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顾总，您是在玩儿我么？

   杨拂晓跟着顾青城走进办公室的同时，房门在身后关上，现在她对于顾青城关门的动作特别敏感，直接伸手挡住了，说：“顾总您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

    和顾青城单独相处不可避免，但是避免的是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就比如说在那个电梯里。

    杨拂晓现在想到都还觉得面红耳赤。

    顾青城从文件中抽出来一张纸来：“这是你的辞呈。”

    杨拂晓上前一步看了看，“没错，是的。”

    顾青城从办公桌的另外一沓文件中拿出一份合同，“这是你签订的合同。”

    杨拂晓接过合同，从前面翻了两页，点了点头，狐疑地看向顾青城：“没错，是我的合同。”

    顾青城坐在办公椅上，修长手指叩了叩扶手椅，缓缓开口：“你还没看完。”

    杨拂晓当初签合同的时候都觉得条款过于累赘，又想到既然MSC公司内这么多员工都签了正式员工的合同，索性没有看完直接就翻到最后一页给签了。

    难道……

    杨拂晓这一次耐下性子看了一遍，直到最后一页，当她看到私人合同几个字，脑子里顿时就一片空白了，特别是在末尾，她签字名字的旁边就是顾青城的签字，她脑子里的空白一下子泼了一片黑色的墨水，氤氲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

    原来，她签的并不是合同，而是一份卖身契。

    她竟然签了一份卖身契！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顾青城坐在办公桌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杨拂晓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觉得这只小白兔实在是可爱，心里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当初给出这份协议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杨拂晓会当场杀过来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可惜，小白兔当时单纯的可爱，根本就连合同都没有看完。

    这也是很多没有社会经验的学生的通病。

    杨拂晓在十分短暂的时间内，已经将自己内心的思绪整理清楚，抬起头来重新看向顾青城：“顾总，您是在玩儿我么？”

    顾青城撑起手臂来向前倾身，挑了挑眉：“嗯？”

    杨拂晓将这份合同的最后一页给顾青城展示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的条款：“所以说，我签的并不是和MSC的合同，而是和顾总您的私人合同，而且期限是十年。”

    顾青城听着杨拂晓的分析，回道：“没错。”

    杨拂晓直接抬手就把这份合同给从中间撕成了两半，“你这是欺诈行为，我压根就不知道！”

    “难道这不是你的笔迹么？”顾青城指着杨拂晓撕开的纸张，说：“你那里只是影印本，我这里还有十几份同样的影印本，可以让你随便撕着玩儿。”

    杨拂晓：“……”

    她冷静了一下，扶着桌面，“这就算不是欺诈，也是霸王条款。”

    身后办公室的门咚咚咚敲了两下，柳依恬打开虚掩着的门，说：“顾总，项目小组的成员已经在会议室等候了。”

    顾青城道：“我十分钟后就过去，先让方秘书去把资料给他们下发一下。”

    “好的。”

    杨拂晓将这份撕成两半的合同给重新拿起来，“我现在提出合同作废。”

    顾青城指了指最后的一个条款：“如果单方面违约，是要赔偿乙方损失的。”

    杨拂晓觉得自己恨的牙根痒痒。

    她忽然笑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就走了我这么一个人，会给您带来有多大的损失呢？”

    “少说也要一个亿吧，”顾青城抬眸，“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值不了一个亿。”

    杨拂晓把合同放进包内，“我会去咨询律师这种情况，顾总再见。”

    ………………

    杨拂晓离开MSC的大厦，就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

    从电梯内走下来，看见穿着一身职业正装的盛微微，正站在办公桌前分拣一沓打印纸的资料。

    她直接走过去，“微微。”

    盛微微抬起头来，“拂晓你来了啊！”

    杨拂晓问：“我找沈律师有点事情，他现在在忙么？”

    盛微微忙不迭地点头：“刚刚有一个人进去咨询了，你等一下，我去看看。”

    说完，盛微微便将手中打印纸的资料给放下，然后踩着高跟鞋跑去沈律师的办公室了。

    杨拂晓的事情也并不急，让盛微微去找沈宸良，单纯的就是想要给盛大小姐创造机会而已。

    不过一分钟，盛微微就跑回来了，说：“再等二十分钟。”

    盛微微今早出来的时候，脸上化了淡妆，一双大眼睛，现在看起来就更加炯炯有神。

    杨拂晓让盛微微坐下来，问了她应该把这些资料怎么分，然后帮着她分了分材料。

    “我还不大懂，所以沈律师就让我在先熟悉一下环境做一些杂活，”盛微微说，“不过沈律师允许我跟着他办案子，我今天看到一个特奇葩的谋杀案，因为沈律师的律师事务所里有援助的业务，就被派给了那个杀人犯，但是明明证据确凿了，那个杀人犯却想要律师帮他做无罪辩护。”

    杨拂晓不大懂法律方面的常识，不过听着盛微微这么添油加醋的说一番，还是挺有趣的。

    等到盛微微空下来喝水的时候，杨拂晓问：“你为什么喜欢沈律师？”

    盛微微眨了眨眼睛，“没什么原因吧，我就是觉得有好感啊，我活了二十多岁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遇上让我怦然心动的男人，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盛微微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凑近了杨拂晓：“下周是沈律师的生日呢，我已经在夜色学会了跳钢管舞，我准备在他的生日party上跳。”

    杨拂晓抽了抽嘴角。

    那肯定会“惊”艳全场吧。

    杨拂晓提议：“其实，这个你可以只跳给沈律师一个人看，不必要在大场合里跳，这样的话还能增添一些情趣。”

    盛微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后面有一个女助理走过来，“杨小姐，沈律师请您过去。”

    沈宸良穿着一套熨帖整齐的西装外套，在杨拂晓坐下之后，便让助理去倒茶。

    杨拂晓摆手道：“白开水就可以了。”

    她这次过来，主要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时总年限和宣告死亡的问题。

    沈宸良向上推了推眼镜，“我想问下，这个人是……”

    杨拂晓说：“我母亲。”

    “失踪多长时间了？”

    “大约有……”杨拂晓顿了顿，“十八九年了。”

    沈宸良说：“你作为子女是第一继承人，你如果想要申请，我可以帮你准备递交的材料，我再通知你需要准备的一些书面材料。”

    杨拂晓点了点头，“我会考虑。”

    随后，杨拂晓将包里撕成两半的合同拿出来，刚才在外面已经问盛微微要过胶带粘贴好了，直接递给沈宸良：“我想问一下，如果这份合同，我想要单方面解约，需要做什么？”

    沈宸良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里这一沓合同，从头翻到尾，眉头拧的越深，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下面的签字和盖章——顾青城，顿时就明白了。

    这个……

    他说：“合同都是对双方具有约束力的，不得无故解除合同，请问您的解除合同的原因是……？”

    “是因为……”

    好像可以拿到台面上来的原因，并没有。

    杨拂晓皱了皱眉，说：“没有。”

    “那就需要对直接造成的损失还有预估的损失进行赔偿，”沈宸良说，“如果你想要解约，需要先联系对方，然后你们坐下来商议一下。”

    商议？

    和顾青城坐在一起商量？

    那她也就不用直接来做律师咨询了。

    等到杨拂晓拿着合同离开，不多一会儿，沈宸良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着顾青城的名字，摇了摇头，接通了电话。

    “顾总。”

    “微微在那儿还算是适应么？”

    这个开场白，真的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直接大刀阔斧的直中靶心就好了。

    沈宸良知道他想要问的是什么，便一股脑的直接说：“杨拂晓刚刚拿着合同离开，她还询问了有关于人员失踪判定死亡的条件，但是并没有委托我向法院递交申请，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法律咨询。”

    电话另外一端，顾青城没说什么，便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

    在合同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杨拂晓还是必要去MSC上班。

    她最近在沈嘉攸请来的营养师的照料下，身体很好，孕吐也有所减轻，第二次孕检，腹中胎儿已经十周了，因为杨拂晓迫切地想要看见腹中胎儿的形态，做了B超。

    沈嘉攸也跟着进入B超室，在屏幕上，有十分清晰的一个胎儿的形态，杨拂晓看着心里一阵激荡，完全忘记了身边的是沈嘉攸，拉着他的胳膊道：“快看，宝宝！”

    这是第一次做BC，所以医生又根据B超重胎儿的形态长度以及发育状况，给了杨拂晓一个比较完整的记录，医院留存备份，还另外给杨拂晓带回去一张B超的照片。

    当天晚上，回到沈家，有一次家宴。

    杨拂晓本说不参加了，因为她和沈嘉攸还没有办正式的婚礼，也就还算不上是沈家的太太，只不过玉明秀说：“孩子都怀了，还说什么，你一会儿坐在我旁边，我给你看着点儿能吃的菜。”

    像是这种根系庞大的家族，家宴里面也是人员众多，沈嘉攸说：“你不用管他们，只要认得在宅子里住的人，就足够了，那些旁系的叔叔伯伯什么的，一些人我也都叫不上来名字。”

    杨拂晓点了点头，“但是我有听人提起过二老爷，是……”

    沈嘉攸说：“其实要算是亲叔叔，也就只有一个，不过很久之前坐牢了，后来出来之后，就跟着人去了东南亚下海，没有妻儿，所以现在沈家正统，就只有我父亲。”

    “明白了。”

    家宴是在晚上，是特别在宅子里的会客厅内，里面摆着有七八张桌子，杨拂晓进来之后，就一直都跟在沈嘉攸身后。

    沈家毕竟是个大家族，虽然各个旁支基本上都不太联系，但是家宴还都是有的。

    杨拂晓落座之后，坐在前面的是小朵拉，而朵拉身边的那个女人……

    有点面熟。

    杨拂晓看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同样也看向杨拂晓，虽然化着浓妆，七分妖娆三分英气。

    她恍然间想起来，就是前两天在沈宸良的律师事务所中，看见的那个女人。

    沈嘉攸笑着叫道：“大姐。”

    杨拂晓即刻便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沈家的大姐沈嘉佳，找律师应该也是为了离婚的事情。

    她笑了笑，也随着沈嘉攸叫道：“大姐。”

    沈嘉佳上一次就已经仔细地打量过杨拂晓了，现下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拂晓是吧，我听小朵拉提起过她的小舅妈。”

    杨拂晓会哄小孩儿，小朵拉属于那种比较娇气的小孩子，有时候会给杨拂晓发脾气，但是好在杨拂晓从来都没有过红脸的情况，也就在这个娇气的小公举眼里得到了很好地印象。

    虽然沈嘉佳口中是这么说的，但是从神色中，杨拂晓依稀还是可以看到那种孤高与清傲。

    在大场合里吃饭，首先就是敬酒词之类的客套话，杨拂晓闲来无事，便将这些敬酒词都在心里记了一遍，等到有朝一日万一要轮到她说话了，也好可以信手拈来。

    只不过，在席间，没有看见顾青城的母亲，也没有看见顾青城本人，按理来说，按照沈洲认定的顾青城的身份，他是应该要出席的啊。

    有点奇怪。

    晚饭的时间过了一半，沈嘉攸接到了许一骞的电话，覆在杨拂晓耳边，“我去给一骞回一个电话。”

    沈嘉攸的呼吸拂在耳边，杨拂晓侧头转开，笑了笑：“去吧。”

    等到沈嘉攸离开之后不过两分钟，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当沈管家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在沈洲耳边低语两声，沈洲忽然皱了皱眉，眸光已经转向坐在不远处的杨拂晓。

    沈洲面色没有太大改变，沉声对沈骏说：“你把杨拂晓一个人请出去，不要惊动了别人。”

    “是。”

    沈骏走到杨拂晓身边，“三少奶奶，您跟我过来一下。”

    杨拂晓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沈管家离席，走到主厅外面，正好遇上魏婷，她便拦住魏婷，说：“我跟着沈管家出去一趟，一会儿你看见嘉攸，帮我跟他说一声。”

    杨拂晓并没有穿着外套的厚重羽绒服，只是一件小外套，从室内一出来，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哆嗦，好冷。

    本以为只是在不远处，却没有想到，沈管家却是直接快将她带到了沈家门口。

    她狐疑了一下，“沈管家，是要出门么？那我先去穿一件衣服吧，有点冷，我怀着孩子，现在如果感冒了，也不能吃药……”

    沈骏停了一下脚步，说：“好，三少奶奶尽快。”

    并不是太远，杨拂晓身上多穿了一套羽绒服，在下来之前，已经觉察到有些微的不对，又联想到今天顾青城莫名的没有出现在宴会现场，便给顾青城打了个电话，可是他的电话没有人接通。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嘉攸的电话忽然进来了。

    杨拂晓从楼梯上下来，刚好打开门，准备接通的一瞬间，前面有一道强光照射过来，紧接着她就被一个警察按在了墙上，因为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的表现，所以警察也没有动用武力，只是反手将她的双手铐在了背后。

    “杨拂晓，你涉嫌商业诈骗，请配合我们走一趟。”

    杨拂晓脑子里轰了一下。

    沈骏站在一边，说：“老爷已经让我安排了律师，杨小姐您在警局先不要说话，等律师来了再说。”

    杨拂晓点了点头。

    手铐贴着她的手腕关节，冰冷，锁链绊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本戴在脑袋上的帽子也被推搡之中掉落下去，树枝上隐约的雪沫扑扑簌簌地飘落下来，沾在她的发丝上。

    杨拂晓脑海中一片乱麻，靠在警车里，听从沈骏沈管家的话，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前面开车的警察说：“后面有一辆车在追警车。”

    在杨拂晓身边的警察向车外看了一眼，忽然道：“快踩刹车！”

    警车一下子停了下来，轮胎在马路上滑行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杨拂晓觉得这个声音好似划在她的脑子里，眼前都黑了，因为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头猛地向前撞上了后椅背。

    杨拂晓视线恢复了清明，从前面的挡风玻璃看过去，在这辆警车前面，横着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杨拂晓认出来，这辆车，是顾青城的车。

    而后，从前面车的驾驶位上，男人走下车来，浓重的眉眼，浑身带着肃杀的气息，直接来到警车旁边，一把拉开了杨拂晓所坐的车门。

    车内警察也认出来这是顾青城，便说：“顾少，我们这也是奉命行事带杨小姐回去。”

    杨拂晓仰起头，侧身看着站在车门前的男人，逆着风站着，唇角没有了温润笑意，全然是冰雪之色。

    她双肘被铐着，十分不方便，顾青城俯身将杨拂晓抱出来，浓黑的眼睛盯着已经从车座里走出来的警察，看着那警察的手势，一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顾青城声音沉稳，有如这样冰寒天气中的凛冽北风：“告诉你们张局，说人我先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