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与其说是某个商人团的胜利,不如说是东方官员的权力的胜利。那不过是一个东方的贵族,利用自己的权柄去谋取私利的故事。”
“事实上,大顺的皇帝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富裕,也能让任何一个人贫穷,只需要一句话。而显然,那位和俄国人开战、和蒙古人打过仗的伯爵,不过是因为中华皇帝的眷顾而获得了日本贸易的垄断权。”
“但是,不得不说他仍旧是一个蠢货。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可以选择让他们的皇帝关闭海关,不准我们在广东建立商馆,那样他们在日本的垄断利益将会更多,公司也不得不为卖向日本的生丝拿出更多的银币。”
“不管是中国的皇帝,还是那个组建了垄断对日贸易的伯爵,他们都不懂贸易的技巧,也完全没有用暴力来维系贸易的头脑——如果有的话,只需要关闭我们的商馆,这对于皇帝而言,只需要一句话,所以可见他们的愚蠢。”
“公司在亚洲的利益,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但是在巴达维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蔗糖贸易……”
写完了这封关于瑞典、俄国、日本和巴达维亚制糖业和华人雇工的信件,瓦尔克尼尔开始着手准备他的改革。
比如,先清查一下不缴人头税的华人人数,大约可以为巴达维亚每个月增加数万荷兰盾的收入,然后再选择分化这些人,从而清洗掉一批对巴达维亚已经毫无意义且不能带来利润的人口。
这种对人口的清洗政策,其实也正是十七人委员会的意思,或者说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贸易思路改变后的选择。
明末顺初,巴达维亚的贸易思路,是中国商人运来茶、丝,运回胡椒香料,巴达维亚再把这些中国货运到印度,获取利润,但这并不是公司总部乐于见到的。公司总部不愿意看到一个拥有自己贸易圈的巴达维亚。这类似于地方和中央和矛盾。
再往后就是荷兰、巴达维亚、广东福建的三角贸易。荷兰商船运巴达维亚的胡椒香料,运大顺的生丝茶叶瓷器。
和之前的贸易政策相比,原来华人海商是旧贸易路线下很重要的一环和参与者;而现在的贸易政策下,华人海商则成为了东印度公司的竞争者。
想要清除巴达维亚的华人,不仅仅是蔗糖贸易这么简单,还有更深层次的缘故,确保东印度公司对闽粤巴达维亚贸易的垄断性,用暴力手段除掉竞争者。
瓦尔克尼尔在决定清查华人人头税的时候,也开始了瓦解分化的布局。
清查华人人头税的同时,请求董事会确保巴达维亚的公司员工利益,员工走私和携带私货既然不能禁止,那就把走私变成合法的,公司派船直接前往福建,购买巴达维亚员工的私货。而这些私货,原本是大顺海商和公司员工私下交易的。
这政策一执行,把不合法的走私和私利合法化,让公司割一点本来就得不到的肉,换取荷兰员工和华人海商合作关系的破裂,从而确保他在执行清除华人政策时候,巴达维亚的员工支持他,而不是因为个人走私私利受损而反对。
现在,就等着公司董事会同意他的“私货合法化”建议了。完成这一步,距离对这里的他眼里的“不能带来利润的劣质人口”举起屠刀就剩最后一步了。
…………
自由贸易号离开巴达维亚后不久,连怀观带着七八个兄弟,找到了一个要回大顺的船长。
龙有龙道,鼠有鼠道,连怀观之前并未生出过回大顺看看的想法,现在想回大顺,却也很容易通过人际关系,找到了直接前往松江的船。
货船上装的是爪哇的紫胶,一种树胶,既可以药用,也可以作为染料,给丝绸上很艳丽的红色。
货船的船长有专门的供货渠道,也有专门的出货渠道,就是靠这一手维持着利润。
船长对连怀观还算客气,是熟人介绍的,就算之前不熟,也得给介绍的熟人一个面子。
连怀观也比较健谈,略微聊了几句,船长就说了一些郁闷的话。
“从巴城一走,我的船得先去一趟邦加,在那里装一些锡块。生意不好做啊,荷兰人把紫胶管的很严,我也弄不到太多的货。要是只装这点紫胶回去,可赚不到太多。”
“装了锡块,还能多赚一点。要是赶在清明节回去,还能多赚一点。”
“这生意,越发不好做了。”
一说锡块和清明节,连怀观也明白过来这些锡块是做什么用的了。江浙两地的锡箔纸,在巴达维亚也一样烧,宁波的、杭州的、苏州的,都是上等的,那里又是丝绸产区,紫胶和锡块可以直接运到那里售卖。
赶上清明前,就能卖个好价,不论是染丝的紫胶还是锡块。
都说是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几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贸易政策的改变,体会最深的就是这些跑海的海商,生意确实难做了。
东印度公司垄断着巴达维亚和闽粤之间的贸易,蚊子小也是肉,以前荷兰东印度公司可能看不上这点蚊子肉,现在经营的越发困难,这点蚊子肉也被盯上了。
紫胶、苏木、香料、锡块等等,现在基本都被荷兰人垄断着。不是靠资本,谁有本事谁来,而是靠武力,这对大顺各自为战的海商们而言是无解的。
华人海商想要买,就不得不出高价,而东印度公司却可以直接运到闽粤获取利润,或者相对华人海商降价销售。
短短几年时间,有好几家曾经跑巴达维亚且不运茶叶也能做下去的船主都受不了了,不得不另谋生路。
都是跑海的,只敬妈祖娘娘和许真君,其余的谁也不惧,不是没有人想着当海盗——垄断贸易而非自由贸易,必然催生海盗,可是……如今不比早些年了,现在也打不过荷兰人,几番较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荷兰人用几年的时间基本垄断了巴达维亚到福建广东的贸易。
大顺又不管,海关开着,却没有任何的反制措施,一个个官员反应极为迟钝。而当地的节度使又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能也弄不太清楚贸易中的道道。
如今除了这种还有门路的,剩下得也就是靠贩卖点人口赚点辛苦钱,或者是干脆不来巴达维亚了。
单纯的海上贸易的郁闷,连怀观不能做到感同身受;可荷兰人政策的改变带来的生意不好做,他也一样感同身受。
在巴达维亚他有一些赌场和酒肆,这几年来巴达维亚的华人商船少了,他的这些生意也受到了影响。<script type="f73709423641829a8363527b-text/javascript">show_htm3();</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