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堕落也好

p;  她说：“我不走！”

    一句话，三个字，说得无比的破碎。

    我想，也许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是这样的哽咽，也更加没有想到这一句话会那么轻易地打破她苦苦筑起的墙围。

    她那已经盈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可是她却更加紧咬着下唇，倔强地抬着头。

    她用着这样故作坚强的姿态，告诉我，她也是一个不认输的人，却更显她的悲哀。

    而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看了仍在哭泣的堂嫂一眼，转身离开。

    我不是那个人，那个能够抚平她的悲伤她的伤痕的人，因为我不是那个给予伤害的人。可是，那些伤害她的人却浑然不知，自己是如何狠狠地伤害了这个本来是那样纯粹地相信着爱的孩子！

    这，是谁的悲哀？

    几年后，堂嫂因病去世。在守灵的夜里，我跟小离坐在角落里。一直很安静的她忽地冒出一句话：“其实，死了也好，她从此就清静了。”

    我心头一紧，转头看向她，只见她脸色平静地看着堂嫂的遗照，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一辈子都要这么争强好胜呢？输了，还是赢了，那又怎么样？如果懂得退一步，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一想，是不是一切都会好一点呢？会争吵也是因为在乎，会在乎也是因为爱。既然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退让呢？不肯退让却又要死死抓住，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放手。于是，最后也只能用自己的刺狠狠地刺伤对方，然后同样被伤。而我，又何苦在那爱与恨的缝隙里挣扎着生存呢？”

    听着只有十几岁的侄女说出这样的话，我顿觉心酸。我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别想太多，父母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真正了解，但无论怎样，他们都是疼爱着你的，其它的都会过去的。”

    小离转头看着我，她试着扯动嘴角，却只能苦笑。她说：“若不是知道这个，我早就逃离了这个家，逃得远远的，不闻不听不看不问。有时候真的想，只要能逃得远远的，就算堕落也好！”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的心狠狠地抽搐着。我一把抱住她，却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才能给予陷入这样的伤痛里的她安慰。

    “姑姑，你还记得吗？那一次除夕前一天爸爸妈妈吵架，那天晚上我陪妈妈睡，在半夜，爸爸来到了房间。一听到开门声我就醒过来了，我看爸爸想要走近妈妈，我就起身挡在妈妈的前面，不让他靠近。他说他不是想打妈妈，他说他要和妈妈说话，叫我出去，可是我不相信他，我伸直了双手挡着他，我看着他，一直看着，深深地看进他的眼里，我不知道我想看明白些什么，可是我就是看着，看到很想很想，给他一巴掌，很想很想，告诉他，我好痛，我的心好痛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害怕害怕会让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更加零落，害怕我的冲动会成为这个家的刽子手。只是我真的很恨很恨！可是我却不知道我该恨谁，该恨些什么？爱与恨一直冲击着冲击着，让我好累好累总觉得，要是真能坚定地去恨，也是好的！同样会累，可至少有着那样的恨支撑着，就可以不用再摇摆不定，爱恨难了。”

    “傻孩子，你该说出来的，该说给他们知道的。”

    小离抬起头看着我，却笑了，凄凉而悲哀。

    “说了又能怎么样？也许他们会愧疚，会难过，可是难过过后，依然还是互相伤害。有一本书里面说：我不愿意再流泪，不愿意瓦解对她的恨，也不愿意让她因悉知一切而抱憾终生，做沟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沟通过后依然彼此坚持！”

    “也许我还恨不了他们，可是我同样害怕害怕沟通过后的彼此坚持，那将是更加深重的伤害，而我，已无力承担。”

    小离的话，我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