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国公府的门,悦宁就先被一个娇滴滴的大丫鬟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了。
对于此事,悦宁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好玩。
连一个丫鬟都如此,那么,不知道那位天女下凡一般的邵夫人会是什么态度?可再想想那一日邵夫人来小店吃饭时的情景,当时她可要比现在蓬头垢面得多,而邵夫人并未露出一点儿异样的神色。要么就是她涵养太好,要么就是她真不在意这些。
既然还请她来看花,应当是不在意的吧?
悦宁猜对了一半,却没猜着另一半。
邵夫人见她如此,的确毫不在意,仍然亲切和蔼,甚至还拉着悦宁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位子上。而悦宁没猜到的是,国公府的锦园里头,不只有邵夫人一个女眷。
自正亭内一直到廊下,竟然坐着站着一大群的贵妇小姐。那些女子自然是个个妆容精致、服饰华美,樱红的,桃粉的,明蓝的、翠绿的……什么鲜艳漂亮的衣裙都有,头上身上戴的也都是晃眼的金子或是熠熠的明珠。这些女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自然都是馥郁芬芳的名贵香料的味道。
在这么一大堆人之中,悦宁自然就是个异类了。
她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花布裙子,灰扑扑的小褂子,脸上什么都没涂,头上也只用只插了一根木钗,盘了个极为普通的发髻。最最诡异的是,她身上还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胡椒混合着花椒的气味。
那些女子一一上来见礼。
让悦宁感到庆幸的是,这些女子都是国公府里头的女眷。国公府内的人一向低调,女眷们也从未入过宫,所以,这里头并无一人识得她。
不过,尽管这些女子看来个个都颇有教养,但与她这么一见礼,神色多多少少都有些变了。
这些养在深闺之中的娇花一般的女子,哪里见过悦宁这般模样的?
悦宁面上一本正经地与那些夫人小姐应酬,心里却要笑翻了。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宁姑娘,走,我们去看莲花。”
喝了一盏茶,邵夫人终于起身,总算还没忘记将悦宁喊来的目的。
“好啊。”悦宁也跟着起了身,就随着邵夫人一同往莲池边走,边走边说,“如今这时节居然有莲花,却不知是什么品种?”
“是白莲。”邵夫人笑着答道。
“那可是极好的白莲,如玉雕的一般。”一旁有个贵妇说道,“邵夫人信佛又爱莲,这也是邵三公子一片孝心,着人引了温泉水进来,这才让这白莲早早盛放。”
原来是这样。
其实后宫之中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后宫女子众多,总有些人爱这些花儿,专门侍弄花草人就想尽了办法来弄这些。有些是如这白莲一般,急急地要让还未到时节的花儿绽放,还有些,便是花心思去弄出不一样的东西来,比如那名贵的绿菊,也不知是什么人想出来的。
对于这些,悦宁素来是不喜欢的。
好好的天然之美,都被这些人折腾坏了。
花儿之所以美,不就因为每年独有那时的风光堪得匹配吗?至于那绿菊,新鲜是挺新鲜的,可花儿是绿的,叶子也是绿的,真是没什么意思。
当然,这些话只在悦宁的心里想一想,她可不会说出来。
这一日倒是个大晴日,走出来有些热,但绝没有暑日里的那种扑面而来的热浪。而那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的确开有一丛一丛的白莲。只是那莲叶与莲花皆生得很是小巧秀气,远远看过去还有些不太真切。要细看的话,须得再走得近一些。
“再往前走走。”
邵夫人发了话,大家自然一个跟着一个地往前走。
一旁的那位贵妇看来与邵夫人很是熟稔,一边走一边就这样闲话起来。先是问了悦宁今年多大,又问了家里是做什么的,平时在家做些什么。大概用的就是与一般的大家闺秀聊天的套路,问到悦宁这儿却是栽了个大跟头。悦宁只说她跟着一个姐姐开了一家小店,平日里做的,自然是后厨的活儿。
那贵妇有些尴尬,只好赶紧将话题绕开了。
“不知道三公子此刻在做什么?可是出去念书了?”
悦宁听得出,他们所说的“三公子”多半就是邵翊。看来,在护国公府这么个大家族里,邵翊是行三,因而被她们唤作三公子。
“今日倒没去念书。”邵夫人笑道,“我们在这锦园里逛,他与几个好友在外头作诗呢。”
“哎哟,这可了不得。”
几个贵妇叽叽呱呱,一个个抢着夸赞起邵翊来。
悦宁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是有点儿不适合自己。对,她怎么就答应了要来看什么莲花?说到底,只能怪那裴子期,他莫名其妙地说什么邵翊是最适合的驸马人选。邵翊此人的确不错,但也……听着那些贵妇将其夸得天下无双,悦宁觉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这儿好,能看得清白莲了。”
另一边有个小姐拉着自己的闺友兴奋地指着莲池里的花。
悦宁早就听得有些不耐烦,赶紧也朝那一边挪了挪。就算那莲花再不自然,也比被一群虚伪的贵妇们包围要好得多。
眼看着邵夫人笑容满面地跟那些夫人聊得兴浓,悦宁悄悄朝池子边上凑了凑。
“哎……”
有点儿挤,她差点儿就没站稳。
池中的白莲十分小巧,有几朵还是含苞待放,倒还有些意趣。
不过这样的莲花实在太过精致,又养在这样的深宅后院里,实在有些像眼前打扮得精致华贵的小姐夫人们,漂亮是漂亮,但看起来也太娇弱了。
悦宁多走了两步,正打算停下来,却突然被旁边的人挤了挤。
悦宁竭力想要保持身形,却正在此时,感觉到背后的人群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道突然推了她一把,这下悦宁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直朝那莲池里扑了下去。
“啊——”
就这样一脑袋栽倒下去,悦宁只觉得自己被冰冷的水包裹住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被汹涌而来的水封堵了。
她……她……她不会水啊!
“哎!快来人啊……”
莲池边上似乎有人高声喊起来。
悦宁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只是努力地像一只鸭子一般拼命地用两只手扑腾着水,然而她毕竟是一只旱鸭子,除了喝了大口大口的水之外,整个人不但没有浮起来,反倒迅速地向下沉。渐渐地,连她这个不会水的人都感觉到自己离最危险的境地越来越近……
“砰——”
突然,她身旁震荡起一片很大的水花,接着,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很快就抓住了她。那只手的力道很大,而她的求生本能令她也用自己最后一点儿气力死死地攥住了那只手。
一点一点,悦宁好像慢慢地能将自己快要丢失的意识找回来了。
“噗——”
悦宁大大地吐出一口水来,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拉扯上了水面。
而那个跳下水来将她从水底拉上来的人,竟然是……裴子期?
“裴……咳咳……”
“放松一点儿,慢慢地朝那边挪。”
裴子期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狼狈,不过,像这样一头一脸都是水,应当没几个人能不狼狈。悦宁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只怕也很难看。
在这种时候,悦宁一点儿也不奇怪自己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些。
因为,有裴子期在。
对啊,有裴子期在她怕什么?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的父皇第一个就要找裴子期算账。裴子期可不敢不保护她,不敢不对她好。
悦宁有点儿走神,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与裴子期一起,被岸上的几只手拉了上去。
而等悦宁爬上岸之后才发觉,她已不在锦园里,而是在园子外头了。
看来那莲池本就是相通的,方才她胡乱扑腾,也不知怎的就越扑腾越远了。园内园外本就相隔不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终于也惊动了外边。接着,便是裴子期跳下去救了她。
不过,让她这样浑身湿漉漉地面对一众男客倒无所谓,让她有所谓的是……这一堆人里,竟然夹杂了两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除了邵翊与裴子期之外,那边的另外两人赫然是苏岩与许初言!
悦宁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只求老天保佑那两人没看清她的长相,或者看见了但没认出她是谁。
裴子期的反应也很快,立即挡在了悦宁的身前。
至于邵翊,则是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春兰,快带宁姑娘去梳洗换衣。”
一个丫鬟很快依言走了过来。
悦宁半低着头,跟着丫鬟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又停了停,背对着那两人,眼睛却看向了裴子期。
“喂,你……也……”
“裴兄跟我来。”邵翊道,“我带裴兄也去换套衣服。出来散心,可别着了凉。”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这一趟到国公府里赏花,悦宁来只是当作一件差事来应付的,却没想到居然这般惊险,差点送了她的小命。
好在那个带她去更衣的丫鬟春兰,不似那个名叫馨怜的大丫鬟那般冷艳,这个春兰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很沉默也很老实的女孩子。悦宁说只要一身普通衣裳即可,她便真的就只找来一套很普通的衣裙,然后细心地用干布替她擦拭头发,动作轻柔,让悦宁觉得怪舒适的。
“小姐稍加休息,喝一口热姜茶,奴婢将湿衣服拿去烘烤。”
春兰收拾完了,递上来一杯热乎乎的姜茶,抱着悦宁的湿衣服就要走。谁知才走出两步,就有东西从那堆衣服里掉了出来。春兰低头捡了,仔细一看,却是两个泡了水之后沉甸甸的小布袋。里头也不知装的是什么,看着鼓鼓囊囊的。
“这是……”
“啊,都被水泡坏了!”
她的那两袋胡椒粉和花椒粉!
虽说那小布袋的布料织得十分密实,粉末居然都没随着水被冲掉,但被池水这么一泡,当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悦宁忍不住觉得有些心疼。
丫鬟春兰大概是看出了悦宁的神色来,她虽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但还是劝道:“小姐别担心,奴婢去烘干了再送来。小姐再看看还能不能将就着用。”
“……麻烦你了。”
悦宁倒也没拒绝这春兰的一片好心。虽然那两包粉末不能用来入菜了,但要是烘干了,拿来当驱虫包也还是可以的。
春兰很快离开,悦宁喝了那热乎乎的姜茶,竟然觉得有些疲惫了。
也是,这一个下午应付了那么一大堆夫人小姐,又被推下水,又……对了,她方才站在莲池边上看莲花,其实还是有些小心的。毕竟她不会水,自然没像另一边的两位年轻小姐那般将整个上半身都伸了出去。她当时是被人挤了一下,然后,她还没来得及退回来,就有人将她推下了水。
是的,是背后有个人推了她一把。
怎么会呢?
是有人不小心碰到她了?
不会,那么用力,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她今日才踏进国公府的大门,从前可是从未来过这地方,当时围绕在身边的那些夫人小姐也都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有人想要害她?除非,她们之中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也不对,悦宁公主当初虽然跋扈,可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那是为什么?
悦宁越想越觉得脑袋发沉,眼皮似乎也越来越重,她想要睁大眼睛打起精神来,可偏偏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在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悦宁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她刚喝完的那盏热姜茶上。
这姜茶……
悦宁做了一个梦。
那梦很长,很颠簸,也很累人。
她梦见自己被人打晕了,捆起了手脚,还将她的嘴巴用布巾堵上了,再塞入一个大箱子里,被锁起来。接着,有两个壮汉抬起了那个箱子,穿过了一个精致漂亮的花园,一路行到了后门,装进了一辆马车里。
箱子的空间太小,憋闷得很,而那马车又开得太快太急,颠簸得厉害。
悦宁只觉得浑身又酸又痛,偏偏无法舒展开自己的身体。
突然,“咚”的一声巨响传来耳中,昏昏沉沉的悦宁一头撞在硬邦邦的箱板上,终于被震醒了。
悦宁反应了一会儿才弄明白自己在哪儿。
原来那个乱糟糟的梦竟然有一多半都是真的。她真的被塞了嘴,捆了手脚,正在一辆行驶着的马车上的箱子里。她也是真的手脚酸软无力,还伴随着头疼腰疼。
悦宁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在昏睡过去之前,她喝的那盏姜茶肯定有问题!
所以,她这是被人下药迷晕然后被……绑架劫持了?
是那个名叫春兰的丫鬟?不,就算是她下的药,她也绝对不是真正要害自己的人。至少在丫鬟春兰的背后,会有个幕后的主使者。
会是谁呢?
不知马车走了多远,只知这一路颠簸,悦宁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似的。等到马车好不容易停下来时,悦宁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没什么知觉了。
“可算是到了!”
“哎,赶得我出了一身汗!”
车外有两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她便听到两人停了车下了马。
“磨蹭什么!赶紧弄进来!”
另一旁,却有另一个人朝这边呵斥了一声。
“是。”
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接着,便是将装了悦宁的那口大箱子拖了下来,再抬起来。
悦宁虽然浑身都酸痛得要命,但也知道此刻十分危险,因而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两个壮汉将她抬进了一个门,接着便是长长的路,也不知是通往哪里的。
之前偷偷溜出来,悦宁觉得自己运气十分好。她非但没遇到坏人,反而在第二日偶遇了好心的花蓉姐姐。更难得的是,花蓉对她很好,不但收留了她,还教会了她许多东西。渐渐地,悦宁就再也没有对这个宫外的天地有过什么恐惧与担忧,甚至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
眼看就要回宫了,谁知这时却遭遇了这样的险境。
究竟是什么人?这人有什么样的企图?虽然悦宁从前总是咋咋呼呼,一心都放在厨房里,但也不是个傻子。等头脑清醒了之后,她再细细一想,便有些明白了。
在锦园时被人从背后推入水中,大概还能猜测,有可能是那些夫人小姐之中有想与国公府结亲的,再从邵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便将她当成了对手,于是起了坏心推她落水。可后边的发展,就不像是那么回事了。虽说深宅后院里的女子们也常常有些手段,可一般还是不会动到下药加绑架上头来,尤其还准备了麻绳、箱子、马车……大动干戈,实在不像是内院女子用来对付一个还只是“可能”的潜在威胁。
那么,幕后之人多半就是针对她这个公主的身份了。
她正思考之间,抬着箱子的两个人似乎进了一间房,然后将箱子放下来,立即就走了。
而门外也很快就有另一个脚步声传来。
那人步履轻盈,像是个女子。悦宁只听见她费力弄开了箱子上的绑绳,接着便打开了箱子。
“哎,可真是委屈小姐了。”
眼前是一个极为年轻漂亮的女子,看穿着打扮,既不像是个丫鬟,也不像是什么深闺中的夫人小姐。悦宁仔细打量着她,她却忙着给悦宁解开绳子扯掉口中的布巾,然后再将瘫软在箱子里毫无力气的悦宁扶起来,引她坐到一旁的软榻上。
在这个空当里,悦宁将这屋子还有眼前这个女人都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个女子的头发都梳起来了,却不如一般深宅妇人那样穿累赘的广袖长裙,可若说是丫鬟,似乎又比丫鬟穿得要好那么一点儿,皮肤细白,没擦粉,却涂了红红的口脂,手上还戴着金镯子。再看这间屋子,倒像是个女子住的地方,只不过装点得极为俗气,铺盖帷帐用的颜色都十分轻薄张扬。
悦宁心里稍微有点儿谱了。
悦宁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说过。这个女人,多半是富家的小妾,或者,连小妾都还算不上,只是个通房丫头之类的。
“小姐可还好?”那女子说道,“妾身去倒一盏茶给小姐喝吧。”
“你是什么人?”
悦宁一开口,才觉得自己的声音的确有些哑了。
“妾身不过是个伺候公子的人。”那女子一边倒水,一边说道,“是公子让妾身来照顾小姐的。等会儿公子来了,小姐就知道了。”
悦宁就是被一盏姜茶害的,这茶递上来了她也不敢喝,所以从那女子手中接过来,便看也不看一眼就放到了一旁。
“那就让你家公子赶紧来。”
“……是。”
那女子似是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没说,果真十分听话地出了门,不知是否去叫什么公子了。
说到“公子”,悦宁心中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
不过,悦宁的猜想不过才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的工夫,就听得屋外有脚步声。
这次可不是女子轻盈的脚步声。
“公主殿下,听红鸢那丫头说殿下急着要见在下,在下这就赶紧过来了。”
还未得见人,悦宁就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让她感觉有些恶心的声音。紧接着,果真从屋外走进来的那个人,印证了悦宁此前的猜想。来人就是悦宁最厌恶的那个人——苏岩。
“苏岩!”
“没想到殿下还记得在下的名字。”苏岩虽然口中称悦宁为“殿下”,但对悦宁的态度没有半分恭敬,手中摇着一柄玉骨金线的折扇,与他的丑陋姿态一样刺眼,轻佻地道,“殿下放心,既然来了在下这儿,就这么住下来,让在下好好地……招待殿下几日。”
“你到底……”
悦宁本想问苏岩到底怎么知道她就是小店里的那个厨娘,又是何时计划要掳走她,这样将她关起来又有什么意义。但刚问了个开头,悦宁突然又懒得知道了。
问这些不过是让他更嚣张更得意,令他在自己面前再多炫耀一次。
让他高兴,她可不高兴。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最终,悦宁只是很高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
“殿下既然不想见到我,那就先让殿下好好休息。”那苏岩面上突然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来,说道,“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在下再与殿下好好交流感情。”
卑鄙!无耻!
“红鸢进来,好好伺候殿下。”
临走之前,苏岩又将那个名叫红鸢的女子喊了进来。
“殿下行动不便,可别让她出门走动,万一不小心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说是伺候,其实连悦宁都听出了苏岩话中的意思。
不让出门,是让红鸢看住她,免得她跑了,至于什么别伤着哪里了,也不会是真的关心她,而是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那他苏岩可就得不偿失了。
悦宁当然不会选第二条路,要选,也是选择逃跑。
可眼下的情况实在很是糟糕。有人看着她不说,她还觉得身上十分乏力,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儿气力都没有。悦宁清楚,即便是遭遇了落水又被掳劫,她的身体也不会是这样的状态。应当是那一盏姜茶里下的药的威力,看来,即便过了这么久,药效也还没有完全散去。红鸢虽然看起来是个弱女子,但自己也手无缚鸡之力。而房门之外,还站了好几个丫鬟仆妇,透过窗户往外头看,廊下还站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把守着。
在这种境况下想要逃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悦宁很快就摸清了当前形势。
她逃跑不成,看来只能一边静观其变,一边等人来救。
可是,谁能来救她?
在宫外,时时关心她的要算花蓉,但花蓉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况且花蓉也不知道她被人掳走了,只知道她坐了国公府的马车去了国公府看莲花。就算她没回去,花蓉也只会以为是国公府的人将她留住了。去找国公府要人?花蓉即便敢去,首先,只怕国公府的大门她都进不了。那么国公府呢?此事由他们而起,害得她又是落水又是被掳。也许邵翊与邵夫人会关心一下她的去向,毕竟是他们邀请来的客人,没道理就不送回去了。可就算是他们发觉了悦宁失踪,只怕一时也摸不清她到底是因何突然消失。
还有,就是……裴子期。
裴子期今日见过她,知道她来了国公府,花蓉找不到门路,也会去找他。
只是这其中兜兜转转,等两人都弄清楚来龙去脉,恐怕已晚。
且就算两人计议,也未必能猜到她如今的处境。
跑不掉也等不了?
难道她今日真的只能被困于此地,由那个禽兽不如胆大妄为的苏岩任意妄为?
不,悦宁只稍稍那么一想,便觉得浑身发毛。
天无绝人之路。悦宁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话,她决定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
说来此事甚为蹊跷,别说其他人猜不着,就连悦宁自己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就这么被苏岩识破了身份,还借着国公府的邀约寻到了良机,将她掳走软禁。细细想来,这一系列的安排滴水不漏,看来绝不是临时起意,必定是苏岩筹谋已久的计划,最终,也的确是被他办成了。
悦宁不想问苏岩,那简直是令其得意,让自己心中添堵。
但苏岩走了,她还有个人可问上一问。
那个被苏岩喊来看着她的红鸢,虽然打扮得艳俗了一点儿,但看她的眼神倒不像是个穷凶极恶之人。毕竟苏岩是她的主子,她大概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红鸢似乎也察觉到悦宁盯着她看,一时慌张起来。
“小姐……啊,不对,殿下……”
看来这红鸢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而且还如此心慌意乱,只怕也有些心虚害怕。
“……殿下若是累了,可先歇息一下。”那红鸢竭力稳住心神,道,“这间房是妾身的住所,被铺都是新换过的,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你去倒一盏白水来给我喝吧。”悦宁忽然道。
“……是。”
见悦宁开口要求,红鸢似乎稍稍安心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急切,赶紧快走了几步,去外头拎了个铜壶进来,再重新拿了个干净茶盏,倒了大半盏的白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悦宁面前。
悦宁接了过来却又不喝,仍放在一旁。
“这天儿热,放凉了再喝。”
悦宁明显感觉到,红鸢那紧张兮兮的神色似乎松弛了一点儿。
“殿下还有什么需要吗?若是饿了,妾身吩咐下人们去备些点心。”红鸢想了想又道,“殿下晚上想吃什么?妾身让厨房先去准备。”
悦宁略一思索,倒也没拒绝。
“就让下人们去忙吧,你坐下陪我说说话。”
红鸢答应了一声,却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挪了挪身子,十分拘谨地坐在了悦宁身旁的小矮凳上。
悦宁倒也没等红鸢一坐下来就开始打探消息,而是真的闲聊起来,问她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跟的苏岩,然后才慢慢问到苏府里的事,比如她平日里都在府中做些什么,这苏府里还有些什么人之类的。红鸢开始还有些防着,说得不多,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的年纪与身份,多的一个字也不说。但后边聊得开了,又见悦宁真是一副随意的态度,便也多少说了几句。
聊起来才知道,红鸢的年纪竟然比悦宁还要小一岁,她是苏府在外头的庄子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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