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声甫落,突闻有人回应道:“红尘无近戚,幽冥有远亲。”接着喝问:“什么人欲入地府?”
黎元申朗声道:“教主凤辇亲至,速即启关迎驾。”
石壁上“喳”地轻响,暴射下一缕黄光,笔直射向马车。天心教主启开车门,微微颔首,黄光立灭;紧接着,一阵轧轧”机盘声响,那片毫无破绽可寻的天生石壁,竟慢慢裂开向两旁退去,露出一条山腹甬道。
甬道中空无人影,两壁各悬挂着一盏盏油纸风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衬托得市道阴风惨惨,寒意飕飕。江涛看得心里直发毛,忖道:“所谓‘地府’,敢情就是‘地牢’?她把我带到此地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是发觉了我的身份秘密,也犯不上这样劳师动众,亲自押送入牢呀?”心念未已,马车再度驶动,由锦衣护卫簇拥着进入山腹用道。马车驶入。
石壁又复自动掩闭,仍然看不出丝毫缝隙。
而道尽头是一块五六丈方圆的空地,地面平滑如镜,黑黝黝闪着乌光;马蹄踏过,叮叮发出金铁相击清脆之声。原来整个五丈宽的空地,竟系生铁铸成。
车辆马匹驶人空地,突然“吱”一声怪响,铁板托着人马车辆一齐向下沉降,直人地底。江涛一颗心恍惚要从喉头跳出来。惊诧才生,铁板已静止不动,眼前却是一间石室;一名年约六旬的蓝袍老人,正率领着二十余名短衣彪形大汉在车旁躬身迎候。
那蓝袍老人身材和四肢都出奇的细长,脸色苍白,鹤颈猴腮;乍看之下,活像一只大螳螂。其余短衣大汉却一个个肌肉虬实,肤色黝黑,一望而知是孔武有力之辈。
瘦长蓝袍老人抢近一步,启开车门;脸上满是卑微的谄笑,躬身说道:“属下地府执事总管王儒通参见教主。”说着就要跪下。
天心教主挥手道:“免礼!带路。”
“是!是!是!”王儒通膝盖沾地,忙又站起,哈腰向后退了三四步;侧身候在石室门边,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态。江涛倒觉好笑,心道:这也不错,有教主亲自押解入狱,毕竟也要威风一些。头一昂,紧随天心教主跨出马车,进入宫室。
黎元申和锦衣护卫们纷纷下马,也都大刺刺一拥而入,反把那位执事总管王儒通挤在最后。按说天心教以衣色分别职份,王儒通身蓝袍,应该是属于“护法”之类的人物;无论身份地位,都较黎元申高出一等,当然更远非锦衣护卫可及;可是,黎元申和那些锦衣护卫却好像根本没有把他看在眼中。在组织严密、赏罚俱重的天心教来说,这倒是极奇特的现象。
江涛暗感讶异,不觉多打量了那位地府总管王儒通一眼;见他仍然胁肩馆笑,并无不快的表示。石室约十丈方圆,四壁遍插火炬。室中早已安放好交椅和圆凳,地下也经过特别清扫;一条红绒地毯显然是临时加铺的,跟粗糙阴森的石壁极不调和。
天心教主在交椅上落座,冷冷问道:“特一号房准备好了吗?”
地府总管王儒通连忙躬身陪笑道:“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教主示下了。”
天心教主又问:“枢机室也准备好了没有?”
王儒通垂手道:“都遵教主手谕安排完毕。那儿设有传音筒,可以听见各房中谈话的声音,就和教主亲自去毫无分别。”
天心教主转目望了江涛一眼,忽然微笑说道:“那么,江公子就委屈一次,暂以‘囚犯’身份进人地牢。本座在枢机室等候,你们的谈话,本座都能听得到。至于届时如何应变运用,那就全要看公子的机智了。”
江涛听了这话,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迷惑的道:“在下不明白”
天心教主完尔说道:“为了逼真起见,故让公子跟他私室相对。如此才能借机攀谈,便于奏功。”
江涛仍然不解,呐呐道:“教主要在下跟谁私室相对,攀谈什么?”
天心教主一怔,转头问黎元申道:“你没跟江公子说过?
黎元申躬身道:“当时因为燕姑娘和小凤姑娘都在听泉居,未便明言。”
天心教主轻轻“喔”了一声,点头道:“这样也好,公子不明内情,言谈反而显得自然些。不过,本座现在可以向公子透露一点特一号房中那人,正是公子渴望一见的人。至于应该跟他谈些什么?等你们见面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接着,微微摆手道:“王总管你就送江公子下去吧!”
“是是是是!”王儒通连声答应,取出钥匙,急急打开一扇铁栅门。
江涛虽然纳闷,却已不便再问,兢兢随王儒通跨进铁栅门。门内是一道状如螺旋的石梯,盘旋直入地下。从梯口望下去,深不见底,盘梯婉蜒。每隔百级悬着一盏昏黄黯淡的皮灯笼,灯下都有一扇低矮的铁门;隐约可闻锁链镣铐拖动发出的声响。而铁门口的皮灯上,都用红漆涂写着号码,标明“一号房”、“二号房”这情形,简直就是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
江涛怀着无穷惊疑和好奇,缓步沿梯而下。经过第一盏皮灯时,探头张望;铁门内又另有一条狭窄坑道,其中用铁栅间隔,怕不有五六层之多,里面却静悄悄不见人影。他忍不住低问王儒通道:“这儿不是‘一号房’吗?怎么不见有人?”
王儒通阴侧恻笑道:“此地是普通囚房,公子要去的乃是特别囚房。那儿比较舒适,也可以获得较优待遇。”
江涛趁机又问道:“那特一号房囚着的人究竟是谁?”
王儒通摇头苦笑道:“不瞒公子说,老朽虽然职司地府总管,对囚犯姓名来历却并不了解。地府囚犯一律用编号代替姓名,老朽仅司看管之责。”
江涛诧道:“难道你们也不审讯囚犯?”
王儒通嘿嘿干笑道:“本教囚禁人犯分为两种,案情较轻,需要提讯的,并不在这儿;凡是押送到这儿来的,差不多都属情节重大的虽然罪不至死,终生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江涛又问道:“那么,此地一共囚禁了多少人呢?”
王儒通道:“不多,本来有七十几名,死掉三十多,现在剩下不足四十人。”
二人说着话,不觉已深入地底最后一层。仰望梯顶,磷磷灯火直如火龙,蜿蜒远达百丈以上。底层共有六扇相对的铁栅门,门上皮灯改涂为绿色编号,由“特一”至“特六”;每道铁门内都有短衣大汉持械把守,戒备远较普通囚房严密。
王儒通取钥打开“特一”号铁栅门,向江涛微笑说道:“公子多多委屈。”举手示意,门内短衣大汉一阵哗啦声音,拉开五道隔栅。江涛尴尬地点点头,心里不期狂跳,缓步走了进去;说不出什么原因,双腿竟有些颤抖身后传来当啷啷掩锁铁栅的声音,一名短衣大汉高叫道:“特一号,恭喜你有伴儿啦!
就在这高呼声中,江涛惴惴跨进最后一道铁栅,置身在一间阴寒透体的石室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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