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那第二招却是怪异之极,君青正反横斜看了不知多少遍,仍是一点头绪也看不出,反而愈看愈糊涂。
许氏忽然道:“君儿,君儿,外面打斗停止了呢。”
君青贴耳壁上听去,果然外面打斗之声全无,却是一个人的声音道:“咱们两虎相斗,莫要便宜了正点子”
一人道:“正是。”
另一人大声道:“若是姓岳的小子龟缩在山缝里不出来。俺火阎罗埋它几筒炸药索性把这山缝炸他娘的。”
“先逼他出来,咱们再争不迟。对,就叫火阎罗丁兄炸它一下再说。”
君青和许氏听得真切,不禁又惊又怕,君青道:“妈,咱们出去强似在这里被炸死。”
许氏无主见地点了点头。
君青当先沿着进来之路走了出去,小花猫也跟在后面。
转过几弯,一道弱光射进来,几乎令他睁不开眼,他回身道:“妈,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
也不待许氏回话,他已疾步走出,那洞口几个人正在商量,岳君青猛然走出,倒把他们吓了一跳。
“好小子”
“果然在这里面”
君青揉了揉眼睛,环目一看,只见除了方才那批“天豹帮”的之外,另外的十几人全是黑色劲装,显然是另一伙,地上则已躺了好几个人,看来都是死尸,鲜血斑斑。
君青这一大大方方地出来,反倒把洞口的几人惊退一步。那天豹帮的首领白公哲虎视眈眈地盯着君青。
君青一看对方这么多人,个个都是狠狠盯着自己,不禁大为心慌,但他强自镇静,也环扫了众人一眼,还尽量做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他旁边一个黑衣大汉吼道:“姓岳的,快把你颈上之物拿下来,乖乖地奉献给大爷-一”
他说到这里,那白公哲蓦然冷笑一声,黑衣大汉就住口不说,君青却道:“小可与各位素不相识,不知——”
那黑衣大汉是个莽汉,大吼道:“什么相识不相识的,大爷今日要你的命!”
说罢巳是一刀砍了过来,君青听他出口骂人,不禁有些恼怒,左手一翻,右掌呼地挥了出去,正要按着方才所学的那一招。
那朴刀带着虎虎风声疾劈下来,在日光下一闪,光耀刺目,君青忽然感到一阵心寒,攻出去的一招又收了回来“擦”一声,他的衣袖划破一大块。
那大汉嘿了一声,手腕一翻,朴刀已是横砍过来,君青用力往后一闪,那刀锋擦着他的肚子上划过。
那刀却仍旧斜劈下去,洞旁的小花猫发觉之时,已是来不及逃避,眼看就要被刀砍死——一
君青蓦然大叫一声,左掌上翻,右手一掌挥出——
那黑衣大汉忽然眼前一花,只觉一只手臂伸了过来,霎时自己右边五个大穴全都进入威胁之下,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猛然收手,那知对手不知乘势卷上,却停在空中呆了一呆,他的刀锋擦一声在对方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君青感到手上一热,接着鲜红淋漓,他心中一痛,慌得连退了两步,一时连伤口疼痛都感觉不出。
那大汉大声一笑,刷刷又是两刀攻至,君青慌得又退一。步,却见朴刀夹着白森森的光芒当头而至,他忽然热血上涌,忘了恐惧,猛提一口真气,左掌向上一翻,右掌一挥一抖,轰然一声怪啸!
黑衣大汉见他仍是这一招,正在冷笑,忽然耳旁一声怪响,一股无形之劲一涌而入,大叫一声,当场被打出丈余坐跌地上,口吐鲜血不止。
不仅所有敌人大吃一惊,就是君青也是糊里糊涂,他手一动,猛觉一阵奇痛,同时发觉手中多了一物,正是黑衣大汉手中朴刀,也不知怎么就被他一把抢来。
他低头一看,鲜血已染透了整个袖口,心中又慌又痛,几乎哭将起来。
但是他立刻想到——自己巳是一个大人了!
于是他咬紧牙,抖起手中的朴刀,直瞪着眼,挺起胸膛,对着周围的敌人!
然而,他缓缓又把朴刀插在地上,因为他的刀法还不如一个卖解的武夫。
只见白公哲大袖一挥道:“六弟,你试这小子功夫。”
那边一个蓝衫独眼瘦子缓步上来,腰间的红带儿随风飘飘。
君青在路上见过这独眼瘦子,见他太阳穴鼓出,一派内家高手的模样,不禁又有些畏意。
那独眼瘦子礼数倒是周到,上前抱拳道:“岳公子在下‘通天猱’文百方”
说罢双拳一错,当胸一掌劈出,岳君青只觉拳风拂面,有如刀割,急切中左掌向上一翻,右掌一挥而出“轰”一声,通天猱只觉一股怪异无比的劲道透了进来,自己右边五个大穴道无一不在威胁之下,他不服地一连两掌切下,掌风所过,啸声大作,那知那劲道竞丝毫不受影响,反而遇强更强地反弹上来,他大叱一声,硬生生退了三步。
白公哲叫道:“六弟,怎么?”
通天猱文百方哼了一声道:“点子爪子硬!”
这时一个虬髯黑衣老者宏声道:“白总能主,可介意让老夫试一试铁马的家传绝学?”
白公哲哈哈笑道:“铁总瓢把子何必太谦?”
君青听白公哲之言,知道这老者正是黑衣帮的首领,心中暗道:“反正你们随便谁来,我只是这一招。”
想到这里,他反而感到一阵心安,不由豪迈地注视着虬髯老者,一刹那间,手臂上的伤痛也似乎减轻了一些。
忽然,一声惊呼发自外围的众人,只见蓝影一闪,那天豹帮的一个手下腾空而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人影由外飞入,在空中与那天豹帮的手下四掌一碰,只闻一声闷哼,那天豹帮的手下“扑”地摔跌地上,来人速度不减地一跃而下,人在空中大叫道:“君弟——莫怕!”
君青大喜若狂,叫道:“大哥,快来——”
那人虎臂狼腰,身高体阔,正是岳芷青。
众人惊骇未巳,又是一声怪喝,两条人影又是从外飞入,如四两棉花般飘落岳芷青之旁,正是岳一方和岳卓方!
芷青冷静地回顾了一下,沉声道:“君弟,老实告诉我,妈妈在那里——”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豆大的冷汗聚在鼻尖上。
君青一怔,随即恍然,他险些泪珠夺眶,大叫道:“大哥,你放心,妈妈好好在山缝里面——”
芷青的脸上露出动人的光彩,他觉得眼光渐渐迷糊,周遭一切都象是从死亡中复活起来,日光柔和地洒在天地上
“妈的,你横什么?”
一个天豹会的和尚一掌对准芷青打了过来,芷青宛如未见,他身旁的一方和卓方也好象毫无知晓的样子,君青大叫一声。
“大哥,小心——”
芷青看都不看,反手一掌拍出,出手之快,令人乍舌,正是“寒砧摧木掌”中的绝着——“戟断盾裂”
“寒砧摧木掌”乃是散手神拳范立亭平生绝学,当日绿林十三奇中的“大力神君”何等功力,尚且接不住范立亭三招,这莽头陀岂识其中奥妙?
只听“喀折”一响,和尚大叫一声,腕骨齐齐震断,昏跌地上。
白公哲和那虬髯老者吃了一惊,他们虽然听见方才君青唤芷青“大哥”但是他们仍有点不信,那虬髯老者道:“老夫黑龙会孙任卿,敢问少侠贵姓。”
岳芷青见他年长,抱拳大声道:“小可岳芷青。”
洞内许氏挣扎着冲出来,大叫道:“芷青,是芷青吗?是芷青吗?”
她才跨出洞口,强光令她双眼睁不开来,这时一个黑衣的大汉猛然一刀对着她当头砍下——
事出突然,芷青等人惊叫一声,要想挽救却是万万不及,三人的心都几乎从喉咙中跳出来——
只见许氏身旁的君青大吼一声,左掌上翻,右掌一挥而出,轰然一声,那大汉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打出丈余死在地上。他手中的刀却端端正正落在君青的手中。
芷青等三人惊得口呆目瞪,他们万料不到幼弟居然身怀这等身手,三人面面相对,惊喜交集。
君青出手杀死了人——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凶事,但是这刻,他一丝也不觉到恐惧,反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兴奋充满着他的心扉。
一方忍不住大叫道:“君弟,真有你的!”
君青微笑望着他,一方也报以微笑,君青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兄弟之情更深切的东西了。
芷青揩去额上的冷汗,朗声道:“小可敢问各位英雄一语,未知家母舍弟有什么开罪各位的,各位一定要性命相迫?”
白公哲嘿然冷笑道:“这位岳公子颈上之物原为敝会所有,是以——”
他这“原为敝会所有”六字一出,那黑衣虬髯老者孙任卿立刻脸色一寒,白公哲看得分明,心道:“这姓岳的功力之深,端的罕见,如今之计,只好联手对付他们再说。”
当下脸色一肃,高声道:“铁树不开花——”
那黑衣虬髯老者孙任卿闻言一怔,随即恍然,也高声值:“龙豹不分家——”
白公哲续道:“泾渭不相合——”
孙任卿道:“龙豹不相夺。”
霎时场中所有天豹会的和黑龙会的手下齐声合道:“龙豹不相夺!”
雄壮的声音传出老远去。
岳一方仰天大笑道:“这叫着迫穷祸患害以相亲,难得难得。”
白公哲大袖一扬道:“岳公子好利的口舌。”
一方道:“请教贵姓?”
白公哲哈哈笑道:“不敢,在下白公哲。”
一方道:“白英雄既是不喜口舌之利,手脚上必是利极的了。”
白金哲干笑一声道:“岂敢岂敢。”
芷青低声道:“咱们先和妈妈他们会合。”
当下一长身形,三条人影如箭一般飞纵过去。
孙任卿岂会不知他的意思,大喝一声:“白兄,拦住他们!”
当下身形一晃,欺身对卓方肩上劈去。
同时那边也是两声大喝,白公哲和通天猱分别截击芷青和一方。
只听芷青一声清啸,左掌一领,右掌后发先到,直点白公哲肋下要穴,白公哲怒吼一声,变推为切,直斩芷青脉门。
芷青双掌一翻,一连攻出五招,全是岳家绝技“秋月拳招”中的厉害招术,白公哲大吃一惊,连忙斜里一晃,倒窜丈余才算躲开,回首看去,芷育已落在君青身旁。
那边一方见一个独眼瘦子运掌如风击了过来,当下双掌一封,略一吐劲,立刻变为下拍,通天猱巨掌一翻,内劲突吐,那知一方下拍之势乃是虚着,借他上吐之劲,一跃腾在空中——
忽然眼前一花,原来卓方竟也怀着和他一模-样的心思,借势腾在空中,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落在芷青之旁。
君青笑道:“妙啊,妙啊。”
那白公哲脸色铁青,一挥手,率领手下围拢上来。
君青扶着许氏,站在芷青的旁边,芷青阔宽的肩膀,象一座山一般给了他无限的安全之感。
那黑龙帮主孙任卿身后一人闪身跨前两步,立在芷青面前,君青看时,只见此人蓝衫红带,却是道人打扮,正是路上所逢的那道士。
白公哲低声对道人:“吴老四不可大意,这厮已得岳铁马真传-一”
道人道:“我知道!”
芷青见他背上挂着一柄古铜色长剑,隐隐放出一道光华,心想这剑倒是一柄名剑。
那道人稽首道:“贫道吴宗周想讨教几招岳家绝学。”
芷青等吃了一惊,朗声道:“原来是‘大方剑客’,晚辈得聆教益,何幸如之。”
那道人心中大悦,就如被铁马岳多谦本人捧了一记一般,微笑道:“岳公子彬彬之风,贫道心仪不已-一”
“擦”一声,他背上的长剑已到了手上,天光下有如一碧秋水,泛出汪汪蓝光。
芷育手中并无兵器,本待空手迎敌,但他天性淳厚,心想:“爸爸曾说这‘大方剑客’吴宗周在中州也算是剑法名手,我若空手对敌,确是大大不敬——”
正沉吟间,吴宗周道:“久闻铁马备老前辈七十二路碎玉双环天下无双,岳公子必然已得其传——”
他的意思乃是要芷青亮出双环,芷青忙道:“晚辈资钝性笨,家父的双环绝技晚辈未曾学得——”
说到这里转向一个黑衣大汉道:“这仁兄台的宝剑可否借在下一用?”
那黑衣大汉抽出长剑掷了过来,芷青一把操在手中,微微一抖,发出“嗡”的一声。
吴宗周见他要以剑对付自己,本来甚是不悦,但见芷青随手一抖长剑,内力极是充沛,暗暗收下不悦之情。
芷青道:“有僭。”
刷一剑直走中宫,一剑尖颤处,连点吴宗周胸前三穴,吴宗周暗然一惊,疾切一剑刺出,不守先攻。
芷青见他剑势快极,暗叫一声:“好剑法。”身形猛然往左一倒,长剑自左而右划了一道弧线,剑光所过,一派大开大阖之姿。
吴宗周自是剑法名家,左挡一剑,从右面换了两剑,退立一步,暗道:“这小子剑法精得紧啊,我可从来没有听过岳多谦会使剑啊,那么他是跟谁学的了?”
其实岳多谦武学深博,一艺通而百艺通,虽然他以碎玉双环驰誉天下,但是剑法拳法也都大有独到之处,只是不为世人所知而已。芷青等人自幼习武,岳多谦各种武学都传了一些给他们。论起剑法来。芷青虽非专修,但是也不是武林中一般剑土所能及的。
吴宗周心中虽然暗忖着,手上可没有歇下来,他宝剑斜举,展开成名江湖的“大方剑法”围着芷青周围连攻五剑,芷青却以一套极为平常的“一字剑”左挡右屏,但是吴宗周的剑锋始终却攻不进去。
十招之后,芷青剑法未变,剑上力道却逐渐加猛,吴宗周暗自心凉,猛提一口真气,也将内力全神贯注剑尖,招式愈出愈快。
只见他左摇右晃,一连刺出之招,岳芷青双足钉立,动也不动地连挡三招,他知对方剑非凡品,是以全用剑身横面相碰,但闻“察”“察”“察”三声,吴宗周的剑子被一弹而起。
他不服地一抖剑花,下撩而上,乃是“大方剑式”中的最后一招,唤着“龙戟于庭”
芷青剑法正是所谓下学而上达,他缓缓一剑弹出,正是寻常不过的一招“拨草寻蛇”但那方寸之间竟然微妙之极,又是“察”的一声。
芷青内力如泉涌出,吴宗周猛觉虎口一热,长剑竟然离手,他正惊怒间,手中一实,剑柄又重回手中,芷青却是一跃后退。
他心知是芷青有意留情,当下老脸通红,道了声:“承岳公子相让。”就退在一边。
那黑龙帮的帮主孙任卿大笑道:“岳公子家传绝艺果然惊人,我孙某还想领教一二。”
芷青正待答话,一方冷然道:“小可不才,愿接前辈高招。”
孙任卿脸色一沉道:“乳臭未干的娃儿也要口出狂言。”
一方应声道:“乳臭干了的老儿也未见得高明。”
孙任卿勃然大怒,伸手五指如鹰直探过来,一方身形一恍,猛然在右一转,轻巧地躲开一招,芷青叫道:“一方,留神大力鹰爪功。”
孙任卿冷哼一声,但也不得不佩服,暗忖:“这小子年纪轻轻,功力之深有如一代宗师,眼光见识也厉害得紧。”
他不待招式走老,一翻掌,五指并张又抓向一方命脉,一方见他变招迅速,五股劲风从指间发出,心中暗惊道:“这老儿竟是内外兼修。”
他身形不动,右掌一沉。随着孙任卿划了一个圈儿,左掌却疾比闪电地点出二指。
孙任卿双掌外翻,大叱一声,十指如戟如钩,直抓向一方小腹,一方见他须发并张,形貌极是可怕,心中不由微微一慌,发出一半的招式猛然收回,身形往左疾跨半步。
但闻“嘶”一声,一方左袖竟被孙任卿撕去一截!
一方一惊之下,右遥不由自主地下拍而至,这一拍出得好不飘忽,孙任卿惊咦一声,赶忙收手,只听得“拍”一声,一方手掌拍在孙任卿手背上,两人突地分开,孙任卿只觉手背上热辣辣的。
芷青道:“一方,好招。”
一方心想:“爸爸这秋月拳实有神鬼莫测之妙,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学会,那知这些精神处非临敌之际不能领悟,难怪爸常说七分功夫三分经验的话了。”
孙任卿只觉老脸无处放,大喝一声,将成名江湖的大力鹰爪功施到十成,只见他静着沉岳,动着脱免,白公哲在旁看得暗赞:“黑龙帮自孙老儿主持以来日渐兴隆,这老儿大力鹰爪功端的练到气吞头斗的地方了,且看这姓岳的小子怎生对付?”
一方见他打出真怒,心中反而镇定下来,出招虽是愈来愈慢,其实用劲愈来愈巧,芷青一着这情形,心中大定,暗道:“这老儿虽狠,一方决败不了。”
果然三十招过后,一方已掌渐重,秋月拳法连施五招,孙任卿怪叫连连,一口气被逼退了三步,他正猛提一口真气,奋力打算反攻过去,忽然手肘一麻“关元”穴已被-方打中。
他跄跟退了两步狠声道:“姓岳的,咱们这笔账记下了。”
一方冷笑道:“记下便怎的?”
孙任卿忽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还有碰面的日子,嘿!”
一方道:“这个自然——”
他还想挖苦两句,芷青道:“一方,不可如此。”
那孙任卿又瞪了他一眼,一挥手朗声道:“咱们走!”
黑龙帮众霎时退得一个不留。
白公哲见黑龙帮离去,冷冷一言不语。
岳一方哈哈大笑,对着白公哲连连斜睨,白公哲怒道:“笑什么?”
一方笑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听到一个人说‘铁树不开花’,另一人说‘龙豹不分家’,我心中暗想这倒是一对好汉子,有义气,哈,那知龙走了,豹却还在这儿虎视眈眈,哈。”
白公哲脸上一红一白,叫道:“原来你爹娘只教了你出口伤人。”
一方正待反唇相讥,身旁卓方开口道:“你别胡说!”
白公哲头一次听到卓方开口,愕了愕,冷笑道:“请教?”
卓方双眼一翻,太声道:“请教什么?教你别胡说!”
白公哲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你这人凶什么啊?”
只见一个美貌姑娘走了上来,笑靥款款地看着卓方,君青识得,正是路上所碰过的那天豹帮的姑娘。
卓方宛如未见,一双目一闭,根本不睬,那女子又羞又怒,也有一点失望,一跺脚,退到白公哲身后。
芷青向一方卓方打一眼色,跨前一步,朗声道:“白总舵主意下何如?”
白公哲冷然道:“令弟头上之物原是敝帮所有,是以——”
芷青听他如此说不由一怔,一方道:“咱们兄弟从来没有踏入江湖半步,怎会身怀贵帮之物?白舵主此言不知从何说起。”
白公哲见这英俊少年口尖齿利,眉头一皱,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总舵主,让我试他一试。”
只见一个老者缓缓走出,白公哲对这老者似乎十分恭敬,低声道:“咱们成败全仗雷二哥此举。”
那姓雷的老者一撩腰间红带,跨步上前道:“岳铁马威震武林数十载,却不料几位少年英雄也是如此了得,老朽厚颜向各位讨教几手,若是老朽输了,咱们天豹帮马上走路。各位是那一位上?”
一方冷冷道:“难得老前辈如此照顾,只是,若是待会儿承老前辈让了那么一招半式的话,白总舵主可要说话呢。”
他这话等于说:“你老儿算什么东西竟能代白帮主作主?”
那老者呵呵大笑道:“小哥儿盘我海底来啦,哈哈,老夫雷昌年,天豹帮中坐的是第二把交椅。至于老夫说的话大约总舵主还同意吧,哈哈。”
此言一出,岳家兄弟大吃一惊,这雷昌年之名曾听父亲提过,说是山东独行大盗,在绿林中是顶尖儿的人物,不知怎地竞投入了天豹帮?
一方故作老江湖态,大笑道:“原来‘百手仙翁’雷老爷子把山东的摊收了,跑到天豹帮来称老二啦。”
雷昌年不以为忤,哈哈笑道:“难为岳老爷子还记得我这一号人物。”
芷青朗声道:“咱们就由小可接雷老前辈高招。”
雷昌年道声:“好说,好说。”
芷青一跨步,双拳一揖到地,猛然往外一分,正是岳家秋月拳的起手式。
雷昌年道了一声好,斜斜飘身而起,双臂一挥,就如百十只胳膊向芷青头上打来,芷青暗赞道:“果真不愧‘百手仙翁,之名。”
当下错步沉身左手一记“望乡回首”点向雷昌年曲尺,右掌五指外弹,暗藏小天星内家掌力。
雷昌年掌上功夫享誉武林,只见他幻招一收,双掌前跨一搓,呼呼劈出四掌。
秋月拳招阴柔之劲多于阳刚之劲,芷青使到第十招上,斗然大喝一声,双掌变掌为拳,猛然一弯下击,正是范立亭名震天下的“寒砧摧木掌”!
雷昌年凝神接了数招,只觉芷青掌缘拳骨之间,宛如千斤巨斧,而招变之灵巧又快疾无比,心中不禁骇然,暗道:“铁马岳多谦拳上功夫原来也这等了得。”
这时他双臂左右一抖,正是平生绝技“雾幻烟迷”双掌斗然化成千百,只见他长须飘飘,衣带曳曳,端的不愧
“百手仙翁”四字!
芷青猛觉眼前一花,自己已深陷对手掌影之中,他心中虽慌,但已不由自主施出一招“残枫枯桑”
只见他身形宛如枯桑残叶在秋风中飘摇不定,而雷昌年他百般攻势-一落了空——
芷青紧接着一招“西风凋楠”单掌一翻而出,霎时有如狂风大作,雷昌年衣襟飘然乱动,猛然退了三步,大叫道:“寒砧摧木掌!”
芷青朗声道:“雷老前辈好眼力。”
雷昌年反身道:“总舵主听禀,这场架老朽是不能打的了——老朽甘愿受帮规制裁。”
白公哲却淡淡一笑道:“雷二哥义重如山,咱们钦佩还来不及,岂言制裁,兄弟们,咱们走!”
霎时间。天豹帮众退得一干二净,君青发觉有两道似怨似嗔的目光盯着卓方,然而卓方直如未觉。
一方道:“怎么那姓雷的一认出‘寒砧摧木掌’马上就收手而去?”
芷青茫然摇了摇头。
原来当年,雷昌年被“燕云十八骑”围攻,散手神拳范立亭路见不平,因此和燕云十八骑结下梁子,十八骑在居庸关摆下死约会,范立亭只身赴敌,关上一战,散手神拳以“寒砧摧木掌”速毙七敌,从此“寒砧摧木掌”名满天下,而雷昌年因感范立亭之德,见芷青施出此掌,立刻认栽而去。
一方等这才回首叫道:“妈,咱们在少林寺上听人说是终南山山崩了,急得星夜赶来,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氏望着四个儿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含着泪道:“山崩的地方正是咱们家,老天爷帮忙,君儿——”
这时他们忽然发觉君青背对着他们痴痴望着天,不知在干什么,芷青上前拉他胳膊,忽觉一股劲遭袭了上来,他吃了一惊,连忙幌身一退,君青已转过身来道:“强盗都跑啦。”
一方等人没有看到方才一幕,芷青却暗暗闷呐,不过他并未开口。
许氏说到君青力推巨石逃出南山,芷青等三人都是大大吃惊,一齐望着君青。
一方想起方才君青抢救母亲时一击而毙敌人的情形,大叫道:“君弟,原来你在偷偷学武-一”
君青忙道:“没有,没有。我方才在洞中才学会一招。”
接着就把在洞中的奇遇说了一遍,从怀中取出那本“定阳真经”递给芷青道:“大哥,这给你。”
苗青道:“这可不成,君弟与这位老前辈有缘,冥冥中偏偏让你得了这书,若要推让,岂非有违天意?”
君青在洞中时本决心把这书送给大哥,但是此时他竟不再坚持,把书卷悄悄放入怀中。
方才他观看大哥与百手仙翁拼斗,虽然他一共只学了一招,但是竟觉脑海中斗然涌起千头万绪,每看一招,便觉心中一震,宛如抓住了什么,但是仔细一想,却又不知其妙,心中不觉大为闷呐。
卓方道:“若是要去清河庄,路上不远处正有一处客店,咱们可以去休息。”
许氏点头,她的眼光轮流地落在四个孩子的脸上,她疲累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她望了望天,轻声道:“至少,我们团圆了,我们不再分离——一”
客店里,夜阑人静。
所有的旅客都带着白天的疲累走入了梦乡,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岳君青。
他发痴似地躺在床上,无穷零乱的影子在他头中闪过,每个影子闪过他都象是领悟了什么,但是却又象是一无所得,他苦思着。
窗外,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君弟,出来。”
是芷青的声音,他愕然跑出去,只见芷青向他招了招手,往室外走去,他只好默默跟着。
到了一个林子里,芷青止步道:“君弟,我瞧你学了那‘定阳真经”上一招之后,必是颇多心得?”
君青皱着眉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芷青大喜道:“什么?你已到了这个程度?”
斗然他想起爸爸平常谈起君青时拈须得意的神态,不禁恍然,暗道:“原来君弟已有极深厚的内功,哈,这可是爸爸的杰作。”
于是他轻声道:“君弟,我演几手招式给你看,你试着拆拆看看。”
说着一掌轻轻拍来,君青下意识一闪身,欺步而过,芷青暗喜,又是一掌拍出,君青手随心意,竟然还了一招。芷青知道乘这时激发他的灵机,对他大是有益,于是拼命记忆方才对付‘百手仙翁’时所用的招式,一招一招地使出,只是一点劲力也不用上。
君青起初觉得不惯之极,渐渐芷青那些招式的重施,使他逐渐勾起片断的记忆,那些零碎的灵感斗然间想是连贯起来,举手投足之间莫不中节。
芷青,暗喜道:“成了。”手下渐渐加快,君青只如不觉,一招一式封得有守有攻,只是用劲之间不能配合,显得时轻时重,有点不伦不类。
芷青诱他拆完第二遍,自然而然轻轻施出那招“西风凋楠”来,日间他曾用这招逼退“百手仙翁”乃是“寒砧摧木掌”的妙着。
虽然此时他一丝劲道也没有用,但是招式之神妙,仍然难以招架,他施出一半,想到君青必然难接此招,正待收手,却见君青全神贯注,心手相通,极其自然地在掌一翻,右掌一挥一抖,轰然沉响——
芷青吃了一惊,连忙手中吐劲,藉隙倒窜三步,仍觉掌中发热,心中不由大喜,叫道:“君弟,妙极啦。”
君青一呆,想起方才这招乃是从“定阳真经”中学得的,不过与前后招式相连,另有一番一气呵成之威,回想方才自己的各招各式,历历如在目前,惊喜之余,反倒有点糊涂。
芷青见他脸色木然,大声道:“喂,君弟,你只要运劲之际多练习一会,今天这些招式就全能排用场啦。”
君青茫然点了点头,芷青喜孜孜地叫道:“君弟,真的,这些招式全成啦——”
君青象是斗然惊醒,也大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夜风律律作响,月色朦胧,偶而两片乌云,掩住了清辉,黑夜,寂静。
周遭是如此时静,树叶相擦都能发出刺耳的声音。的得、的得,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在静夜里尤其显到清晰无比。
渐渐,行得近了,是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个雄伟的骑士,淡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辨出两个虬髯的黑脸,左面的一个抖着马鞭,在空中呼地抽出一鞭“劈拍”一声,清脆的音声传出很远!
他仰首望望天,低声道:“再赶一程吧?”
右面一个漫应一声,一齐夹马驰向前去。
马行正速,一瞬而过,蓦然,远处的天空宛如火药爆发。一般,一股红光直冲而起,火舌向上卷着,烟雾集成一卷柱形的庞然巨物,汹涌而上。
马上的两个壮士齐声一呼,双双打个招呼,紧夹马腹,迅速赶向起火的地点。
那火场看来很近,其实极远,两匹骏马全速奔驰,足足跑了半个时展才赶到,只见火势已逐渐衰弱下去,被烧的乃是-幢颇大的庄院,只是此时巳全被烧成一片焦黑木桩。
马上的两人都是老江湖,一看这情形,就知是江湖寻仇的惨局,左面的汉子道:“大哥,这家伙手段好狠。”
右面的哼的一声,突然提气叫道:“何方好汉,在咱们兄弟的地盘上作案?”
黑暗中,沉沉毫无回声。
那汉子顿一顿又高声喝道:“咱们‘神戟双义’在这里候教,是条汉子的就出来一叙——”
黑暗中,胜然沉无声息。
蓦然,那神戟双义的老大瞥见一面旗子,端端立在火中,旗面随风而展,律律作响。
猛可一瞥,却见旗子上绣着一十三颗星星,大义面色一寒,沉声说道:“二弟,走吧——”
神戟双义的老二大奇,但瞥见大哥面色甚为凝重,不由一怔,不敢多出声,掉过马头。
蓦然火场中人影一闪,一个身形掠了出来。
双义的老大吃了一惊,大喝一声,猛然一拳捣出“嘘”但闻一声怪笑,这一拳捣了个空。
二义也发现了敌踪,再也来不及招呼大哥一声,马鞭扬处,劈面一鞭向敌人抽去。
“嘘”又是一声怪笑,人影一晃之间,已渐近双义身前不及五尺,这奇快的身形双义可是都从未见过,一瞥之下,大惊失色。
人影斗然一挫。
“呀”——一
想是双义见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齐声拼命高嘶一声“嘘”又是一声怪笑发至那魔魅般的口中,打断了双义可怖的呼叫。
“噗”“噗”神戟双义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一人当胸受了一掌,仰天倒在地上。
“咯”“咯”那怪人想是心中甚是欢喜,怪笑之声登时大作。
黑夜里,火势渐熄
远方又扬起一阵子马蹄声,的得,的得,来得近了。
芷青他们母子五人除了君青和母亲雇了二辆大车以外,三兄弟都是徒步而行。
他们乃是要赶到清河庄卢老庄主家去借住一个时期,皆因他们南山家毁,无家可归,是以出此一策。
沿途匆匆行来,雇的一辆驴车倒是不错,走得相当快,这一夜乘夜赶最后一程,清河庄已然在望。
“咦”芷青斗然惊呼一声。
一方卓方忙道:“怎么啦?”
芷青摇摇头,轻声道:“方才我好象瞥见了一丝火光在那清河庄的方向,难道有什么变故吗?”
一方沉吟一会又道:“人家夜半大宴,灯火辉煌倒也有的——”
芷青摇摇头,忖道:“一方说得未尚无理,但是我甚至已可闻着焦木之味了哩!这样说来,清河庄中难道走火?”
这时刻里,又前行了好一段,一方卓方也嗅到了焦木味,一齐道:“大哥说得不错,恐怕确有什么变故哩!”
三兄弟边行边谈,却没敢让车内的母亲听到,又行得近些,芷青蓦然提口真气,一式“一鹤冲天”拔起丈余,身在空中,一瞥之下,大吃一惊,惶声道:“果然如此,清河庄此刻已是一片火海,瞧火势已渐渐衰弱,这一把火不知已烧了多久。”
话方说完,车中许氏和君青也已聪明,一齐惊问是何,芷青不敢再瞒,说将出来。
许氏一怔,低声道:“难道我们母子如此时运不济么?”
赶车的汉子从他们母子谈话已知有什么祸事在前头发生,心中早就惴惴不定!
芷青斩铁断钉道:“妈!咱们好歹也要去瞧一瞧!”
许氏茫然点点头,走下驴车来,对那赶车的道:“好吧,就到这儿!”
赶车的汉子巴不得有此一话,接过车资如飞而去。
芷青和一方商量一下,决心沉着对付,五人一齐上路,走向清河庄。
走了约摸盏茶时分,清河庄赫然在望!
火舌微吐,早已是大火过后,一片碎瓦焦木。
“唉”!许氏惊呼一声。
一方,卓方早忍不住,一奔而上。
火光中,浓烟突突。
芷青高声道:“二弟、三弟,你们用最快身法到那院墙处绕一圈,瞧瞧有什么可疑之物!”
五人中,芷青年长持重,显然成了主脑人物。
他话声方落,一方,卓方已领先驰入烟突中,
两个青年高手一左一右,呼呼两声,各自足不点地,滴溜溜的已打一个转儿,蓦然卓方瞥见左方烟突中似有一物耸立,顺手一拔,那物件象是插在土中,应手而起,入手之下,象是一根木棍,匆匆打一个手势,和一方一起纵回。
迎面一阵夜风吹来,忽然一阵“腊腊”之声,直觉告诉他,手上木棍上还悬下一面布旗呢!
蓦然,在这边静候的芷青,君青和他们的母亲,却遇到一桩奇事。
“嘘”“嘘”黑暗中,忽地一个比鬼哭还要难听的怪笑声传来,衣袂风一闪,敌人已奇快闪至身边。
许氏惊呼“刷”一声,芷青身形比闪电还快,霍地一个反身,眼角却瞥见君青也自警觉转身,心中不由暗喜忖道:“君弟好精深的内功!”
他这个念头一闪掠过,黑暗中劲风之声大作,敌人好快的身手,已是一掌打来。
芷青疾叱一声,呼的一圈,右臂一震之下,吐将出来,但闻风雷之声大作,急切间,芷青巳用出秋月拳招中的绝式。
劲风一荡之处,芷青陡觉掌力一空,敌人象是生生将自己力道受了下来,冷不防身形一个跄跟,耳旁“嘘”嘘怪笑之声斗起,大惊之下,嘿地吐气开声,右臂疾抡,收将回来,左手直竖劈出一掌。
这一掌芷青已出全身力道,内力疾涌,其重如山“嘶”“嘶”一阵急响,怪笑之声斗息,芷青这一掌直劈而出,当今之世,能硬接的绝不会上廿人,但那不明行踪的敌人似乎仍旧一撤,芷青但觉千斤力道又是一空,敌人仍然不现踪迹。
芷青长吸一口真气,准备拼全力动用最耗真力的“寒砧摧木掌”御敌,同时间里,身形却是弧形后退。
蓦然——