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拨号儿到凌卫东的手机上,周监说:你们可以行动了。凌卫东说:是吗?我等着你说。周监想想,思考了好久。他近几日,视线有点儿模糊。他发觉,三条熟悉的性命,果真,像星星陨落一样,他一抬头,那儿少了闪烁的光辉,只是一如既往地空洞。小四儿、小四儿老婆、老婆,三条性命,朝着地下啪嗒,整没了。他淡淡说出一句:东,别做的恁绝,可以?!黄贵英,接过电话,说:周监,五年前,给过我恩惠的人,我一一记得。那年,谁待我好,谁让我跑路,谁又叫我好好活了下来,我都记得。那一年,警察的子弹没有打死我,没人会对你留情,就是,要做的这么绝。才好。挂断后,周监呼出一口气来,空气里酒味儿四溢开。他浑然觉得,自己老了约莫十岁,但是,这等老,是狡诈的老。他也顿时明白,为什么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什么说,心狠方能办大事。而死亡,对于某些人来说,比天大,比地大;但是,经历过死亡的人,会觉着,有时,死亡并不算的什么。这黑夜,俩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却并撞到了一块儿。因为,当卫民接到薯条哥的电话,说:常浩清,他的电话最后一次传出信号来时,是在郊区外。他不明白,卫民干嘛好端端地寻常浩清的电话,卫民不好解答,说,是心灵感应。薯条哥不愿,卫民压根儿说:我今黑,买一打啤酒,“贿赂”你,成了嘛?!反正今晚有曼联同阿森纳的德比哩!薯条哥一听足球,兴奋得要死,立马开盘,一台电脑看赔率胜率支持率,另外一台电脑研究电波信号和位置。而卫民的推测,果然成了事实。他的预感,叫他立马从儿女私情中,揸车,离开了别墅。卫民折腾了一天一夜,累了,亦烦躁。他出来的那会儿,在担忧,程潔儿有没有安插好了狙击手,一旦卫民出来,一颗食指长的子弹,穿过车窗玻璃直插入他的脑袋。但是,程潔儿没这么做,她半是逃避,要么半是疯了,卫民从一个迎着谎言而上的相亲应聘者,变成了一个真实地结婚对象。他不明白,明星思维。但是,他将车子开到了全速,视野开始模糊,前方是一如既往地沙石飞扬,左边儿是推土机在推山;右边儿则是钩机的嗡嗡直响。时而会有自卸车从后迎上,他一咬牙,朝着前头走,他怕死,他怕常浩清会死。可是,卫民不知,他的后头,同样有一个人,和自个儿的想法一致。当卫民凭着薯条哥的信号,绕了几乎整个郊区以后,他刹车停下,眼前是一片十分茂盛的杂草,一抬头,则是遮挡着月亮的大山。他一低头,居然有路向牌。他持枪,心脏扑腾直跳,他怀疑,常浩清十有八九,是出了事儿。因为在好几十分钟以前,陈铭坚给他来了一条短信。陈铭坚说:常浩清老婆给人绑架,我不好寻你,你忙,然后,我唯好到处寻到了别人,筹到了一百万。卫民在那以前,是十分适合打陆地战的,他穿过了杂草,发现,这儿竟然会有地雷,而且还有地雷爆炸过的痕迹,看来,这处地儿,可不是好地儿。幸亏,他学过狩猎呢。绕了好多处杂草,迎着方向标走,终于,他跟常浩清一般,瞅到了一条约莫五十米的独木桥。他躲在一处石头后边儿,努力倾听,看看附近有无影踪。他的心儿,在扑腾直跳,好比跑了十公里一样,气喘吁吁,他倾听了好久,终于,持枪朝着独木桥的位置走去,十分谨慎。过了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附近无车,而仓库受了潮,仿佛很破旧的样子。顿时,他的脑袋给嗡的一下,炸开。他想起了小四儿,小四儿在不久前,就这么死了。是受了五马分尸,而当日,同今儿的情形,除了地理位置以外,几乎是一模一样,他冲上前。当他到达的那一刹,一股腥味儿随着空气和潮湿的霉斑散发的味儿全部呛入了他的脑袋来。他望着眼前这一幕,说:噢,不!不!不!他妈的!啊!卫民快晕了过去,头皮发麻,犹如成千上万的蛆儿从化粪池内给爬了出来,钻入了他的眼耳口鼻中,然后寄养在他的血管。他分明地感受到,蛆儿在啃食他的血肉,在吸血,长成了苍蝇般的茁壮,然后飞出了他的身子来留下了一具森森的白骨,他的眼泪模糊了视网膜,貌似在逃避现实。同时,一辆轿车停靠在了入口前,公安大学出身的陈铭坚,同样学过野外抓捕,凭着经验,凭着水平,入了来。当他和卫民一般看到了和在香港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时。他的心儿犹如给灌铅,沉重地坍塌了下来。因为在先前,他看到卫民的汽车;他知道,原来这世道,果然有劫数这一回事。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恍如一切都是为了验证他的恐惧感一样。他上前,闯入仓库。一盏高亮的聚光灯照亮,眼前的,叫陈铭坚,忍不住地,张开了嘴,喉咙内,叫嚷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响声。那是恐惧,实打实的恐惧,一层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