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宝回家,贾敏迎门,穿得整整齐齐,说:“阿宝,你回来了。”她脸上一本正经,没了前几天的俏皮,声音还是甜美亲切,一如如前。
何天宝进堂屋坐下,贾敏端出一个大瓷盆,里面装满碎冰,碎冰里埋着一个盖碗,说:“热吧?喝酸梅汤。”何天宝拿出盖碗尝一口,沁人心脾,仍然不敢面对母亲,瞪着眼睛看盖碗里神色的汤汁:“你熬的?”
“我买的。”何天宝对贾敏说:“窃听器是北平汉奸装的,监听者就是曹汤姆。”贾敏写道:“你怎么确定?”何天宝写:“我们在保安局内部有人。”“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卖力地监视你?”
“可能是冲着汪精卫来的。毕竟现在汪名义上是中国所有汉奸的共主。”大门外传来叫门声,何天宝去开门,来的是曹汤姆,身边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女人长得不丑,只是太瘦,手里捧着个篮子,里面装着洋酒和巧克力。
“曹先生你好,这是”“远亲不如近邻嘛,你搬来那天我就想来,偏偏临时有事去了趟关外,今个儿才腾出功夫来。赶巧明个儿是中秋节,我有几个应酬,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回来,今儿先给你们送点儿节礼。”
何天宝只能把他们让进来,又问:“这位是曹太太吧?”曹汤姆哈哈笑:“不是,这是我的二房,哈哈。”何天宝愣了:“我听说你是信教的。”
“早就不信了。那都是白种人用来麻痹奴役我们东亚人的精神毒品。”曹汤姆说“我这名字也要改了,叫曹共荣,只是现在户籍管理严密,还要两个月才能正式生效。”
“二太太怎么称呼?”“桃花。”何天宝疑惑,桃花眼、命带桃花什么的在中国各地都是形容坏女人的,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二太太坦然说:“这是我在院子里当妓女时的艺名,从良了也没改。”何天宝说:“唯大英雄能本色。”
桃花含情脉脉地看一眼曹汤姆,说:“我家老曹才是英雄,我们这样的人即使要从良,也要嫁得远远的,可不敢嫁到本地,出来进去,随时可能遇到从前的客人。
老曹提出赎我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这个忌讳,他死缠着不放,说他不在乎。我答应了他,但心里还半信半疑的,谁知他是真不在乎,让我连名字都不改。”
这一对儿言谈都粗鄙之极,何天宝跟他们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倒是贾敏好像跟他们投缘,有说有笑。两人坐了两个钟头,就着带来的日本饼干喝掉了半瓶带来的洋酒,这才回去了。
送两人出去又关了院门,何天宝回到堂屋,长出一口气,说:“这两位两位高邻真是俗不可耐。”贾敏忽然问:“我跟他们还挺说得来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俗不可奈?”
何天宝点头,嘴上答应:“不是,你是俗得可爱。”两人四目相对,面色同时微红。何天宝借拿香烟转开了视线,压低声音问:“他们来换窃听器的?”
贾敏点头:“我觉得是,不过我们没给他们机会,我再检查一次。”她弯腰仔细观察曹家二人之前坐过的位置和周围的桌椅,起身表示没有问题。
何天宝转开眼睛,希望母亲没发觉自己刚才一直盯着她的屁股,嘴里打岔:“他们编的故事还挺感人的。”贾敏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编的?”
“你我双方的渠道都说了他们是两个特务。”“特务就不能有感情了?也许曹汤姆真的对那个妓女动了感情,替她赎了身,而那个妓女也自愿帮他当特务。”
“特务会有感情?”贾敏看着何天宝,沉默片刻,展颜一笑:“那些不专业的可能会。”
当晚贾敏照例让何天宝先睡,自己去洗手间忙活。何天宝在东屋墙壁上钉了两根钉子,拉了根绳子,从行李箱里找出一条床单挂在上面,把大炕隔开。他赶紧换了睡觉的衣裳,躺在北头,闭着眼拼命想抢先睡着,就是睡不着。
贾敏的脚步声走进来,在门口顿了顿,上坑睡了,何天宝一夜都没睡踏实,好容易盼到天蒙蒙亮,赶紧起来。
尽量无声息地卸掉了绳子和床单,出门去买早点。刚把西跨院的门推开一条缝,清凉的夏日晨雾中,房东白奶奶一跃而入,仿佛小说中的女侠。“何先生这么早啊。”“是,今儿不知怎么了睡不着,就去买个早点。”
“洋派人物就是不一样,”“您找我们有事儿?”“没事儿,还没到房钱的日子呢,上次何太太给了我三个月的,押一付二,我得中秋才找你们”“中秋”两个字刺了何天宝的心一下,他没听到白奶奶下面的话,顺口搭腔:“您忙您的,我出去遛遛。”
绕过伫立门洞中言犹未尽的白奶奶,经过甬道,出院门到了金鱼胡同里,何天宝发现很多人都已经起来了,胡同里人来人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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