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幽音照宇凌心指示,仔细观摩。
宇传心的君子之风,依旧兜兜圈圈,彷佛可以这么一直下去,比永恒还要永恒;恍若一截漂荡空虚的澄蓝,带点儿轻佻,却不是鄙俗,而是更高更远,难以言说的存在。或者能视若朝着滚滚嚣尘,发出凛冽冷笑之存在。如斯人物,犹若把生跟死都当作梦呓──一笑便撒之。宇师叔剑如人、人如剑。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乍看似乎和云哥哥有点雷同。
但细分后,却全然不是。梦这么以为。
云哥哥是云──宇四师叔就是风了。无形无相、从虚空来、由虚空去的风。两者虽有异曲同工的超凡脱俗。但云哥哥更多的是,某种闲懒、某种跃过停滞和飘散边限的奇妙之静。宇师叔却是于不断地流逝、流逝、流逝的动态底,寻出专属生命的出口,找回一颗即管俗世滔滔、依旧自游无羁的浪荡之心。两人在动、静之间,取得各自倾向以及特质
云不动。风动。
云静。风不静。
云静中含动。风动极而静。
梦幽音恍然而悟。正因于[君子风范],所以亦是[泼赖剑法]。君子与泼赖,便是一体之分异。泼赖这种因子,就像影子,活于君子另一面。[君子风范]来自于敌攻他便攻、敌退他即退,一派气度恢宏。然而,之所以为[泼赖剑法],亦可从此特点解读。师叔运剑,来来去去,不论招式何如精巧,总是于圈和转间作工夫。竟像再没有别的法式。跟在街上号哭耍皮的泼赖,有什两样。不过是凭靠自己最强部份,毫无顾忌地放肆。难怪,四师叔会这么称呼自己的剑法。
宇凌心似乎可以窥得梦幽音所思所想“风-流──云-散。这句话贴切得很。将云三弟和四弟做比较,不难看出他们具备尘事难亲的特质──同样孤然傲飞。唉云之‘散’,既是分散,亦是懒散、闲散。而风之‘流’,则是生流不息,当然也是流走四方。风龙云虎。两人都是人间瑰宝。可惜却也绝不隶于红尘。”宇凌心似有无尽惋惜。
正正反反的剑圈,层出不穷,克制住宇雷心。
宇雷心陷入春蚕自缚的窘境。发出的剑劲,不住回袭自己。有比这事还荒谬的?
宇传心漫不经心舞着剑。也不管宇雷心怎么攻。反正就是一剑正反圈去便是。
宇雷心剑若奔雷,由外侧绕弯,刺向宇传心。
宇传心微一斜,君子之风锁定宇雷心剑尖,一绞,再反向运作。
吞吐之间,俱是凛厉剑劲。
宇传心纳剑之后。就是一喷!
躲开一轮剑势,宇雷心气喘吁吁。忙一剑划去,拍到宇传心左肩。
宇传心也没怎么动。不过肩膊一沉,右腕溜起,还是相同剑式吞去。
宇雷心剑势又莫名其妙被食没。
宇传心的剑圈,再次侵至。
一番鏖战之后,宇雷心了然于胸:他远远不及四弟宇传心!
最后,宇雷心废然罢剑。两眼凶然,紧盯宇传心。满满的不甘心和怒意。
宇传心无所谓。掉头,走。回到宇老夫人身边。
“连你一向瞧不起的四弟,都无以致胜。你还想得到[侠]之尊号?”
面对宇老夫人淡淡质问,宇雷心脸庞张得通红。
“还不回来!”
宇雷心顿顿脚,一声厉啸,踏着山壁,瞬忽而去。
宇凌心走向宇老夫人,轻声道:“娘,这又何必?”
宇老夫人彷佛悟尽沧海“老身又怎能让雷心坏了你用心经营的江湖大气?”
宇凌心沉默好半晌。“其实,凌心──”
“耶母子俩何必事事说明?今日这一战,究竟能培养几个朗朗侠者,已不在你把握之内。老身晓得。对此,凌心或有疑虑。但江湖呵,跟岁月并无两异。终究会随滔滔江水,东流而去。就让成败自在人心罢”
“是。凌心受诲。”
“甚好。若是你大哥能够如你一般,唉”
一旁,正怀想宇传心、宇雷心一战的梦幽音,忽而心底一动,注意到云、月。
自然,还有她的爹。
及铁大哥。
云飘的[有情人间],第一回遇到这生尴尬的局面。
[有情人间]剑法,居然对上于他有情的女子──[香魂]月心瞳。
云飘面临绝大窘境。
尤糟的是,月心瞳毫不容情的厉袭。
紫巾翻舞,彷佛八头大蛇,直欲吞云飘入喉。
云飘光之剑,左右一擦,激出旋涛,力退紫蛇。
月心瞳以无比肃穆神色,应对云飘。
悲-伤-之-后-的-庄-严。
云飘忽然想到神圣会否缘自更大的伤痛及悲苦?一种揉合柔弱的刚强生命为何总充斥许多莫以名状的矛盾和两极?备受礼赞的生命初初之诞生,是那末光耀而明亮,宛若具体希望;然而,几十年逝过,却必然凋零和丑陋,甚至腐烂。彷佛人之生,是为极其荒谬的──等、待、死、亡。是这么回事?即如和瞳儿也是。邂逅之后,奇妙密合。
然后,破裂。完全找不出半点复原的可能性。人难道是为了受伤,才发生爱恋?这是为什么?渐渐的,没有办法不作出如此结论,不,应该是方向罢师兄啊,为什么你能够坦率接受?你说“将发现自己的无情,与及看似柔弱但终究并不是没有谁就不行的坚强。或者,人类最大的软弱,在于‘发现自己是什么’”可为何呢?既然并没有失去谁就不行,那何需有必须?真是难以明白
月心瞳一个滑走,人已在云飘身后。
云飘于月心瞳失去形影之际,两足一蹬,空翻起来。似很清楚“香”的动向。
月心瞳弥开一阵紫雾,照云飘扑去。
云飘半空中,刺下十道惊电──晃晃亮的惊电──剑的惊电!
光-之-惊-电。
月心瞳挥收紫巾,轻盈而退。
云飘并不追击。回剑。落定。
然则,月心瞳后退的势子,忽而奇妙已极一变,转为疾进。
云飘非等闲之辈。光之剑淡定指出。剑锋摇摆不定,彷佛风雨欲来。
未发之发──云飘以剑示意,完全显露意图──敌动,他即动。
月心瞳,走。当纤美躯体,离至距云飘七公尺处,月猝地一拔,人飞腾而升。紫巾好犹巨蟒,张扬恶梦般舌信,往云飘噬去。百变幻化。极尽刁巧之能事。彷佛玩弄空间规律的──紫、之、魔、法、师。
[香魂]入位侠帖的真正底蕴,让观战人看得大呼过瘾!
云飘亦非易与。
[有情人间]第三式[灿芒飞血死生离]。
剑涌起一层薄薄光膜。
是-剑-罡!
月心瞳放软身子,倒坐席于空间的紫巾内,滑落。
同一时刻,紫巾猛然倒卷,将月心瞳裹起。
云飘还不动。剑罡若有似无,好若呼之欲出的猛兽,带有惨烈争杀味。
紫巾将月心瞳整个包住,球体般,滚向云飘。
云飘静观其变。还不是他出手的时机!
紫色人球汹汹然划开一条曲度。
云飘还在等。
内里的月心瞳,一撑、一剥──
[香魂]的天姿国色,破出!
紫巾被真劲撕裂,化为翩翩片片,翻揭以出。
每一片紫巾,都是一团火。
幽幽的鬼火。
紫-之-火!
[香火鼎盛]。
月心瞳[香髓洗魂]一大密式。
在云飘看来,每一片火,都是一滴泪。紫-色-之-泪。月心瞳攻他愈猛,就爱他愈深。飘懂得。于是乎,蓦然,飘有些悲痛。像是哀悼体内某些被烤干的部份。或者是青春或者是力量或者是爱恋
云飘的剑罡,倏地刺出。
半空中,挤满爆破似力量之激荡。
飘心口的颤痛,越发鲜明。
紫色的哀伤,无比真切,袭面而来,像是一股由雪地而来,已然冻寂的凄风。飘直到这一瞬,才真体验到失去之痛和不舍。然而,却是自己抉择,且决定。人总是不断习惯失去。
甚至后悔。这样的路,是否就是所谓人生?
一阵爆乱之后──
两人,分。
云飘口角溢血“云某,败了。”
月心瞳霜寒着脸。然而,眼神却是好凄痛、好凄痛、好凄──痛──宛若湖面上,不经意搅动,而至于支离破碎的清月。
凄-清-的-紫-色-之-月。
韩冲雪盖世枭雄般漠然睨视浪天游。
浪天游并不动气。名剑雨丝宛若一片轻叶,跌荡腰际。
韩冲雪迈开步伐,走向浪天游。
浪天游不动。
韩冲雪身子笔直如枪杆。两眼寒意,犹若狂冬之夜的雪──冷冷、冷冷。每一步移动,都像能蹦开惊人力道。冲击。蓦地,韩冲雪一个势的,去至浪天游跟前,仅距离三大步。
浪天游,动。
缠腰雨丝,斑斑点点,霍然而出!
[剑心决零秋水藏]。
宛如水花,浪天游的剑,于半空翻卷一幕惊心动魄。
韩冲雪马步一扎,右拳缓缓挥出。
一股莫大的收束力量,执然地往浪天游拢去。
浪天游不畏不惧。腕一转,手中软剑,突然弯折,往内形为螺旋。
扭曲的雨丝剑,其绕走弧状,彷佛狐狸尾巴,有着奇妙曲线。
韩冲雪逼出的拳劲,瞬机被浪天游雨丝所透发的歪斜之力,悉数卸开。
浪天游蹬步。
天崩地裂也似的一蹬!韩冲雪神色凝沉。右拳忽地不知怎么,收回腰侧。左拳则像一开始便在那儿似,出现于右拳原来位置。先前挤压力道,遽尔易为一股吸力。好若一团龙卷风,不住将周遭物事,尽数拉扯过来。
浪天游手蓦地一松。
剑诡异地于空虚飞荡。
浮浮──沉沉。
不坠。
浪天游伸出食指,一沾。
剑犹如一根青叶绽生的春枝,牢固地黏合浪天游这株不动的百年古松。
贴在腰际的右拳,动作起来,腕部弯曲,一如猛兽之爪,以无方锐利姿态,延伸往外,箕张而出。韩冲雪左拳慢慢往自己的方向回缩。一返、一去,彷若天地都被扯动。更巨大──一如云雨欲来之际,空中疾地绕走的乌云──的旋力,发生于石台。[九曲风涛]拳法。
韩冲雪两手握拳,宛似深不可见底的暗渊,吹出死意十足的寒风,欲将天下地上一切尽皆吸入。
浪天游飘逸非凡、卓然屹立的身子,终究被拖动。
韩冲雪一声暴喝:“过来!”左拳像拍案般,按在腹前;右拳一抡,舞个圈。
浪天游被抽离地面,往韩冲雪方向,加速而去。
韩冲雪左拳一扑,宛若平空跃来一头狮似,捣往浪天游。
一褛微波般笑意,由浪天游嘴角逸开。
同时──一蓬纯亮的剑光,洒将出去。
──剑-雨──
四处游走的龙蛇一样,雨丝剑恣意挥霍一把接一把的精芒炫辉。
韩冲雪右拳反方向再一抡。一墙厚凝劲力,宛若狂风,疾扫!
剑之雨和拳之风,顿时于虚空,撞个正实。
于是乎──
风-雨-交-加!
另一方面,易古寒和识一青的对决,亦为精彩万分。
识一青像是给易古寒激出杀机般。惊天锋芒,犹若出海蛟龙,劲杀易古寒。
易古寒一面大呼痛快;一面犹如松猴,跳攀树海一样,纵跃如飞。
举着大铁杆似惊天的识一青,好若有无穷无尽真力,操作自如,简直像自身手臂。他一派大开大辟,狠狠硬砸硬碰,一迳刺向易古寒。一步接着一步。非常之激然。惊天狂张,宛若一只绚光翅膀,由识一青右胁,突伸以出。
巨大之翼,淹到易古寒。彷若一个天难逃、地难遁的银色网罗罩下。易古寒面对此等惊险情势,犹然不惧、不骇,闲妙非凡。只见,他一个腿缩、膝弯、腰折,滚成一个球状,往外就是一翻。
识一青枪落空,一声烈喝:“吼!”倒拖惊天,回身就是一枪,照易古寒溜去。
易古寒凌空旋动,背部骤突一股惊冷传来,不寒而栗。百忙中,易古寒一个移位,忽而于识一青左侧一公尺出现“识小子,试试老子的指头!”说完,右手食指点在虚空。
识一青眼前一黑,失去易古寒踪影。心知不妙。他不慌不乱,两手紧住惊天,贴着腰围,迅速递手,划出一轮锐利劲力,彷佛有人隐匿,从林丛间,射出一排锐意肆长的锋芒之箭。
易古寒哈哈大笑,维持球体般姿势,仍是一只飞星,遥指万家灯火。
识一青看清指的来势,转动立即停顿,一个后弓步,拉枪,一顶。
枪头犹如一头蹦着獠牙的银色怪物,往外热切扑噬。
而后,指和枪触实。
识一青如遭电殛,猛地一震,暴退。
易古寒手脚疾长,人飞起来,迫追识一青。
点在枪锋的指头,绕着尖端,缓缓一圈。
识一青像是给一只巨人之手,掴了巴掌,登时风车似翻滚。
易古寒伸个懒腰,落定,对被转得七昏八素的识一青,咧嘴嘿嘿笑着。
识一青勃然大怒。自他出道以来,还未遇过这等羞辱。即便是宇凌心与天纵横两大绝世宗师,亦无如斯劣质。虽与两人相差极大距离,但犹能感受自己的存在;于他人之眼的“存在”识一青被狠狠凌越,亦无话可说。与天比高,终究不过痴人妄想。然而,易古寒却以嬉戏的游玩心态,跨跳于他。识一青失魂落魄的无意识,立即闪过绝大怒意──战场烈马咆嘶,杀机紧蹦──惊天偌大枪头,聚满汹涌的劲道,往易古寒就要一刺。
天地彷佛意欲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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