉眼儿飞扬的黛玉走了进来,他也不理听了自己的话而脸色不好的贾母,只走到林海面前,躬身道:“爹爹,叶先生说了妹妹不可见外人不可哭泣,怎么孩儿一会子没在,妹妹就伤心成那样?竟连刚吃的药都吐了出来。”
瞧着黛玉眼中那一丝促狭的笑意,林海心中闷笑,可脸上却绷的紧紧的,皱眉忧虑道:“孙大夫和齐大夫可曾诊了脉,他们是如何说的?”
林石不高兴的说道:“妹妹路上本就受了点子风,这会儿又落了泪,孙先生说妹妹一定要静养,再不能随便见什么外人,儿子已经吩咐了侍饮的丫头,等妹妹定了气便服侍她用紫芝血燕药乳羹定惊宁神。”
贾母,刑夫人,王夫人,凤姐都觉得坐不住了,她们哪里能想到这林家气派如此规矩如此,不由的气短了几分。黛玉同林海说完之后,方转头瞧着贾母,淡淡道:“老太太到底不是我们林家的人,原不知道林家的事情,蒙家父不弃妹妹信任,凡林府的事情,都是林石负责的,家父只一心忙于公务,老太太若是不放心,只来问林石就行。”
贾母哪儿还能说出什么,只强笑道:“瞧这孩子说的,石儿看着就是个精明能干的,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原想来接玉儿去住,也只是因我与敏儿天人永隔,想和敏儿的亲生骨肉在一起,也算是玉儿替敏儿尽了孝心。”
林海闻言只冷哼一声,黛玉便灵牙利齿的说道:“老太太恕罪,您这话却是不妥,咱们只先说个‘孝’字,论理,妹妹是林家的女儿,虽然先母过世,可是慈父在堂,妹妹岂有不在父亲膝前尽孝,反去外家伺候外祖母的道理,再者说,妹妹年纪小身子弱,便是在家里有百十个人伺候着,爹爹和我都觉得不放心,哪一日里不得问上几十回的,老太太真要强接了去,看在先母的情份上,我们也不好硬拦着,只是这岂不是生生摘了家父和我的心肝,我们怎么舍得?老太太最是慈悲宽仁,想必不会做这等拆散别人骨肉至亲的事情吧?”
贾母被黛玉说的无地自容,只喏喏道:“没想到石儿竟有如此好的口才。”
黛玉可是一丝儿也肯相让的,只淡淡说道:“老太太谬赞了,非是林石口才好,只不过万事不离一个‘理’字。”
林海听着黛玉侃侃而谈,心中暗笑,为人父的骄傲油然而生,只用支持的目光瞧着黛玉,那意思谁都看的明白可是贾母却狼狈的紧,只得说道:“到底是姑爷教导出来的,再是与众不同。”林海却只是笑笑,连句谦虚的话也不说,刑夫人和凤姐婆媳原就没打算开口,这回只带了耳朵来的,而王夫人则心情极度复杂,又恨,又妒,又眼红……再加上刚才被贾母当众斥责,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奈何林家厅里的地面以青砖砌成,严丝合缝的,哪里有空儿可钻。
黛玉说完,只转身向外唤:“来人,老太太的舅太太的茶凉了,速重新沏了送上来。”然后走到林海的面前,浅笑着说道:“爹爹,您的茶可要换?”
林海端起茶盏轻酌一口,淡笑道:“不必了。”
贾母看了这般阵势,哪儿还能不明白的,只起身强笑道:“姑爷才到京城,很应该好好歇歇,既没什么要我们帮忙的,我们这便回去了。”
林海淡笑点头,黛玉还促狭的问道:“老太太再坐一刻吧,这就上茶了。”
大臊啊!贾母忙率着儿媳妇孙媳妇灰溜溜的离开了林家。看着她们走了,林海忍不住笑道:“石儿,爹爹还真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淘气?”
黛玉忽闪着眼睛笑道:“孩儿是跟爹爹学的呢!”父女两个说笑着去书房了。
那贾母在回去的路上,方才慢慢的品过味儿,越品心中越恼,那皱如菊花般的脸上也越发阴沉的吓人,刑夫人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充当背景,王夫人也没缓过心里的气,凤姐低头坐于一旁,贾母的眼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沉声道:“琏儿媳妇,你平日里能言善辩,怎么今日却成了个锯嘴葫芦,连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凤姐抬起头,惶恐的说道:“老祖宗,孙子媳妇本就是个眼窝子浅没见识了,何曾过过那种气派,再者林姑夫是长辈,姑妈又不在了,孙子媳妇到底年轻,总该避讳些才是我们国公府的规矩,求老祖宗体谅。”
贾母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你虽是个小人儿家,想得也算周全,罢了。”
凤姐忙做出感激的样子说道:“多谢老祖宗疼爱体谅孙妇媳妇。”
贾母瞧瞧坐在自己左边的二太太,那气便不打一处来,只不过因凤姐在此,还得给她留一份面子,便只哼了一声,将眼光投向刑夫人,刑夫人原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平日里立规矩的时候都不言不语的,这会儿更是指望不上,只这么看了一圈,贾母只能暗叹,赫赫荣国府,竟然连个象样的管家人都没有。
贾赦贾政都知道贾母去了林家,只在府里候着,见贾母她们婆媳面色沉沉的回来了,那兄弟便知这一回碰了壁,贾赦却也不在意,贾政心里还有一丝庆幸,他一直都知道贾母想将黛玉接到膝下养着存的是什么心思,也知道只愿调脂弄粉的宝玉根本就配不上黛玉。
“二太太,你进来,我有话吩咐你。”贾母沉沉的说了一句,便进了上房。王夫人心里略有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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