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宝忙着给各种买卖铺号行商当中间人调停账务,早饭午饭都在应酬,这天中午的饭局在什刹海会贤堂,做东的是一位姓吴的鸦片贩子。吴某手段了得,居然拿出张陈公博的片子。陈公博是汪精卫的文胆,汪伪政府里的奇葩。
国难当头还会投奔汪精卫的人,要么是汪精卫夫妻的亲戚,要么如周佛海般贪财,要么像褚民谊似的好色,又或者像邵氏军跟蒋介石有私仇,只有这位陈公博,是真的信仰汪精卫,相信他带头投降是满腹苦衷曲线救国。
这样的人物会替鸦片贩子出面,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吴某坦然相告,原来南京政府开张几个月,要维持政府和军队开支,唯一靠得住的财源就是黄赌毒。
财政部长周佛海自己捞钱仿佛千手观音,让他掌管公款维持收支就不灵了,陈公博也只能卷起袖子下海,帮鸦片贩子活动关系。何天宝上下打量这位吴某,他方脸大口,干净爽利,完全不像卖鸦片的,他向何天宝说明来意。
宏济善堂的大本营是沪宁杭一带,现在上海鸦片生意好得出乎意料,江南不产鸦片,他们主要从南亚和中东海运,费用高而周期长,他们就想到要采购廉价的热河土。
可是沪宁杭一带的日本军队和汉奸跟华北是不同的两个系统,指望发公文可能三年五年也打不通这条渠道,所以盛老三派他来北平活动关系。盛老三貌似是南京政府大红人。
但何天宝心中有数,汪精卫不喜欢瘾君子更不喜欢这种钱袋子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早晚要把鸦片从盛老三手里收回来。按照官场的规矩,不管这鸦片贩子如何弄来的,有陈公博的这张片子在,何天宝就只能照办。
何天宝立刻满脸堆笑,拍胸脯说自己一定全力去办。吴某说:“我说句话您别介意,我听说过几天您就要回南京了这事还请您务必尽快抓紧办。”说着拿出一个纸包,掀开一条缝让何天宝瞄一眼,然后把纸包放在桌上。何天宝看清了包着的东西,心花怒放,立刻跟吴某成了朋友,不管做得到做不到先狠拍胸脯作了通保证。何天宝回商会打电话叫了个外卖送回去给贾敏。刚放下电话电话就响了,是邵氏军的秘书,说周佛海已经开始在汪精卫陈璧君那里给何天宝上眼药了。
还催着江世孝赶紧交接工作到北平来。话里话外,邵氏军对于何天宝没有帮盛家的鸦片买卖铺路而不满,要他尽力帮助吴某,暗示说这是最后机会了,放下电话,新来的听差进来说有位王先生求见,自称认识何理事。
何天宝立刻说请,他在商会里除了跟李晓滢胡天胡地,唯一的乐趣就是欺负那几个南方鸦片贩子,不替他们办事,还隔三差五地叫一个过来请客,其中有位姓王的最可笑,每次付账时满脸的肉都会一起抖动。人带进来了,何天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的人不是鸦片贩子,而是特务头子王天木。
王天木变节前是军统四大天王,他上次在金启庆请客时突然出现“蹭饭”又说什么在三道高井见过何天宝,不知道是对他起了疑心还是试探。何天宝热情地让座:“不知道是您到了,怠慢怠慢。”又叫工友:“老郑,泡茶。”
王天木看着何天宝,那是老特务才有的眼神,友善又猜疑,仿佛能洞悉人心。他坐下先笑,然后才慢慢说:“何先生果然还记得我。”“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啊。”王天木跟何天宝寒暄了一会儿。
忽然转换话题:“我今天路过这里,进来打扰,冒昧得很。”“王先生是大人物,愿意跟我闲聊,那是给我机会学习,不过您是不是什么事呢?”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那天在东安市场吃饭,我见过何先生的夫人,想请问一下,你夫人的头发是在哪里做的呢?”
何天宝愣了,说:“这个我真不清楚,好像是北兵马司附近的一家小理发店,叫上海美发、上海发廊之类的。王先生问这个做什么?”“我新交了个女友,她留的是女学生那种齐肩发,不好看,我想让她也烫一个你夫人那样的。”
“咳,她也是来了北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烫发了,我倒觉得从前那种好看。中国人嘛,直头发,清清爽爽。”
“怎么,短发也能烫吗?”何天宝茫然地看着他,陪笑着问:“您什么意思?”王天木还是那副表情看了看何天宝,换了话题继续闲聊,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王天木告辞走了。
送王天木出门,何天宝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上,只觉得衬衫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这家伙也许是问到当初跟何天宝一起从南京出发时的“魏秀”留的是短直发。
何毓秀那张证件照的摄影糟到惨不忍睹,又把头发拢到了耳后,看不出她的短发到底留了多长。他坐在房间里连续抽了五六支烟,终于下了决心,离开商会开车回家。
回到金鱼胡同,小院大门紧锁,何天宝转身出来,八婶和白奶奶在大门口水龙头旁边洗菜,见到他甩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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