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苏二丫从山上就下来那个中了蛇毒的秦书生吗?瞧这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小白样儿,如假包换啊!
一贯狐假虎威的师爷阴阳怪气儿的说到:“大胆,县太爷的名讳也是你这草民能直呼的吗?”
苏二丫心中对这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师爷早有不满,看秦羽的神情,眉间攒着怒意,脸色憋得通红,似乎是在努力寻思一个言辞激烈点的措辞批评批评这师爷。
苏二丫给了秦羽一个鼓励的眼神。
秦羽点点头,口气加重,语重心长的说道:“不可对恩公无礼!”
噗!想让这个书呆子“言辞激烈”恐怕要等下辈子了……
秦羽此次进京,也算是历了一番劫难。
京城的三家最大的酒馆每日都有人压百两白银比文斗诗,秦羽正巧囊中羞涩,又喜与人探讨文章,因而大大的出了风头。
这比文斗诗之事看似因春闱将近学风浓郁,其实是三子夺嫡的暗潮汹涌,为拉拢人才特设的平台。大皇子乃是庶出,但武功卓绝,九岁行军,战功无数。二皇子韬光养晦,其父妃又正得隆宠,女帝也似有属意,一班守旧的老臣都暗地里支持她,三皇子文采飞扬,三岁能文,师从大儒柳含青,而这半数的文臣都是柳含青的门生,因而文官一脉对她马首是瞻。
秦羽在大皇子做东的酒楼里大出风头,却对大皇子有意拉拢之事毫无察觉,惹怒了大皇子那一派的人,还未开考就卷入了一场“泄题风波”。这“泄题风波”是大皇子一派的人与二皇子一派的人互相掐架互相陷害弄出来的事儿,其中涉及一众学子。
秦羽蹲了两天天牢,差点被夺了举人的身份。幸亏之前听苏二丫的嘱咐,走过一位陆大人的后门。那位陆大人与“泄题风波”的主审官都是三皇子一派的文官,对秦羽的文采甚为欣赏,起了惜才之心,特赦了她。
陆大人虽然赦免了她,却也直言秦羽虽有济世之才,却不懂为官之道,正巧有个地方小官犯了案,空出来一个官位。就把秦羽拨了过去,让她先磨练几年。
秦羽虽然未考春闱,但却得了陆大人的赏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她就这样阴差阳错成了平安镇的县令,匆匆走马上任了。
秦羽误打误撞一进门就禀明了身份,官衙里的衙役们知道这人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府里那个已经成了凉了的黄花菜,立刻表忠心似得把孟白宏从郑歆亲弟弟的温柔乡里捞了出来,扒了官服。孟白宏在职三年牵扯了数桩冤假错案,已在公文上写的清清楚楚,押进京城由巡抚大人亲自审理。而孟白宏在职期间的案子,就全数由秦羽接手了。
头一件,就是苏二丫换生首乌的案子。
郑歆在县衙里耳目众多,知道孟县令突然下台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以前花出去的银子,卖出去的亲弟弟,这不都打了水漂吗?咬咬牙又筹集了一箱珠宝,从后门走了进来。
秦羽刚刚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看卷宗,就发现衙门里多了个怪人,掐着一脸假笑,让他抬箱子。不带这么把县太爷当苦力使的,喂!
“抬到那儿?”秦羽苦着脸问道。好重啊!
郑歆愣了愣,支支吾吾的说:“这珠宝是献给大人的,大人怎么反倒问我啊?”
秦羽恍然大悟,大声说道:“你是来受贿的!”
郑歆老脸一红,哪有人把这事儿说的这么大声,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这新县太爷听说是刚中的进士,果然青涩的很。
“大人英明,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羽正色道:“怎可如此。”
郑歆以为秦羽只是第一次受贿胆子小,不罢休的循循善诱道:“县太爷莫怕,这点小钱都是不成文的规矩,没人会说三道四的。”
秦羽发急了,一把推开郑歆,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位老夫人,请自重。”
老老老老老……夫人!郑歆嘴角微微抽搐。她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县太爷是扮猪吃老虎的在羞辱她!黑着一张老脸,一甩袖子,抱起她那一箱子珠宝,阴气沉沉的走了。
也亏的郑歆这么一闹,秦羽才更加关注起这件案子来。
敢这么公开的行贿受贿,这案子里的水分恐怕还不止这一箱珠宝。
一番卷宗,她就愣住了。
被告一方,赫然是自己的恩人,苏二丫!
因而才有了开始那一幕,秦羽带着衙门里浩浩荡荡二十多口,一起去迎苏二丫。并且当天下午就在公堂上审理了此案。
满香,郑歆,苏二丫,李家家眷,都被押上了公堂。
秦羽让这几人当面对质,不偏不倚。
此案本身就疑点重重,比如苏二丫初来平安镇一月有余根基不稳,如何通过家奴满香,串通郑荣记的伙计调换何首乌,比如并无药店可以作证苏二丫曾大量购买生首乌……郑歆被秦羽问的哑口无言,恨的咬碎了一嘴的老牙。
而家奴满香又反悔,反咬了郑荣记的郑歆和薛二娘一口。将薛二娘对她姐弟二人的威胁压迫和薛二娘与郑歆勾结的详细情形事无巨细的缓缓说来……又将事态引入了高0潮。
围观的百姓听的津津有味,仿佛身临其境。听到满香泪流满面的讲到薛二娘如何与郑歆勾结,用卑鄙无耻的手段逼迫她偷取酒方,又逼迫她诬陷家主,围观之人各个义愤填膺,对郑歆和薛二娘之流起哄辱骂不止。
别看秦羽说话迂腐,笨嘴拙舌的,她断起案子来那可是另一副样子,大晏女国每一条法律条文她都背的滚瓜烂熟,无需师爷的提醒,这案子最终判了郑歆三年内不许从事酿酒一行,赔付李家款额二百两。
另外,郑歆与薛二娘都牵涉前县太爷孟白宏贪污受贿一案,即日起押赴京城,等待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