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铁毅带着梦幽音来到“侠者庄”自从“魔惊血夜一战”后,他便与云飘、月心瞳分道扬镳,各自往赴该去的目的地。铁毅、梦幽音为告知[侠],[魔]已重出江湖且不久必寻上他而报讯来的。至于,云、月两人则是秘密的返回“无极居”
铁毅和梦幽音这一路下来,总算让铁毅对梦幽音的手语,有初步的掌握。虽则,并不是那么流畅了解。但总之,一般生活上、意见上的沟通,大抵不是问题。而铁毅亦逐渐适应了,神情体态如许像着梦殇情的女子,相随在傍。
梦幽音小心地将两人的关系,维续在某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特别的倚赖他。但也没有跟铁毅疏远。梦幽音明白对铁毅而言“她”显然是个稍一碰触,便会激起狂烈痛楚──火的烙印般,爬在心坎底──的殇痕。似乎是相当灵巧的女子啊“侠者庄”在望。占地宽广,初初一看,竟像是无限阔然。但其实不然。只是这“侠者庄”建于半山之上,云雾终年缭绕。以致于颇有登巅而小天下之势态。攀山之人,到了此处,由下而上仰望之,自会觉得一份慑压之情,漫天淹来。取地之巧妙,有出于斯!?并且“侠者庄”外,有两头雕龙绕梁盘柱,乍看直欲破空袭来,更添天威,绝然非凡。此外,门上的匾额,飞飞若离的四个大字“侠者无敌”更把这“侠者庄”的气势,点缀得风风火火,犹若天上神宫。
铁毅上前拜过守门人,道:“请兄台代为转告,铁某欲见宇凌心宇大侠!”
守门人客气的道:“是。能否请少侠写下名姓,好让我禀知敝家主。”
铁毅正待回应。一旁却有个粗暴的声音,任意截断两人的对话:“小子你要见[侠]?
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侠]是你随随便便可以见来得的?莫说就算[侠]或者肯大发慈悲见上你一面。但如今,我家大老板在内和[侠]叙叙事儿。又岂是你这等人能打断他们两位大人物的聚会?去、去、去!快走了罢。还是别丢人了。走了罢。看着,着实碍眼。”
粗莽的声音,来自于蹲距石阶上一名袒胸露腹、汗水淋漓滑落的汉子。
那守门人连忙劝止道:“朱兄,快别这末说。来者是客。你──”
“我?我什么?难不准我说错来的?小老弟,你又何必对这些闲人这样客气?”
“不、不,话不是这样说。我家主人再三对我等强调,绝不能怠慢任一来客。朱兄你这么做,会为难我。到时,若让敝家主知晓,小弟难免要领受一顿责骂。还请你退下。让小弟好生招待来客。好不?叨烦你了。”
“嘿小老弟啊,你也太不知变通。如今这里只有你我,谁又能知道?放心!”
“不、不。朱兄,你──”
“狗仗人势!”铁毅沉沉的说话了。
“什──么?好小子,你刚刚说什么来的?”
“狗,仗,人,势。”铁毅直言不讳。
“小子!你是瞎了眼不成?你敢情不知我家大老板是谁人来的?”
“嗯。是不清楚狗主人是谁,怎会无能至让饲养之狗,随处吠叫?”铁毅有些动怒。这一怒,可是嘴下半点不留人。和月心瞳月大小姐同处也有好一段日子。显然,他的词锋,亦“精进”不少。
梦幽音轻轻、雅雅的,在一旁抿着嘴笑。无声的波漩。
“少侠,请你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守门人急出一身汗。
“小伙子,看你一副疏生样,应该才踏上江湖没多久。在这里,我不妨解你一解,劝你还是少些脾气得好。这江湖可没你想得那样如意。你想见[侠]是罢?不怕告诉你,就算[侠]肯见你,我家大老板只说声了不,即是[侠]亦见你不得。懂吧?”
铁毅默然。
守门人的脸,沉了下来。“可懂了?懂了便好,快快去罢。呆在这,简直现眼。”
“你,说完了?”
“是说完了。又怎地?”
铁毅大踏步上去,一巴掌飞出去,像是彩虹远远地抛上天的那一头。
“啪!”结结实实的巴掌声,分外清亮,跃然于空虚中。
那人被这看似随意的一掌,掴得飞去老远,直跌进穿堂。
“啊、啊!”守门人看似有些惊惶。但嘴角却是淡淡的笑意,妆点般的抹匀着。
铁毅不想再罗唆,一声啸呼:“敢问,宇凌心宇大侠可在内?铁毅特来请好!”宇凌心穿行于“侠者庄”的回廊之间。
幽幽的,彷佛一条鬼影。
幽幽的鬼影。
漂浮漂浮漂浮
宇凌心叹了口气。焚书犹然寂霜于他的背上。他终究还是绕回去取出焚书。细小的碎片般的语声,出于他的口中,含糊而疾疾的说着:“焚书呀焚书,你与凌心过的是怎样的人生?寂寞吗?想必是的。不过‘你’放心,一心便要来了。凌心很清楚这一点。‘你’放心。他这一来,不独是‘你’再不寂寞。整个江湖,亦都会沸腾起来的
整沸腾但我能够这么样能够任由”近乎蝉鸣的喃喃自语。
默。
一阵之后。
“太明白他或者真是我对不住他。但一心,你又何尝原本意欲救更多的人。但如今的我,如今的‘你’,是否犹然保有那颗‘初衷’?我有否”
他蓦然间停下步伐。
低低迷迷,宇凌心静止了。冬眠一般。
远方,快速流动的云,彷佛之中,像是一寸一块的噪音在嚷叫。
他已欲老。苍凉的老。片片残落的日辉,庄严而肃穆。但却是无可挽回的消逝。
“我同你说些体己话。妹子可别怪嫂子呀”
“这什么话,嫂子!天伶几时怪过你来。”
“但这次可不若以往。嫂子怕──”
“耶是这样么?那末不说也罢。”
“但──”
“甭说、甭说。若是不开心,还是别说了罢。”
“妹子呀”
“就让天伶带嫂嫂逛逛。这还是嫂子头回到妹子这儿哩”
“可若不说,嫂子提了颗心,可有些寝食难安!”
“非说──不可么?究竟什么事这重要的?”
“是关于──妹夫的事。”
“相公?关相公什么?”
“妹子噢你可知近来江湖上盛传──”
“别、别!原来是武林中事──我不爱听。这些江湖血事,天伶并不愿知晓。”
“但外头传得是野火燎原似的。妹子即便不想知了。但总有传到你耳朵的一日。”
“”“妹子许是明白?”
“”“如何?妹子想清楚了不?”
“嫂嫂请说便是。”
“嗳嫂子这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这般倔拧?”
“若真是为了妹子好,嫂嫂何不让妹子图个宁静?”
“这──然而、然而──”
“然而,却是如何?”
“你总是会晓得的──到了最末,是由不得你的。”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知了,好歹有些底儿,可以防着。不知嘛到时可是空空空呀”
“嫂嫂想说,直说便了。不必兜兜转转的。妹子精神近来不济。应付不来。”
“唉唉唉,年轻人真是。遇着不愿听的事,总是一股子气的推拒。这将来可是会吃大亏的。我说妹子啊,你听嫂子的准没错。脾气强,是好事儿。有骨气总比软骨头好多了。但可还是得顾一顾实际。这江湖呀,并不那简单。懂不?”
“”“好、好、好。别嘟个嘴儿。要不是嫂子亦不愿这样在别人背后派是非。”
“要不是──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
“?”
“妹子别这么看。是没事儿。总之,妹子该劝劝妹夫才是。”
“劝什么来着?”
“就是他和[魔]的关系──”
“[魔]!?”
“妹子先别惊讶。”
“相公和[魔]──有关系──莫非──就是──是什么──关系──”
“怎么?”
“嗯?”
“没什么。只是听妹子的口气,像是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噢不!嫂嫂想多了。妹子只是讶异罢了。嗯,真的──讶异。”
“是么?”
“是。嫂嫂还没说完哩”
“喔。对。总之,也不知哪儿传出的消息。说妹夫和[魔]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可──告人吗?”
“”“嫂嫂何以这末看妹子?”
“也没什么。只是妹子的神色,和嫂子想的,委实有些──距离。”
“距,离?”
“总有一种了然于胸的感觉。妹子是否──和妹夫有了些‘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妹子并不懂得。”
“是嘛或者是嫂子想多了些。没别的。对了,妹子认为如何?”
“嗯?”
“就是关于这项传言──”
“不就是传言嘛江湖上总是有些好事之徒罢。应该没太多感觉。”
“但若不是别有因由,以妹夫万人之上的超强实力,怎会迟迟不与[魔]一决?”
“这──”
“妹子啊不是做嫂子的多嘴。只是,你也该好好的劝解劝解妹夫了。所谓人言可畏。
再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妹夫若再没有些确实的应对出来,恐怕谣言到最后可会成为实情呀你说对不?”
“”“好罢。作嫂子的,能说的也说了。接下来就看妹子怎么做了。你好好想想。”
“嫂子要去哪儿?”
“我嘛这──也许四处溜儿溜儿。”
“是吗?”
“那,嫂子走了。妹子自个儿可得想个明明白白哇”
“嫂嫂,请等等。”
“噢?怎么?”
“嫂嫂是要去?”
“这不妹子,你真会胡乱猜测爹没这事儿”
“我寻爷去!”
“呃,妹子,等等。让嫂子同你一道去儿。”
“不。不用了。嫂嫂在这等着。”
“”“该死的!”暴雷在众人的头顶、耳际,打了个转。
朱文国噤若寒蝉。底下人亦都无声。
“国儿,你好大的威风,竟让得堂堂天下之[侠]向你赔罪呀”最后的“呀”拉得高八度,还带点震颤音,似若隆隆的炮声,余袅不绝,亘久地漂浮于空气之间。“你可比老子还大的威风,朱六大少爷!”
一只黄雀为躲避鹰的捕捉,奋力翔逸往青空的颤巍巍轨迹──朱文国用那样的视线,看着他的父亲;他那横气至极、普天之下莫非霸土的“父亲”他不知所以,关于朱殿发飙的因理。一脸愕然。错愕的模糊。
朱殿坐在他专用──他走到哪,那张椅便跟到哪;动用一队五十多的人马,作为搬运与护送──的“龙蟠椅”上。“老子精心布的局,朱六大少爷嘴巴几个张动间,似乎便要毁了。好生厉害、好生厉害!”
朱文国近乎惨叫的“孩儿不敢、孩儿不敢。孩儿没那意思。只是、只是──”
“六少爷的架子,愈发大了呀老子话都还没一个段落,就急着要插嘴。你说不敢?不──敢──是吧?怎么?等不及了就是?想要你老子这个位啊也好办。找你那些猪朋狗友一并来,将老子宰了就是。兔崽子,老子怕你没那个种!”
朱文国被詈骂得脸一阵红、一阵青。像是熟透的柿子“趴呀”的堕个稀巴烂。
“你们全都给我退下!”獠牙般的发言。却突然的,朱殿说了这么句话。
朱友、朱大管、朱基等人,连忙离开。退潮似的。朱大家族里,没有谁敢对着暴跳如雷、宛若魔王的朱殿。那是比法令还要明确成立,仿如山岩线条一样的准则。
朱文国亦赶紧的动作着。
然而──“六大少爷,老子有说你可以走么?”
已转过身的朱文国,眸里充斥着惧意。但还是不得不回身,恭敬的“是,爹。”
然后,
“咳、咳,国儿啊,再怎么说,你都是我朱殿的儿子。女婿再怎么好,可也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更何况,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宝。再怎么宝她,都还是别人的。你懂吧?”朱殿忽然之间,又是另外一个声调。慈父式的声调。
朱文国还是低垂着头。一如先前。不敢或抬。
“抬起头来。”
朱文国应声虫般的反应。
“在老夫七个儿子之中,就属你最是懦弱。也是你最让老夫不放心。”
朱文国不敢相信。
“或者你不信。但爹这片真心,是作不得假的。”朱殿很是“真诚”的说着。
很忽然的,朱文国对朱殿的推心置腹,感到像是被一股寒流穿刺了。森冷的痛楚。痛得厉楚。剧烈的崩然。他颤抖了一下。从心底直冒起来的颤抖。那样的颤抖,直若欲和他生命基调,整个脉合起来似的。
只差没有老泪纵横的朱殿,一付很是恳切的模样“国儿可莫怪爹方才对你那末凶狠。
咳若你成材点儿,或许爹亦就不用这般那并不是在羞辱你。而是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正所谓求好心切、恨铁不成钢呀你懂吗?”
朱文国止不着那份由心口处札札实实涌上来的颤楚。
这时──外头传来一个呼唤声。
“爷!”
宇凌心来到穿堂。看到三、四个身影,骨碌碌的滚倒着、翻转着。他略略皱眉。
铁毅钢一般线条的脸庞,随即跳入宇凌心视界底。
铁毅已和朱大家族的人动上手。
梦幽音于一傍静静然的看着。含着一缕清然恬意的笑。
守门人则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其主人已至,忙不迭地趋上前去。
还没说些什么,宇凌心便挥了挥手“无妨!我来处理。你去做该做的事罢”
守门人吁了口气,自行退去。
先前那人,被铁毅一掌拍翻。一阵混乱之后,自有朱大家族的同侪们发现;于是乎,乃“义不容辞”的齐攻往铁毅。原本还零零散散。但而今已是完整而绵密的一个包围圈。但是,犹不能阻止铁毅那像是细薄影子的身形之自由来去。
宇凌心没有立刻上前阻止。他就那样伫于一旁看着。惯有的沉思中的手势与神态,又出现了。眉间的纠结,似亦愈发的严厉着。食指始终如一的摩拭着鼻梁。嘴际隐约的某种倾斜的“况味”摆荡于指丛之间,并不显著。
铁毅身形之矫健、手法之迅厉、判断之精准,在在让人惊疑。以他这样的年纪,便似已达到某种“高度”的状态,着实难得。恍若萤萤光火,往天际舞去,愈来愈高,直像是和辽远混成了一片。奇妙的不均衡感:违和的流动之势。
铁毅神色却是平缓。彷佛无波无动。就只是悠游着罢了。暗之刀,像是闲置似的搁在背上,动也不动。彻底的沉睡着。他右手袖子一卷,缠住来敌的长矛,一抽、一放。敌人收势不住,倒跌出去。然后,顺手一拍,掌印实于另一个敌人的胸膛。“哗!”震飞得老远。左脚一伸,硬是插入使棍者的棍网之中,蹴到腹际。那人惨嚎;而后,软趴趴的躺下。铁毅理也不理,左手再探,夺过对手的刀,反手一刀,倒劈回去。对方立即被卸下一臂。他一个前闪,抢进左方。右肩膀一耸,斜撞敌人。那人被大力一撼,喷血倒飞而去。朱大家族动手共三十多人。无一是铁毅的一回之将。转眼间,都已伤于铁毅手下。
铁毅一人傲立于血泊之间。彷佛一株活了千百年的古树,苍苍而寂然,像是看透岁月似的,悠悠于时空。铁毅的眼神,流露着奇异的色采──冷白却又带着滴滴点点谲丽艳红的焰之光。
一定距离之外的梦幽音,深深的专注。她目不眨眼的看住铁毅。
铁毅生根式的不动。某种悲郁,跳跃于眸底。无以切分的哀愁。以及,寂寞。
骤然!
一个人影迅速袭往梦幽音。
梦幽音正凝注的望着铁毅,以致于分神,而被人有机可乘。
宇凌心左足一挑,一粒石子飞起。怀抱胸前的左手,食指轻轻弹出,正中石子。
石粒犹若嬴嬴弱弱的女子,以纤纤的姿式,似缓实快的射向那人。
“可耻!”铁毅亦瞬间反应到。
他左手往背后拍去。
“叮!”
一声澈亮一如青空的鸣响,于空虚之中,晃荡开来。
“看刀!”铁毅怒喝。
暗便要出鞘。杀机冷然。凛凛而威。
蓦地,铁毅停下动作。因为,他听到气劲迅速穿破空气的声响。也看到石子。
就在那人的手要抓牢时,梦幽音亦察觉了。她水一般的做一次摆荡,侧身让开。
“噗!”石子敲在那人的膝盖窝。
那人一个踉跄,只觉像被毒蜂螯实,全身火辣辣,不由自主,瘫趺于地。
铁毅很快的看往某个方向。
[侠]所在的方向。
“女儿啊咳、咳,万事可还安泰?”
“爷,女儿都还好。都很好。凌心相当关注着呢倒是爷近来身子可安好?”
“好、好、好!没别的。就是偶尔害嗽。咳、咳。其余都还挺好。都还好。”
“是么?那么天伶也就放宽心了。”
“女儿呀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的孝──顺。”
“是的,爷。女儿再怎么样都是你的女儿。翻也翻不出你手掌心的。”
“耶,女儿说的是什么话?说得爹好像是牢里的狱长。国儿你听,这像话吗?”
“啊,六哥也在此。妹子见过哥哥!”
“天伶,你这些日子过得可真好?”
“真好的。似乎没有理由不好呀”
“那便好、那便好”“对了,六哥,方才跟嫂嫂聊了一会儿。她正在我房里等着你哩”
“喔,是嘛那我寻她去──”
“要去便去,看爹作啥?快去罢。你这个媳妇儿可没那个耐性多等人。”
“那文国走了。妹,你好好的与爹爹叙叙。稍晚,我再来访你。”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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